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峥,我对不住沽儿和你”

    一见到他,春从那一刻都不曾消弭的愧疚便涌上心头,若非他意识不清时走漏了风声,让龙王敖顺恰好听到,今日之事许是还有转机,沽儿也不会

    “表哥,此事不怪你。”

    泓峥拍拍春从的肩膀,稍解其自责,不过很快,他便目不斜视地朝前走,直视着祀太。

    “泓峥!祀太兄只是一时气话,你别”

    眼见表弟身染沧桑,脸色则是从未有过的阴郁冷肃,透着一股凛然煞气,春从怕其与祀太一时激愤下打斗起来,连忙拦在他们中间。

    可是他预想的争执并没有发生,泓峥很快止步,只是依旧定定望着祀太,某白龙亦毫不退让,怒目而视。

    片刻后,却只听一句——

    “是,我是废物。”

    泓峥忽然垂眸,黯然道来,此言一出,祀太与春从无不惊愕,没想到一向傲气十足的他会口出这样自贬的话,一时间皆是哑然。

    三条龙就这样沉默良久,直至某白龙的哭腔打破了宁静。

    他将双眼藏于一手掌下,哽咽自嘲道,“我,我何尝不是一个废物?比你更甚,连与那恶鸟较量的资格都没有,我才是真正的废物”

    此前责怪泓峥的那番话,亦是他说与自己听的,他面对牧龙,竟然无力到只能装晕了事,虽是免于被其窥探脑海,可是沽儿看见这样的他,会不会失望于她的师兄是这样一条软弱无能的龙,他此时想来,愈发心灰意冷,陷入自我否定中。

    “不要再说了!!!”

    祀太不断重复着废物一词,终致春从忍无可忍,拼尽全力大喊一声,其余两条龙皆被他镇住,一起看过来。

    春从这才舒出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泓峥、祀太兄,现在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也不是放弃的时候,沽儿还在迦楼罗手上,我们必须尽快将她救出来,我听敖顺陛下说,那恶鸟尚不知晓沽儿的身份,如此我们就还有机会,一定要想办法救她!”

    “对!”

    祀太总算清醒过来,大声附和,他亦放下成见,紧握某条龙的手臂急切道,“泓峥!你一定要救沽儿回来,一定要救她回来啊!!!”

    “嗯!”

    泓峥早已是忍无可忍,答应一声后便要立即出发,可就在这时,北海龙王突然现身,朗声制止。

    “且慢!”

    他身姿伟岸,极有气势,神情更是不怒自威,随即沉声道,“泓峥,北海上空的结界毁于一旦,你不能弃之不顾,我等必要将之尽快修复完好,北海才能重获保障”

    “保障?”

    没成想,首先质疑龙王的竟然是一向有礼的祀太,他踏前一步,立时开口道,“陛下,您与我彼时都看得清清楚楚,北海的结界在那大鹏金翅鸟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只要他还在,我们龙族便逃无可逃、退无可退,所以,您何不让泓峥主动出击呢?”

    敖顺听罢,陷入长久地沉默,他自知祀太说得有道理,可却并不想答应。

    诸位看官觉得他被迦楼罗吓破了胆,在苟且偷生也无可厚非,这位龙王自愿承担下所有骂名,只是希冀北海一众能够暂享片刻安宁。

    若是浩劫终要来临,他只愿晚来一时,再晚来一时

    思忖一番,敖顺终是想到了托词,“本王要联合其余三海,再去一次天庭,泓峥、春从、祀太,北海就托付给你们了!”

    “陛下!那天界不会管我们的!”

    泓峥朝他大喊,可是龙王并不回应,头也不回地飞身离去,其余三条龙见此皆是满心郁结,无可奈何。

    可是事已至此,龙王不在,他们便只能肩负起责任,再不耽搁,转眼跃出海面,飞上高空,一刻不停地施法重建结界。

    北海的龙子龙女们不多时也加入进来,一同加紧修复,很快,金色巨网就初现雏形,众龙见之无不欣喜。

    “收!”

    祀太念动咒词,将一片结界整合在一起,随后他看向一旁的春从,见他略显疲态,便飞过去帮忙。

    “春从,你伤势未愈,快去边上歇一歇,剩下的我来”

    “无妨,我不累。”

    他执意不肯劳烦祀太,却不想某白龙立时一脸颓丧,哀声求道,“贤弟,你就让我干吧!要不然,要不然我总是想到沽儿,她”

    春从叹息一声,安慰好友,“祀太兄,沽儿的身份并没有暴露,暂无性命之忧,你且不要胡思乱想”

    但某白龙却显得异常焦躁,声调不断拔高,“春从!那恶鸟今次掳走沽儿,是要交给殷秀别!一切皆是因他而起,他一向图谋不轨,若是,若是欺负了沽儿”

    讲到这里,祀太已是忍无可忍,握紧双拳沉声道,“早知如此,我那时就该杀了他!一劳永逸永除后患!”

    “祀太兄,殷秀别是个凡人,今时还当上了皇帝,极为惹眼,你绝不可有这种想法,若为之,会遭受天罚的!”

