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稷登时眉心一紧、双眸圆睁,心头更像是被人狠狠揪住。
若李归一所言全部属实,那么如今的情况真可以说是相当糟糕。
虞嫣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可若魔君朗坤只是为了一己私欲利、歪曲事实用虞嫣,倒还有法可劝阻虞嫣,偏偏她父母的确死于六大掌门之手,朗坤根本不需要歪曲事实,只需要利用她对父母的孝心和对仇人的仇恨,便可达到目的。
而想必虞嫣要是得知六大门派非但诛杀了她的父母,还联合诛灭了当年的无痕派,她对六大门派只会厌恶至极、深恶痛绝,再加上她性子本就倔强刚强,若她当真已经下定决心,只怕是千军万马也拉不回来了。
原本南宫稷还疑惑虞嫣究竟要如何以一人之力同时对抗六大掌门,可她背后若当真是朗坤,真保不齐他会使出什么阴谋诡计、奇技诡招来。毕竟,他本人就有过这等经验。
此时,正在议事中的六大掌门,也刚好提及了虞嫣。
“说起来,诸位掌门,可有人认得那妖女当时所用的那柄诡谲之极、变幻多端的剑?”和容琨道。
廖玉冰也马上说道:“我也很在意她那把剑,实在是罕见之物、稀世宝剑。”
晨明师太却不以为然,一脸不屑模样地撇撇嘴道:“呵,不过是个奇技淫巧的妖邪之物,那等劳什子根本不值一提!”
廖玉冰却顿觉不悦,睥睨了眼晨明师太,冷笑道:“师太并非用剑之人,对宝剑并无了解也是正常的,不过,还望师太不要妄加论断。那妖女所用之物,一看便是稀世珍宝,可不是什么寻常玩意。诸位掌门之所要探究那柄剑,也并非处于好奇和趣味,而是关乎清邪正本之大业,与那妖女背后力量之关键。”
晨明师太素来看不起廖玉冰,被这晚辈给说教一番更是大为不悦,她刚要开口反驳,周清江却在此时开口道。
“廖长门所言极是,周某亦觉得此剑乃是重要线索。”说着,他将一张图放在桌上,主要当然是要给并未出席仙门盛会同时又是六人之中最为年长且最为见多识广的丁乾坤看,“这是周某凭借记忆绘制而出的草图,还请诸位掌门在看看,仔细想想,是否有何线索?”
还正如廖玉冰所说,晨明师太不用剑,对刀剑武器向来也没有多少研究,再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来,因此这儿会儿她依然是一脸不屑地瞥了几眼而已。
其余几人皆凑上前去细看,周清江那图画的相当细致精美,哪里是什么草图?只怕是寻常人照着那剑来画,也未必能达到这等精细程度。
细看之下,非但是丁乾坤,就连和容琨的脸色也瞬间大变。可和容琨却并未急于开口,而是立即看向丁乾坤,果然丁乾坤也已经双眼大开、一脸震惊之色。
此时,和容琨低声试探着问道:“丁掌门,莫非你也觉得这剑……”
丁乾坤咬着牙,低声道:“不会错的,绝对不会错,这剑必定是无痕派遗失多年的宝剑‘断念’!”
廖玉冰顿悟:“怪不得……怪不得此剑能使出那般精妙诡谲的剑法,原来……原来是那无痕派的宝物!难怪……难怪……”
此时,就连原本对那剑并不在乎的晨明师太也不禁大惊失色,无痕派的厉害,她倒是未曾亲眼见过,但仙门之中一直流传着许多有关无痕派的传说,各个门派之内也皆有不同故事暗中流传着。身为掌门,更是一直被门中长老前辈们叮嘱着,“切忌探究无痕派之事,却要切记无痕派之亡”。她更是知道无痕派素来擅长机关傀儡等诡谲秘术,更有说法称奇门内藏着许多稀世罕见、精妙绝伦的法宝。
原本晨明师太还不信,只当那些传言是故事听听,可在亲眼见识过那柄剑的厉害之后,她也不得不慎重对待。
倒是那李蜀,自从提起虞嫣宝剑之时,他便一言不发,得知那宝剑可能是无痕派之物,他也并未像他人那般惊讶诧异,似乎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
在场的几个可都是城府深沉、头脑精明的老狐狸,怎会看不出李蜀的异样?只是旁人皆看在眼中并不开口,只是暗暗看向丁乾坤。
丁乾坤心领神会,很快便沉声问道:“晋原贤弟,你是不是有什么话相对大家说?”
李蜀依旧面色如常,只是颇为感慨地笑了笑,却道:“倒也无甚可说,我听过的那些传言,方才皆已经被诸位看透,已没什么可说了。”
丁乾坤却冷冷一笑,当即挖苦道:“那莫非方才晋原贤弟被人点了哑穴不成?为何众人猜测议论之时,你一言不发?”
