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赣州通往广东韶关的官道上,一支三万人规模的清军部队,正以极为缓慢的速度缓缓前行。

    南国的春天来得特快,这不刚刚二月下旬,道路两旁便满是绿色,和煦的春风轻柔吹拂,让行军中的清军战士浑身舒畅恨不得倒下睡个大懒觉。

    此乃新任两广总督吴可,所率赴任逼兵马。

    从正月下旬出发,三万精锐清军横穿整个江西,路上蟊贼太平军势力无比胆战心惊,不敢对这支过路清军部队有丝毫挑衅之意。

    人的名树的影,吴可全凭赫赫战功立下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

    太平军在吴可和麾下乡勇队手下,吃过多少亏损失了多少精锐人马?

    吴可‘剿匪总督’的名头也不是开玩笑的,每每就任一地首先做的便是清剿当地土匪山贼势力,手段狠厉行动间更是雷霆万钧势不可挡。

    江西太平军残余势力,经过与湘军多年来的拉锯战,早已不复当年之勇只能在乡下地方苦苦挣扎,之前所占州县城池全部落入清军之手。

    因为连年战乱,整个江西的秩序都一片海军乱,到处都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山贼势力,凡是地势险要的山就飘扬着名头甚响的绿营旗帜。

    可以说,自从湘军入赣作战以来,除了逐一收复陷于太平军之手的州县城池,对于江西秩序的破坏当负首要责任。

    别以为曾国藩是什么好人,湘军上下也没啥好鸟。

    因为军费大部都需自筹,湘军又不像乡勇队有诸般产业支撑,财政缺口之大可想而知。

    也因此湘军军纪良莠不齐,给江西的地方秩序带来极大不安。

    江西地处长江中游,又是安徽、浙江、福建、广东、湖南和湖北六省交界之地。这对建都天京的太平天国来说,是必守的门户,而对肩负镇压太平天国起义的湘军来说,又是扼敌致死的咽喉,江西是双方必争的战略要地。

    曾国藩有过一次比较详尽的叙述,那是在1855年初湖口之战后,太平军乘胜直捣武汉三镇,上游空虚,咸丰帝急令曾国藩率军上援,谨小慎微的曾国藩居然婉言申辩,拒不奉旨。

    他那是就提出了“其难有三端,一则浔郡为长江腰膂,陆军未能轻撤;一则内湖水师乘春涨可以由湖口出江,所虑在既出以后,孤悬无依;一则金口水陆诸军饷项缺乏,若再添师前往,更无可支援,恐饷匮而有意外之虞,臣实乏良策,惟有坚扼中段保全此军。”

    曾国藩的不奉旨,无非怕失去长江中段的地利,无法保全他的水师陆军。在江南作战,十分重视水师的作用,保有江西,便能充分利用鄱阳湖,成为水师的巢穴,这一着是很恶毒的。

    他在一封家信中曾经直言不讳地表示:“余办内湖水师,即以鄱阳湖为巢穴,进而切断转战湖北的太平军与其首都天京的联系,间或出江剿贼,亦不过三分之一,与贼鏖战。

    剿上游则在九江、武穴、田家镇处游弋,不出湖口二百里之外,利则交战,不利则退回鄱阳湖巢穴之内。剿下游则在彭泽、望江、安庆等处游七,亦不出湖口二百里之内,利则交战,不利别亦退回鄱阳湖巢穴之内。如此办理,

    则上游武穴之贼与下游金陵之贼,中间江路被我兵梗阻一段,其势不能常通,亦足以制贼之命。”

    既要将鄱阳湖作为水师的巢穴,自然必须保有江西;而控制了鄱阳湖也就控制了长江中段,湘军水师才能纵横内湖外江,可进可退。

    一旦羽翼丰满,时机成熟,它便可以顺流而下,为剿灭太平军事业发挥最后一击的作用。地处长江中游的江西,被曾国藩称为“长江腰膂”的九江,自然成为他必争的战略要地了。

    而湘军的银饷主要是自筹,这使得江西与六省交界的地理位置显得分外重要。筹措银饷是曾国藩最感头痛的事,他常对湘军将领说:“今之办贼,不难于添兵而难于筹饷。”

    曾国藩兢兢业业地“惟当力保广、饶以通苏、杭之饷道,先剿抚、建以固闽、浙之藩篱。”又亟亟乎要求“上海抽厘金拨解臣首专济楚军之用。”

    这些,都说明江苏、浙江、上海是在江西战场的湘军的军饷重要来源之一。

    而广东呢?

