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谁知道公主殿下都对皇上说了些什么,他可是越想越心惊肉跳、惶恐不安,自己近日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忘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之后孙侍郎简直如坐针毡,提心吊胆着熬到了最后,这一席盛宴终是落幕,筵席散去,众人一一退场,可身为皇帝的男人却并没有就此歇下。
他独自一人行走在皇宫中,此时已是五更天,天色将明,他披着一身清霜,缓步走向一座佛塔,若他料想的没错,牧龙应该就在这里。
现下仍是寒冬,但行走一路,满目之景却并不如何萧瑟,宫人们为迎接新君,用彩色的绢绸扎成各色花卉,装点在枝头,虽不能与鲜花相比,但在这万物凋零的冬季,眼见这样一抹颜色,仍是赏心悦目的。
不多时,殷秀别便来到佛塔前,这塔名叫堤来,是本朝□□时期就已修建在此的,历经风雨六百余年,如今观之,依旧精巧绝伦。
此塔外观三层,内里却藏有一处夹层,实际便是四层,檐面是蓝绿两色的琉璃瓦,四面翘起的尖脊上则各有一只金龙昂首盘绕,可是再向上看,男人却微微皱起了眉。
这堤来塔甚是偏僻,他少年时代居于宫中,时常来此解暑纳凉,所以此塔的外观他记忆犹新,只一眼便看出塔尖被改动过了。
其实一目了然,因为现下金顶的模样正是那大鹏金翅鸟的真身,弯喙如鹰,双翅大开,极是桀骜不驯,男人见之,却总觉得不伦不类,可他又能怎样呢?此等神异他可管不了,只当做没看见,敛起心神缓缓步入佛塔中。
之后,他果然在多出来的隐秘夹层中,发现了一个身影。
牧龙坐于蒲团上,闭着眼目,开口问道,“你来了?那天兆可还满意?”
“多谢,正合朕意。”
“朕?”
听到这一称谓,迦楼罗掀开眼帘,打量男人一番,心道凡人真是装腔作势的可以,不过他只是表情不屑,却懒得再说什么,随即合上双眼,等着殷秀别道明来意。
男人也不废话,立时开门见山,“牧龙,请帮我得到心爱的女子。”
“那小女子名叫屠沽儿对吧?”
“正是。”
“对了,她是个什么小妖精?”
男人沉吟一声,这倒把他问住了,不过他一向谨慎,并不打算将女孩如何特别着重讲出来,只是简单答道。
“我并不清楚”
牧龙冷笑一声,但尚未多想,只当是凡夫俗子毫无灵修,连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来,想来这殷秀别也只是贪图那屠沽儿的外在美貌,被色相蒙了心而已。
之前,他开启他心通,探查殷秀别的脑海,便已知沽儿身在何处,与谁在一起,说来也巧,那女孩恰好就在应龙之子的地盘上,与那小龙亦关系匪浅,而这位历颂的新帝正是想要横刀夺爱!
不过迦楼罗没有情爱之心,对痴男怨女的孰是孰非毫无兴趣,所以并未开口冷嘲热讽,只是给了男人两个选择。
“殷秀别,我确实可以现在就将那名女子带来给你,不过还有一个选择,虽然耗点功夫,但却能一劳永逸,我本就打算将北海众龙赶尽杀绝,当然也包括那名叫泓峥的应龙之子,你可要等我做完此事?到那时不需我,你尽可以自己带那女子回来。”
北海众龙赶尽杀绝
男人听到这些词语,着实惊愕万分,他没想到这大鹏金翅鸟如此残忍,竟然想要将一海的龙全部屠戮殆尽,可当他想到泓峥也包括其中,那怜悯之心便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泓峥的实力他最是清楚,想来只有牧龙才能将之诛杀,只要那条龙死了,他与沽儿之间就再没有隔阂了。
这个机会,他绝对不能错过,此事他绝对不能优柔寡断!
至此,他很快下定了决心,不过也是斟酌一番后才开口道,“牧龙,你说的应龙之子泓峥,想来是北海最厉害的龙,他必定百般阻扰,你若能先杀了他,之后便可一往无前,轻取一海了”
“哼!殷秀别,当了皇帝就喜欢发号施令了?我做事自有分寸,你也配来教我?”