李蜀眉头微皱着苦笑了下:“丁掌门就别为难人了,我归一派只是刚好守在遥山碧水之地,被迫和那魔君成了邻居,躲又躲不开,也不敢招惹,多年来都只能维持现状与他僵持着而已。多年来,为保门派弟子与周边百姓安危,从不敢主动招惹,即便明知有无辜百姓失踪大体是朗坤所为,派弟子外出查找时,亦不敢深入。”说到此处,李蜀不禁重重叹息,“我身为门派掌门,既未能率领门派铲除魔君,亦未能安定一方还百姓安宁,面对魔君朗坤甚至束手无策,连个应对的经验和策略也没有,实在是……”
他身旁的和容琨拍了拍他的背,其余几人也不禁皱眉叹息。
可丁乾坤料定李蜀这番言语不过是在岔开话题,原本归一派便是与无痕派接触最多、最频繁的门派,理应最为了解无痕派,原想着趁此机会让他多透露些无痕派之事,如今他竟摆出这幅模样,丁乾坤便也不好逼问,只得暂时作罢。
几位掌门继续一边饮茶一边继续探讨。
——
虞嫣伏在石案上,望着那庋房珠出神,朗坤悄无声息地靠近,到她身后时,忽然使了个声,调笑道:“哎,果真是到了这年纪的女子都该思春了。”
虞嫣立马急了,当即坐了起来辩驳道:“谁、谁思春了!你少胡说!”
朗坤笑笑,在一旁坐下,一袭白衣胜雪,手中折扇缓缓轻摇。他生得一副好皮囊,容颜俊俏,气度不凡,观之倒似是个不过而立之年的翩翩书生,谁晓得他竟是那手染无数鲜血、视人命如草芥、以活人做人偶的魔君朗坤。
“若不是思春,为何那庋房珠中总是映着一男子身影?”朗坤轻笑,“盼儿啊盼儿,你骗得了叔叔,却骗不了那庋房珠。你若是不想他,庋房珠中又怎会一直映着他的身影?”
虞嫣登时面颊绯红,却还支支吾吾嘴硬:“我、我我只是不小心想起来了……”
据说这庋房珠乃是天庭遗落在凡尘的宝物,原本是天庭青龙口中的青龙珠,它可记录人间发生之事,亦可映照出人心中所想的过往,还可呈现出被人遗忘的回忆。
虞嫣正是在这庋房珠中亲眼看到了当年父母被六大门派联手诛杀之时的情形,又透过它看到了被自己遗忘那些记忆,才渐渐想起了自己的过往,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顿觉悲痛不已、悲愤交加,遂决定要亲手为父母报仇雪恨。
而刚才虞嫣面前的庋房珠里,一直映照着她在玄镜派中的往事,桩桩件件,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此时,朗坤却忽然问道:“盼儿,为何不杀他?”
“哎?”
“既然他负你,你为何不杀他?难道,你对他还有情,下不了手?”
“不,不是。”虞嫣叹息着,“只是念及他曾经数次有恩于我,我都没来得及偿还,况且……他又未曾表态,更没给过我承诺,又怎能说是负了我?就算我当真要屠戮师门,唯独他与二师兄,我杀不得。”
朗坤笑笑:“你果然还是这般是非恩怨分明的正道做派,可你却早被他们看做了邪门外道。”
虞嫣冷哼道:“无妨,他们爱怎么看我就怎么看,与我无关。”
“可若是他们要阻止你复仇呢?”
虞嫣瞥了眼朗坤,却忽然得意道:“哼,我心中早有万全之策,可用不着你担心。不过,我担心的倒也有一事,你说……六大门派当真会兴师动众地清剿四邪门吗?”
朗坤摇着扇子冷笑道:“若是你都已经做到了这份上,他们还能无动于衷,那么当今的仙门可当真是完了。可若是他们当真胆怯自私到如此地步,我亦有法相对,不必担心。但依我之见,如今丁乾坤尚在,这口气,别人忍得,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忍得下去,而他又自命为仙门至尊,不必担心,此番他必定出手。”
虞嫣望着朗坤,忽然笑着说:“你倒是把他吃得很透啊,看样子是和他打了不少交道?”
朗坤不屑道:“我与七派为敌之时,他怕是还穿开裆裤呢,他哪来的资格与我打交道?”
虞嫣故意撇撇嘴道:“啧啧,可真不愧是个老妖怪,我就知道,他肯定没你大。”
朗坤将手中的白玉杯随手一扔:“就你敢这么跟我贫嘴!”
虞嫣稳稳接住那白玉杯,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哼,你这儿想找第二个能跟你贫嘴的活人也没有呀!”
“盼儿,别说我没提醒你,等到六大派清剿各邪门之时,你只在一旁专心吸收凶煞之气便好,此时万万不可再与六大派交手,更不可再与六掌门直接交手,你的功力,还远远不足。”
虞嫣叹息道:“嗯,知道了……要不是如此,我之前就将他们全杀了!哪里还要再等一年之久……”
朗坤望向虞嫣,眸色却复杂而感伤,低声道:“一年光阴,哪里久了?”
偏偏虞嫣看向朗坤时,又恶意调笑道:“怎么,一年之后没人再陪你,你怕孤独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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