    甚至在曾国薄起军前夕,就专赖广东的饷银以便动身,他曾专函当时的湖广总督吴文镕说:“惟口粮一事万难为续,目下专望广东九万金来,为起程之资。”

    而湘军到江西以后,广东仍然是湘军饷银重要来源之一,曾国藩在给李元度的信中说过:“四、五月,饷项竭蹶,每日只能合百文,待六月广东饷到,再行逐一补足,每日加赏米一升,盐三钱,将来不复扣还。”

    富饶的江苏、浙江、广东的财力,商贾云集的上海厘金,以及收入冠于全国的粤海关税款,是湘军饷银来源的后盾,有了饷银才能使这支地主武装发挥它的战斗力。这些地区与江西不是毗邻,便是有道可通,保有江西,自然便于筹饷。

    而江西本身,就是湘军与太平军筹集军饷、军粮的重要基地。

    曾国藩承认:“吾在江西,各绅士为我劝捐八、九十万”之多,所以他说:“筹饷以江西为本。”

    关于军粮,江西物产丰富,尤其盛产大米,更引起双方的重视。曾国藩认为“江西物力尚厚,供我水陆两军口粮,大约足支八个月”。

    太平天国方面也是如此,1854年东王、北王、翼王三人向天王上书称:“弟等细思安微、江西米粮广有,宜令镇守佐将在彼晓谕良民,照旧交粮纳税。”

    除此以外,湖南是湘军的老巢,湘军虽然出省作战,但是,其兵勇的补充仍然要回湖南招募。

    如在江西作战时,曾国藩还是“委副将朱品隆……等回湖南续招乡男四千人赴抚州训练以备攻剿”。

    周风山、曾国荃也曾经分别从湖南招募乡勇,这些事情都是屡见不鲜的。江西与湖南毗邻接壤,湘军占得江西,自然便于补充兵源。

    综合上述,无论从战略位置、粮调筹措以及兵源补给等方面,占有江西都是至关紧要的,无怪乎湘军与太平军都在江西战场投下了精兵良将,展开了历时五年的激烈的争夺战。

    敌对双方在一个战场上反复搏斗五年,确实是个不短的时间,整个江西也在这样的拉锯战中打成一片废墟。

    从咸丰四年十二月至咸丰五年十月(即公元1855年1月至11月)为止,是太平军楔入江西战场,阻止湘军凌厉攻势的时期。

    咸丰四年秋,太平军占领的湖南、湖北重镇岳州、武昌,先后被湘军攻陷;十月,秦日纲率领的大军又在田家镇半壁山为湘军所败,湘军乘胜水陆并进顺江东下,声势逼人。

    石达开临危受命,督师九江,咸丰四年十二月先后取得湖口、九江大捷,使湘军水师丧失战船、民船共七、八十艘。当时湘军水军的整个兵力,也不过拥有战船“凡大小二百四十,辎重炮船百二十,辎重民船百”,不能说没有伤及元气。

    太平军在这战役中,将湘军水师“一分为两截,出现了外江无小舟,内湖无大船”的局面。留在外江的水师“实觉无以自立”,不得已上驶金口,内湖水师又担忧“不便宿食,不能扎营,……无得力将领统之,……外与九江隔绝,内又与江省远离,银两子药俱无所出。”

    湘军的锐气受挫,石达开有效地阻截了湘军水陆大军顺江东下的攻势,扭转了危局。

    曾国藩没有就此退却,下定决心惨淡经营江西。仅仅过去一个月,也就是咸丰五年正月,曾国藩由九江抵南昌,又是下令让内湖水师的营官“抚辑众心”,又是“设局制造炮位子药,专,供楚炮船之用”,又是“派员卉回湘,增募水勇”,又是拨船、造船,甚至“设立船厂添造各船”,于是“内湖水师自成一军矣”。

    在曾国藩亲自坐镇南昌竭力整顿下,又过了两个月,“今水陆各军在江西境内者,伤者平复,劳者休息,羸弱者遣汰添挟,仍可恢复去秋壮盛之气。”

    接着,曾国藩对今后的战略部署作了一番具体分析,他在《统筹全局摺》中说:“以湖北、安徽、江西三省全局论之,陆路须有劲兵四枝,水路须有劲兵两校,乃足以资剿办。”

    水路以及陆路四支又分东、西两路、曾国藩认为“江南自九江以上兴国、通山、祟阳、武宁等属,皆土匪勾结粤贼之渊,是为西一路,自湖口以下,由东流建德、饶、池、徽、宁四府,皆逆匪觊觎浙江之要途,是为东一路。……南岸以东一路为重要,而西路次之。”

    根据这一战略思想,曾国藩的强兵悍将都布置在部阳湖东、西两岸。他在西路以塔齐布一军五千人屯浔郡,伺隙攻城,妄图牵制坚守九江及小池口一带的石达开的主力军,使之不敢全数上争武汉,基本上还是守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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