    可某白龙此时怒不可遏,再不想顾忌这些,“什么狗屁皇帝!哼!凡人正好,大鹏金翅鸟我杀不了,区区一介凡人我还杀不了吗?若是敢伤害沽儿,我舍了一身修为也定要杀了他!”

    最后一句,祀太简直是吼出来的,春从急忙拉着他远离泓峥,生怕表弟听到只言片语,再受刺激。

    不过此时此刻,春从亦是极为焦虑,龙易生的嗔恨心渐渐占据上风,觉得祀太所言不无道理,那殷秀别与迦楼罗沆瀣一气,掳走沽儿实乃小人行径,怎会是无辜的?他也绝不会原谅他!

    于此时,虽然被刻意远离,可是泓峥自有神通,早已将春从与祀太所言听的一清二楚,虽然表面上看,他仍是一脸平静地继续搭建结界,可是内里早已烈火焚心,尝遍煎熬。

    今次,他难得同意祀太所言,殷秀别,必须死!!!

    众龙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男人,此时却在翘首以盼,他今日早早便将政务处理完毕,随后迈步走出垂政殿,负手立于廊下,驻足良久。

    一众宫女近侍眼见皇上如此,皆是好奇不已,不时探头探脑,跟着眺望天边。

    难道,今日也会像皇上登基那日一样,天降祥瑞吗?

    很快,天上便飘起细雪,侍立在殿中的小芒子总算寻到机会,很快拿来一件专名为“天马皮”的狐裘一路小跑着奔向殷秀别。

    “皇上,下雪了,您保重龙体”

    小太监垫起脚想为其披上裘衣,可男人比他高大太多,他努力半晌也没能够着。

    “好了,交给朕吧”

    殷秀别现下心情很好,柔声命小芒子不必忙活了,随手接过这件狐裘,却并没有披上。

    他缓缓抚摸顺滑雪白的皮毛,越看越满意,这件狐裘极是名贵,乃是白狐腋下最细腻的毛发攒成的,整件无一丝杂色,纯白宛如皓雪。

    嗯,沽儿穿上一定极是好看

    男人想象着,脸上渐渐绽放出一抹浅浅的微笑,随即将裘衣搭在臂弯间,仍是恢复之前的姿态,抬头仰望天空。

    小芒子早已学会了察言观色,眼见主子心情甚好,便大着胆子一问。

    “皇上,恕奴才斗胆,您,您这是在等谁呀?”

    他是根据男人的目光判断出来的,但见其眼中盛满期盼,可不是在等着什么吗?

    闻及此言,殷秀别忽然眼前一亮,看向小太监,他怎么忘了呢?这小子彼时是见过沽儿的。

    他欣喜于有了一个可以交谈的对象,当即说道,“小芒子,你可还记得沽儿?”

    “记得记得!奴才当然记得沽儿姑娘!”

    “你觉得她如何?”

    小芒子不假思索脱口便道,“沽儿姑娘长得跟天仙似的,又有一副菩萨心肠,当然是顶顶好的”

    殷秀别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笑意更盛,“说得好!那你想不想见她?”

    “呃想的想的”

    小太监有些犹豫,因为他知道那位沽儿姑娘住在墨涂县近郊的山上,那里可离般谛不近。

    不过未及他细想,自家主子就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急,她今日一定会来。”

    小芒子可没说着急,这话倒像是男人对自己说的,他自知不小心将急迫的心情表露出来,颇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不过很快他便释然了。

    他就是如此心心念念着沽儿,这份爱意为何不能坦率表达?所幸就让阖宫上下都知道吧,今日,他们的君王就要迎来从天而降的挚爱。

    殷秀别以为自己将心意和盘托出了,可一旁的小芒子却什么都没听见,他只是见着皇上愈发入神地想着心事,也不敢再上前打扰,准备躬身退下。

    可他仍是满腹狐疑,弄不明白沽儿姑娘为何要来。

    难道是因为容王殿下?

    小太监忽然闪现一念,立时无比兴奋,他想着是不是殿下已经变成女子了,沽儿姑娘特意前来向皇上道喜?想到这里,他思绪一下子便如脱缰的野马,竟然妄想容王殿下说不定也会一道同来。

    此时的他越想越笃定,嗯!一定是的,一定是他的殿下要回来了!

    不多时,殿内的其余人等就看到了甚是有趣的一幕,只见殷秀别与小芒子这对主仆,一个在前,一个在后,都在翘首观望苍天,眼神皆是晶亮闪烁着,不过心中期盼的身影却是不尽相同。

    几个宫女太监趁着主子专心望天,悄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诶,你们说皇上在看什么呀?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皇上可是真龙天子,定是在日观天象,你就是条泥鳅,能看出个屁呀!”

    “我看不见,那小芒子就能看见了?不就是得宠一些吗?说白了还不是跟咱家一样是个太监,哼!定是在溜须拍马”

    垂政殿内议论纷纷,不过很快,站在廊下的小芒子突然惊叫一声,让一众太监宫女立时吓得做鸟兽散,等到各回其位,他们才敢向前张望,随即眼见惊奇一幕,皆是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好似个流星一般,天上,天上真的有东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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