现今内阁共有三人,首辅刘健,正式的称谓应该是华盖殿大学士。另两位是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东阁大学士谢迁。

    内阁事务很重,就算是夜里,往往也有一名大学士值守,避免有紧急军务等事,来不及处理。

    李东阳身体不好,先皇时就多次申请致仕,但一直未获准许。

    因为谢迁脾气很直,经常因公务与首辅刘健意见不合,发生争执。而李东阳是两人之间的润滑剂,总有办法解决争执,避免两人因冲突而失和。时人称,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

    三人同在,内阁就稳如泰山。

    这天,李东阳刚一进来,就见谢迁阴沉着脸,坐在案后。

    李东阳调侃道:“于乔,这又是怎么了,怎么阴着个脸?又和元辅怄气呐?”两人多年好友,言笑无忌。

    谢迁撇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把手边一封奏折推了过来。

    “哼,你来的正好,看看吧,昨晚送到的。希贤还没到,咱们先拿个主意吧。”

    李东阳神色一正,看样子又是地方哪里出问题了。

    他赶紧坐好,把奏折拿起,仔细阅读。

    他越看越是皱眉,良久后,长叹一声,把奏折放了下来,道:“这些地方士绅啊,行事真的是肆无忌惮。”

    谢迁沉着脸,道:“十年前,我回乡丁忧,沿途曾私下了解过,这些地方士绅与当地官吏勾结,沆瀣一气,上下其手,但多少还有些忌讳。

    哪知不过才十年,就已经恶化到如此地步。居然当街劫杀外地行商,地方官员却视若不见。个个视王法如无物,这是造反,这是渎职。”

    谢迁越说越气,猛的一拍桌案,站了起来。

    李东阳伸手虚按,道:“于乔,你也莫要生气,我们也不能听信一面之词,还是要调查一下的。”

    谢迁把奏折拿起,指着其中一段话,道:“哼,你看这里写的,‘若非臣亲眼所见,实难相信’。宾之你的意思是,这人胆敢欺君?”

    李东阳其实也相信奏折上写的是真的,但口中却说:“朝廷规矩如此,理当责令有司彻查。”

    “呵呵,他奏章中所说的,可不止一事啊。你再看这里,‘臣意图方显,粮仓已有起火之虞’。咱们的御史还没出京呢,那边的粮仓就都烧光了。怎么查?”

    两人正说着,首辅刘健到了。

    三人互相见礼后,各自就坐。

    刘健笑呵呵的问:“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我离的老远,就听见于乔在拍桌子。”

    李东阳把奏折递了过去,等刘健看完后,把两人刚才讨论的内容又简单介绍了一遍。

    刘健叹了口气,道:“见微而知著啊。这天下间,类似这周家一样的士绅,不知有多少。地方官征税、征劳役,都免不了地方士绅的支持,天长日久,难免让地方士绅做大,失了对朝廷的敬畏。”

    谢迁对刘健的话有些不满意,插口道:“希贤,你这是在避重就轻。普通地方士绅,可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本事。奏折上写的很清楚,周家所依仗的,不外是有朝中官员为其撑腰。

    都列清楚了,礼部右侍郎周瑞,前翰林院侍讲周可望,户科给事中周祥,顺天府府丞周免。”

    刘健翻了翻奏折,道:“这个胡卢是何来历?居然敢把这种事情戳破,莫不是又出了个铮臣。”

    谢迁翻了翻白眼,道:“是不是铮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座师是礼部左侍郎谭观止。”

    刘健恍然大悟,叹了口气,道:“啊,原来如此。哎,可惜了,我还以为是个铮臣,原来还逃不脱政争吗?”

    旋即醒悟道:“那他这折子上说的,未必是真啊。”

    谢迁道:“希贤,若抛开这点来看,你觉得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刘健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没说话。

    李东阳见局面僵住了,出言缓和道:“前任子虚州知州黄修远,之前回京在吏部述职,尚未分配新的职司,正在京中候命。或者我们把他叫来问问情况,如何?”

    刘健和谢迁对视一眼,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都点头称善。

    李东阳叫来值守的阁吏,让他去传唤黄修远来内阁回话。

    紫禁城挺大的,这一等就要个把时辰。

    三人先把这事放下,各自处理政务,一直到快中午了,阁吏才来回话,黄修远已经到了。

    刘健让把人请进来,行礼,看座,上茶。

    刘健客客气气的说:“博文,此次请你过来,是有些子虚州的公务,想要向你咨询。”

    黄修远侧坐在椅子上,听闻问话,马上又站了起来,拱手道:“阁老但问无妨,下官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健道:“博文,你不必紧张,做下答话便是。你在子虚州任上,与地方士绅关系如何?”

    黄修远再次侧坐下来,身体微微躬着,回话道:“下官在任时,与地方士绅亲如一家,离任时,地方士绅还送了下官‘万民伞’。”

    刘健与谢迁、李东阳互相对视了一眼,说:“那给我们介绍一下子虚州的士绅情况吧。”

    黄修远自进来后,就仔细观察三位阁老的表情,用心揣摩内阁唤自己前来的用意。

    刘健与李东阳的表情一直都看不出来什么,但谢迁的表情变化很明显。黄修远一见心就一颤,坏了,说错话了。

    他一边介绍子虚州的各家士绅,如何协助征粮、征税、征劳役,如何修桥铺路,如何施粥施药,一边分心观察三位阁老。只见三人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他也越来越紧张。

    因为紧张,所以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从介绍各家士绅,变成了介绍周家。其实这也很正常,谁让周家在子虚州势力最大呢。其他各家士绅都乏善可陈啊。

    等他把嘴皮子都说干了,都快要不知道该说啥的时候,刘健挥挥手,止住了他的话。

    “博文,除了周家,其他各家士绅,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呃,其他几家……其他几家……”黄修远一时有些想不起来,正回忆呢,刘健又挥挥手。

    “算了,老夫知道了。今日有劳博文了,你先回去吧。”

    黄修远稀里糊涂的来,又稀里糊涂的走,完全不知道自己今天这番表现是好是坏,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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