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晚饭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过程中纪明钧看了她好几眼,等吃完后张秀梅去洗澡,他就直接问了出来。

    但林静也说不上来,  只说:“就是有点心慌,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林静的声音戛然而止,  睁大眼睛看向纪明钧。

    纪明钧说:“你这是思虑太过,会没事的。”

    林静上前抱住纪明钧,  低下额头在他肩膀蹭了蹭:“我也希望是我多想了。”

    等张秀梅洗完澡出来,就看到闺女女婿抱在一起,  脚步猛然顿住。林静也听到了开门声,慌忙从纪明钧怀里退出来,  脸颊微微发热。

    倒是纪明钧,脸色淡定喊了声:“妈。”

    张秀梅“诶”了声说:“我先回屋了。”说着进了次卧,  从衣柜里找出厚外套穿上。

    张秀梅进屋后,林静说了句“我也去洗澡”就进了主屋。

    纪家水壶挺大,张秀梅洗澡只用了半壶水,兑好水后也没忘往水壶里加冷水装满重新放煤炉上烧着,  到这会水温已经重新变烫。等林静收拾好衣服,纪明钧已经给她兑好了热水,她直接进去洗就好。

    林静进浴室后,张秀梅也穿好衣服从次卧走出来了,  看到纪明钧收拾碗筷便说:“我来吧,你忙了一天赶紧歇着去。”

    纪明钧端着碗筷往旁边让了让说不用:“这两天下雨,我在团里也没忙什么,  您刚洗澡,  碗筷还是我来洗吧。”

    纪明钧说着走进厨房,  张秀梅知道女婿是个勤快人,  不再跟他争抢,只拿了块抹布帮着擦了桌子。

    把抹布送回厨房的时候,张秀梅听到纪明钧问:“您这两天腿怎么样?痛得厉害吗?”

    “没事,我都习惯了,能忍。”张秀梅笑着说,没把腿上的痛放在心上。

    “抽个时间还是去医院看看吧?骨科有个厉害的老中医,问问他,看有没有办法缓解疼痛。”纪明钧边洗碗边说。

    张秀梅问:“你说的是陶大夫吧?”

    “您认识他?”纪明钧问。

    张秀梅摇头:“我右腿骨折住院的时候听说过他,但他不是骨科医生,而且当时他好像去外地交流了,我没见过他。”

    “那改天我带您去看看,陶医生虽然不是骨科,但在推拿针灸这一块很厉害。”纪明钧问。

    女婿一番好意,张秀梅自然不会拒绝:“那行,我们什么时候去?”

    “就明天吧。”

    张秀梅问:“明天?你不是要去军营吗?”

    “没事,我请一下午假,或者让静静陪您的去也行,看病这事宜早不宜迟。”

    张秀梅不想耽误女婿事业,而且林静还没上班,便说:“那我跟静静一起去吧。”

    ……

    洗完澡出来看到闺女女婿抱在一起,张秀梅想起来小夫妻分开睡了好几天,都没能好好说说话。因此纪明钧去洗澡的时候,张秀梅提出自己一个人睡,毕竟日子还是闺女女婿过,她成天跟闺女睡主屋算怎么回事。

    但还没过元宵节,林静哪敢让张秀梅一个人睡,便还是说自己睡得不安稳。

    张秀梅便说:“你昨晚不睡得挺好?我看着也没不安稳啊。”

    “可我今天又想起来了啊。”林静委屈地说。

    张秀梅便一脸拿她没办法的表情,虽然无奈,但还是答应跟她一起睡了。

    这一晚林静也的确睡得不太安稳,刚听完方亚兰说得那些话时,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只是她不想吵醒张秀梅,只闭着眼睛僵躺着,等到后半夜意识才渐渐模糊,陷入半睡不睡的状态中。

    其实林静身边躺着的张秀梅也没睡着。

    因为疼痛,张秀梅已经连续两晚没睡过安稳觉,而这也是她今天想自己一个人睡的主要原因。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睡,她疼了还能起来揉一揉,但闺女躺在身边,为了不把她吵醒,也为了不让她担心,张秀梅只能自己忍着。

    其实她早已经习惯了自己默默忍受疼痛,虽然艰难,但熬过去后也能睡个安稳觉。可今晚疼痛细密而绵长,一直到后半夜张秀梅也没能睡着。

    而且今晚炒菜的时候,张秀梅盐放得有点多,晚上她又没怎么喝水,慢慢的就口干起来。

    如果只是腿上疼,又或者只是口干,张秀梅可能会忍着到睡着,但两者叠加,就让她觉得难以忍受了,越躺越觉得心浮气躁。

    张秀梅此时是侧躺着,因此她只能竖起左边耳朵听身后的动静,感觉林静呼吸平稳起来,猜测她估计是睡着了,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下床,想去倒杯水喝。

    因为睡在床的右边,所以张秀梅先从被子里伸出去的是右腿,不过落地后先站起来的却是左腿。

    每到阴雨天气,她就觉得右腿有点使不上力,不管是坐还是躺,起身时她都习惯左腿先走,再抬右腿,但踩下去时会稍微轻一点。

    今晚张秀梅也是如此,她微微弯着腰,双手扶在右边大腿上,慢慢落下,然后踩地,起身抬左脚。

    下一秒,钻心的疼从骨折处蔓延开,张秀梅整个人不受控制往右前方倒去。

    ……

    “哐!”

