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乡下某地主三进宅院。

    “什么。你们明年都准备种粮?”

    王大财主吃了一惊,一双鱼泡眼瞪得老大,脸上厚厚的肥肉跟着一抖一抖的,活像只受惊的哈巴狗。

    “是,是的东家!”

    站在王大财主跟前的,是位以上破旧满脸褶子的老农,一副老实巴交的摸样说话都小心翼翼恭谨万分。

    “不行,我不答应!”

    王大财主眼中满满都是不悦,肥手一挥断然拒绝道。

    “东家东家,要是明年地里不种粮食的话,小老儿家里的孩子就不能加入工程部队做活赚钱了啊,求求东家高抬贵手让小老儿一马!”

    那老农一听顿时脸色煞白,双退一弯‘扑通’跪倒在地苦苦哀求起来。

    “给老子滚一边去!”

    王大财主一脚将老农踹倒,怒目圆睁气咻咻道:“那地都是老子的,老子想种什么就种什么,还轮不到你一卑贱老农指手画脚!”

    说到这儿,他一张大胖脸上狰狞满布,手指地上老农不屑道:“至于你家小子能不能参加工程营做活赚钱,关老子什么事?”

    老农再不敢多话,只连连叩首求饶,被王大财主不耐烦的赶了出去,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出了王大财主家,正正撞上早已等候多时的儿子。

    “爹爹爹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等到王家外头的老农儿子大吃一惊,手忙脚乱上前搀扶。

    “走走走,咱们先回家去!”

    王大财主那一脚着实不轻,老农走了这么几步路便满头大汉气喘吁吁,如今有了儿子搀扶自然不敢再在王家门口多待。

    不多时父子两便已回家,他们家只有三间搭在田拢边的简陋茅屋,外头用木棍树枝围成篱笆圈出一个小院子,里头养了些鸡鸭等家禽。

    “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到家扶着老农坐在简陋竹制靠椅上,老农儿子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老农唉声叹气一阵,经不住儿子的追问,只得将在王大财主家的经过述说一遍,最后无奈道:“东家不让咱们改种粮食,我看还是不要违逆的好!”

    “凭什么啊?”

    不等大儿子开口,刚刚得到消息从田间返回的小儿子便嚷嚷开了:“别人家都去工程营做活赚钱,就咱们家在这里苦熬像话么?”

    “怎么,已经有人过去做活了么?”

    老农吃了一惊,急忙抓住小儿子的手追问。

    “可不,二毛那家伙今儿一早就将地里的活计让家里老父照看,他可是乐颠颠跑去城里报名,刚才回来说明天就跟着大部队上工!”

    小儿子忙将手头农具放下,凑到老农跟前羡慕道。

    “可是,王大财主不让咱们改种粮食,这可如何是好?”

    老农听得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心中却是无奈地紧,要他跟东家王大财主作对他可万万不敢。

    “哼,他要是不答应咱们不种他家的地就是!”

    小儿子今日受了大刺激,加上王大财主平日里又蛮横霸道得紧早就积了一肚子怨气,此时听到老农说王大财主不管他们死活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别别别,小心让旁人听到传至王大财主耳中,那咱家可就完拉!”

    老农可被这话给惊到了,慌忙伸手阻止小儿子再说下去。

    “怕什么,儿子早就不想种那害人的玩意儿了!”

    小儿子此时也是气得很了,说起话来越发口没遮拦:“大烟的利是高,可咱们家又能落到什么好处,也只比种粮强点罢?”

    “别胡说,得罪了王大财主咱们吃罪不起!”

    老农也只能如此劝道。

    “大家你说说吧,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小儿子没理会天生老实胆小的老子,转而寻求亲兄长的支持。

    大儿子也气得不轻,但要他立刻做出决定也难为得很:“这个,这个……”

    “哼,大哥别这个那个了!”

    小儿子此时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耐烦的打断了兄长的话头,冲着自家老子道:“眼看着人家的日子要红火起来了,咱们家依旧还是老样子,不说以后没个盼头,就是大哥的年纪也不小了,以后还怎么娶媳妇?”

    这话的杀伤力就大了,不仅老农一脸动容,就连之前还犹豫不定的大儿子也是心中焦急不已。

    “可是不种王老爷家的地,咱们家又拿什么生活?”

    过了好一会儿,老农才满脸为难道。

    “种别人家的就是!”