男人立时低下头,恭敬地道歉,可是在这谦卑的表象下,是一颗极力掩饰的心,他知道迦楼罗能够探知到他的所思所想,所以竭尽所能放空脑海,不让其察觉到自己的真实意图。
牧龙果然没有看出异样,很快不耐烦地挥手让男人退下。
“你既然想那泓峥死,那就再等几日吧”
脑海中不断环绕着这句话,殷秀别施展轻功,疾行一路,来到御花园中,方才停下来舒出一口气,于此时,他总算可以放心大胆地思考一番了。
的确,他迫不及待想让泓峥死,可是与沽儿在一起后,他亦想要摆脱牧龙,他尚不知晓这两个妖异到底谁更厉害,所以才提议他们首先较量一下,若是最后两败俱伤,那便是最完美的结果了。
再者,除了泓峥,他跟龙族并无什么仇怨,他想到春从与祀太,曾受过的恩惠总让他于心不忍,不过此番是那大鹏金翅鸟计划好的事情,他又能改变什么呢?所以最好的结局就是泓峥与牧龙一起死,这样世间才能恢复太平。
不过,若那迦楼罗过于厉害,真的杀光了一海的龙,他也并不会如何哀痛,只要牧龙不在人间作恶,他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一切。
成为帝王的第一日,男人便心如铁石,从今以后,他会更加杀伐果断,这才是身为王者该有的心性,是他巩固大业的根本。
翌日早朝时,殷秀别就践行了自己的王道。
此次御前听政,首先进行的乃是一番加封擢升,他唯一的妹妹芳娜,即刻被册封为长公主,赐号崇英,而衡飞也毫无意外地晋升为骠骑将军,殷秀别当场宣布了两人的婚事,从此刻起,衡飞亦官拜驸马都尉,若外无战事,就留在京中协防卫戍。
而那位外号花无面的花将军则被授予武官中最高的头衔,官至正一品镇国大将军,当然了,在场一众除了皇上,其余人等虽极力想要记住花彬的面貌,但最后皆是过目即忘,想不起分毫。
接下来便是重头戏了,百官皆打起精神,将目光投向下一位。
“贺昂”
威严之声从上方传来,贺昂当即下跪,叩拜君王。
“微臣在。”
殷秀别俯视他,缓缓开口道,“你既然再三请愿,那朕就准你外放,历颂幅员辽阔,海疆亦是连绵深长,朕就派你驻守浦曳岛,望你不负众望,保我疆域再不受敌寇骚扰。”
“臣自当领命,万死不辞!”
一众官员看向这位贺将军,那浦曳岛可是圣上的龙兴之地,此番说明,皇上不计前嫌,仍是非常器重贺昂,尤其是一众武官有感于君王的仁厚,更是再无二心,决意誓死追随。
今次,殷秀别晋升了一大批武官,让军中从上到下来了个大换血,他是靠此起家的,自然清楚其中的利害,明白兵权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而成鲜明对比的,乃是文官集团的任用提拔,着实显得泛善可陈,三省六部的各级要员,大都以为新帝喜见新人,他们这些旧臣的乌纱帽怕是要不保了,可一路听下来,悬着的一颗心却通通落了地。
今次只有两个人有大的变化,其一是王青被破格授官,一跃成了中书令,位同右相,满朝文官对这位尚在观察中,只知道他是皇上在当王爷时最器重的幕僚,至于这位有何手段权谋,只待日后详加关注了。
其二便是礼部的米侍郎晋升为了米尚书,终于得偿所愿成了掌管一部的大员,米侍郎自是喜不自禁,三拜九叩地谢恩,他过去一直被明党排挤,今时新帝登基终于时来运转,而且他的同乡王青更是位高权重,今后,他在朝野中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至此,文武百官的选任到这里就结束了,孙侍郎虽一无所获,略有些失落,但文官一众大都与他并无二致,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所以他很快放平心态,恢复如常。
接下来便是商讨政务了,殷秀别根据昨日呈递上来的奏折,命主事官员一一上前回话,以便尽快认识各级要员,可当又一位官员回禀完毕躬身退下后,男人却迟迟没有叫下一位,随着长时间的沉默,殿中的气氛愈发凝重,百官皆躬身垂首,在这暗潮汹涌中,额角渗出冷汗。
终于,明吉修踏前一步出列,可他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被上方飞来的一道奏折击中了额角,殷秀别何等身手,劲力深厚一下便将这位太傅的头侧划开一道口子,随即鲜血顺流而下。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百官无不骇然,只有明吉修坦然自若,他身手不凡,可刚刚却并不躲闪,原是他早已知晓了会有今日,只是没想到来的竟是这么快这么突然。
一旁的王青也大感惊诧,他几日前已与皇上秘密商议妥当,将这明吉修的种种罪状一一罗列,只待今日稍后当众宣读,可是时机未到,殷秀别却突然发难,着实让这位新晋的中书令揣摩不透圣意。
所以,皇上是想如何治这位太傅的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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