    沉闷的撞击声在这个夜晚格外清晰,林静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喊妈的同时飞快拉开电灯。

    次卧的纪明钧也听见了声音,飞快从床上爬起来,穿着睡裤就推开了主屋的门走进来问:“出什么事了?”

    不用人回答,纪明钧就看到了跪坐在床与衣柜间的张秀梅,人好像有点懵,但看着没什么大碍,赶紧上前去扶张秀梅。

    林静也手脚并用从床上爬了下来,赤着脚蹲在张秀梅身边,红着眼睛问:“妈你没事吧?”

    虽然张秀梅脑袋结结实实撞到了柜门上,并发出了不小的声音,但要说多严重真没有,就是人一时有点发昏,好一会才缓过来,摆手说:“我没事。”

    说完,张秀梅借由纪明钧的力量站起来坐到了床边,结果刚坐下她就看到了林静光着的双脚,连忙说:“你光着脚站地上干嘛啊,赶紧上来!”

    见张秀梅都开始数落自己了,林静微微松了口气,人也冷静了下来,连忙上床盘腿坐着,并用棉被盖住双腿问:“您大半夜起来干什么?”

    张秀梅摸摸因为撞到衣柜而有些发昏的脑袋说:“我就是口渴,想起来倒杯水喝,谁想脚刚踩到地上就疼得不行,人一歪就撞到了衣柜上。”

    “您的头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纪明钧问。

    “不用吧,当时是有点昏,但现在也还好,就是磕到头了,没事,”张秀梅说着把受伤的地方凑近林静,“你看看,皮都没破了。”

    张秀梅撞到衣柜的地方在太阳穴上面一点,林静拨开头发看了看,没破皮,就是有点肿,便说:“还是得擦点药。”

    “明天去吧,明钧不是说让我明天去医院看腿嘛,到时候再找医生问问得了。”张秀梅不想为这么点红肿大晚上跑医院。

    林静以前也撞过脑袋,她高中住的是学校宿舍,上下铺。不只是她,她们宿舍好几个人撞过上铺床板,或者干脆直接脑门磕到铁架子上。撞床板一般没事,顶多当时有点晕乎,坐一会就好了,撞铁架子上就比较麻烦了,严重的出血,不严重的额头也得肿老高。

    张秀梅这的确不算什么大问题,林静想了想说:“行吧,明天再去看医生。”

    两人说话的时候,纪明钧出去倒了两杯热水,给了她们一人一杯。

    张秀梅接过搪瓷杯,更觉得纪明钧这女婿贴心,低头小心喝了一口水,略烫,但能润润嘴巴也好。

    林静则因为不太渴,抱着水杯没立刻喝,只抬头对纪明钧说:“你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对对。”张秀梅也想起来了,“你赶紧去睡,不用管我们。”

    “没事,我现在不困,等你们喝完我再回去。”纪明钧说完问,“您的腿没事吧?”

    “还好,能忍。”张秀梅还是那句话。

    林静说:“您刚才都疼得摔倒了,还说能忍?”

    张秀梅脸色讪讪:“平时真还好,就是刚才下地的时候突然疼得受不了,现在那一阵疼过去又好了。”她说着伸出右腿又要站起来。

    林静见状吓一跳,连忙伸手要拦,但张秀梅却摆手说不用,说完扶着柜子走了起来。走到纪明钧面前,又转身走回来,这下她不用扶柜子了,走路姿势看着也正常。

    但纪明钧还是说:“明天还是去查查,看能不能治。”

    虽然纪明钧跟林静处对象的时候,就知道张秀梅右腿骨折过,但结婚后每次回去看她都好好的,走路也没问题,所以他以为她后遗症不严重。直到前两天变天,看张秀梅疼得难受,纪明钧才跟林静说带张秀梅去看看。

    其实林静之前就有这想法,但张秀梅这辈的人生病了总是能忍则忍,特别是为了她的腿林家已经欠了不少外债,疼了痛了她也只想忍着,不想去医院看。

    所以听纪明钧提起后,林静让他去问张秀梅,时间长了她也摸索出来了,在她妈这里,亲闺女也不如女婿说话好使。

    林静和张秀梅喝完水,又接连去了趟厕所,三人才各自回屋躺下。

    看张秀梅盖好被子,林静便伸手拉住电灯的绳,正准备往下拉的时候,她听到她妈闭着眼睛感慨:“得亏我是住到了你这里来,不然今晚我要是在家摔倒,后果不堪设想。”

    在张秀梅满是庆幸的感慨中,林静突然浑身发冷。

    自从她搬到宿舍后,张秀梅便睡到了她以前睡的单人床上。单人床是木头打的,前后都有靠的,只是床头的高一点,床尾的矮一点。背靠边缘虽然不尖利,但也不算圆润。

    以张秀梅今晚摔倒的姿势,如果她是在林家摔倒的,会发生什么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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