    小儿子眼中喜色一闪,趁热打铁急急道:“反正眼下外来的流民都有了去处,咱们这的佃户很是抢手,以爹和大哥操,弄田地的本事,倒哪都能混口饭吃!”

    这话确实有道理,老农和大儿子不由自主点点头,父子俩操,弄田地的本事确实不俗,十里八乡都是有名号的。

    “咱们家里有三个壮劳力,就租种的那些田地两人便可摆弄清楚,剩余一人便可抽出身参加官府组织的工程营!”

    小儿子显然对此计较多时,此时一旦说来了颇有些滔滔不绝的架势:“我和大哥轮着来,每半年或者三个月就轮换一次,这样谁都不吃亏!”

    爷三一琢磨觉得此事可行,不能因为畏惧王大财主的势,而让家里永无出头之日。事情也确实如他们琢磨的那般,从王家退租之后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新的东家,只需种粮并不强求他们种植大烟。

    在这里不得不说一下清代田地买卖租赁政策。

    清初,朝廷为恢复经过长期战乱破坏的农业生产,奖励垦荒,规定各地民人,对无主荒田“开垦耕种,永准为业”。

    到乾隆年间为进一步挖掘垦荒潜力,朝廷规定,对边省和内地可垦的零星土地,“悉听本地民夷垦种,免其升科”。

    清初对明代“藩封之产”,实行更名田政策,无偿地交与原耕佃农承种纳粮。当时三次大规模圈地,对大量八旗兵丁分给份地。这都是另一种形式的国家授田。随着社会经济的进一步发展,佃农“力穑积财置田”的记载更多。包括佃农在内

    而贫穷农民的中农化沿着上原有途径在继续发展。而清代永佃制和押租制的流行,又为佃农中农化提供了新的途径。

    清代中期以来,永佃制流行于福建、江苏、浙江、江西、安徽、广东诸省的部分地区。

    在这种租佃制度下,地主的土地所有权发生分解,分割成田底与田面。

    由于佃农投入工本垦辟、改良土地或出资购买,地主用田面权的形式,将土地的经营权和部分土地所有权授与或转让与佃农。

    地主对于田底,佃农对于田面,分别享有占有、收益和处置的权利,主要是可以分别让渡,可以分别出佃并收取地租。地主无权增租夺佃和干预佃农的生产经营,佃农获得了完备的经营自由,地主的土地所有权与经营权完全分离。

    地主的土地所有权向生产经营者分割,是永佃制的实质所在,也是它优越性的所在。

    田面权是否是地主土地所有权的分割,只是土地所有权和经营权在一定条件下的长期分离。

    而土地这种重要资源的产权,在封建社会中,历来是可以交易的。

    清代土地产权的交易日益频繁,绝卖、活卖、典当、加找之类的多种多样的交易形式日益发展,并在全国各地形成许多具体的“乡规”、“俗例”。田面权的交易频繁,与通常的土地买卖如出一辙,多种多样的交易形式,也是应有尽有。

    在永佃制下,地主出租田底,可以收取地租;佃农出租田面,也可以收取地租。一般称前者为大租,称后者为小租,在和福建某些地区与此相反,称前者为小租,称后者为大租。

    在江西,“佃人承佃主田,不自耕种,借与他人耕种者,谓之借耕。借耕之人,既纳田主骨租,又交佃人皮租”。

    在福建,“长乐之田,有面有根,富者买面收租,贫者买根耕种。且有不自耕而令他人代佃,佃户一还面租,一还根租。或总输于根主、而根主分还面主者。

    在江南地区,租种田面的“佃客,自愿于租额之外,另输小租为酬报”。当地也称小租为“犁头钱”或“花利谷”。

    而老农家正是这样的租客,租来的田地也操浓了几十年时间,要不是为了子孙日后生活还真不一定会轻易放弃。

    至于王大财主也不在意一家佃户突然退租,这样的事情虽然不常发生也不是没有,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些。

    和老农父子一样想法的佃户不在少数,之前东家要他们种什么他们就种什么,如今有了赚外快的机会自然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都想方设法改种粮或者跟东家商量着少种点大烟多种粮。

    幸好此时秋粮已时,此时田地正抛荒养肥阶段,最底层佃户的一些小动作并未引起多大波澜。

    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吴可喜闻乐见的,得到下面的汇报之后他心中一松,家忙命令手下再接再厉争取明年的种粮田地面积再上一个台阶。

    也就到了这时,他才感觉自己所做之事稍有成效,等过段时间没出什么漏子便打算全省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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