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萧萧见景千把头盔也摘了,漫不经心地挂在摩托车扶手上,疑惑地问:“怎么了?车……没油了?”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已经六点五十五了,“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左翔,让他过来接我们?”
景千站在那,默不作声地望着她,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因为个头比她高一大截,凝望她的视线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
蓝萧萧一头雾水,见景千也不出声,以为是默认了她的说法,便拿起手机,准备拨电话,景千一伸手,拦住了她的动作,蓝萧萧诧异地望着他。
景千忽然笑了笑,温声说:“肚子有点饿,晚上没吃,你呢?”他想想,又补了一句,“停在这儿,本想找找有没有餐馆来着,没找着。”
蓝萧萧说:“我也没吃,那等会到了,我帮你点个外卖?”
“那你呢?”
“我……我不想吃。”蓝萧萧一点胃口都没有,她经常这样,心情好就吃很多,饮料、奶茶通通不忌口,但心情不佳时,连正餐都没兴趣,是难以下咽的那种,所以她从不会勉强自己。
但她不想跟他说那么多,于是扯了个像模像样的借口,“我最近得减肥,不能吃晚饭。”
景千紧凝着她,半信半疑地,“你这么瘦,减什么肥?”
蓝萧萧不自在地笑了笑,“嗨,这不是要演出了么?再瘦一点,舞剑时候姿势更会灵动一些。”
景千兀自想了会儿,而后问:“你怕我破坏你减肥,所以明明实验报告写完了,却骗我说没有?”
蓝萧萧吃了一惊,却很快反应了过来,低头“嗯”了声。她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会有心虚的感觉,这会儿也一样,耳朵边缘都红透了。
景千看了眼她的耳朵,又看了看她此刻低着头不知所措的样子,忽然扬唇笑了,如释重负一般,“走吧,我们赶紧过去,别耽误了排练。”
“好!”
再上车之后,景千直接升到了三档,蓝萧萧一个趔趄之下,又抱住了他的腰,景千勾了勾唇角,声音带着笑意,“坐好了哈!”
两人风驰电掣地赶到了门面房,左丹出来迎他们,“今天放学晚了,还是路上堵?你俩迟到了十分钟呢。”蓝萧萧别开目光,“放学晚了。”
准备进门时,景千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眼号码,对蓝萧萧说:“你先进去,吃点水果垫垫肚子,我去接个电话。”
他匆匆走了,一直走到离门口很远的地方,才接听电话,蓝萧萧静静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很想偷偷地跟去看看,听听,但她忍住了——假如那么做了,就说明,芮小柔的话真的影响到她了,但对芮小柔这个人,她尚且知之甚少,对她的话,自己又能相信几分呢?
蓝萧萧跟着左丹走进里面,先是去仔细洗了手,而后坐在沙发上,一颗颗吃着果盘里的小西红柿,一面发着呆,左丹问:“饿了吧?你俩晚饭都没吃吧?理工大课程这么紧吗?”
蓝萧萧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左丹去冰箱里给她拿了盒牛奶,又吩咐左翔赶紧下单点几个菜,蓝萧萧挥了挥手,“不用麻烦了,抓紧时间排练吧。”
她心里却在想,之前她把芮小柔当朋友的时候,赵润说的话,她也是不信的,也是经过了一番查证之后,才有了判断,如今,是同样的情况,景千是她的朋友,而芮小柔不是,所以,她应该选择,先相信自己的朋友,除非她亲眼见到什么证据能证实芮小柔所说的话,到那时,她自然会想方设法地去查证,寻找答案。
此时此刻,她是不应该对自己的朋友心怀疑虑,带着隔阂的。想通这点以后,蓝萧萧的心情好似明媚了许多,她一口气喝光了左丹给准备的牛奶。
左丹抱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过来,“这些是我找剧组的朋友借来的,有服装,假发,头饰,还有一些舞台专用的化妆品,今晚先排练,走一遍整个流程,然后给你俩试一下造型。”
蓝萧萧对她竖了个大拇指,刚要说话,景千回来了,后头还跟着两个搬家工人模样的人,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看形状像是一架古筝,另一人搬来一个打包完好的大纸箱子,目测挺重的,看不出是什么。两人大汗淋漓地放下东西,景千付给他们一人一张百元大钞,他们接过钱,点头谢过就走了。
景千说:“这是我从朋友的琴行定的古筝,还有一箱子曲谱,这阵子就放在这,成吗?”左丹连连点头,“没问题的,这门的锁很牢,安全的。”蓝萧萧笑望着他,没说话。
“对了萧萧,那个画画老师,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他的画室就在理工大附近,从明天开始,你什么时候有空随时过去就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蓝萧萧。
蓝萧萧记起景千还没吃饭,忙将大大的果盘直接塞到他手里,催着他吃,左丹也从冰箱给他拿了盒牛奶。
第一次正式排练就这样开始了,左丹担当故事讲解,左翔负责打鼓,以及跟鼓声有关的音效控制。舞台布置和场景切换,由他俩一起负责。
景千问:“我只需要弹一首曲吧?”
左丹噗嗤一笑,“我昨晚想了想,那样太浪费你的颜值,所以,我加了一些剧情,你除了弹古筝,还得跟我们老大一起配合出演一些故事内容,怎么样?”
景千看了眼蓝萧萧,见她一脸乐呵,跃跃欲试的样子,点头应道:“好。”
这一晚的排练十分顺利,笑声不断,除了画画部分是架好了巨幅画纸,只空比划了一番外,其他流程基本都顺了一遍。
这是景千第一次见蓝萧萧舞剑,霎时间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他从前只知道她学了很多年跆拳道,却不知她学过的东西原来这么多。
一套流畅的动作舞下来,如行云流水,看得人眼花缭乱,刚柔并济,气势十足,潇洒得真如天上的神女下凡那般,光芒灼人眼。
景千兀自怔忪,直到蓝萧萧推了他一把,“哎,叫你呢,你不要突然走神啊大哥!”她调皮地说,“接下来是咱俩对后半段的台词,再之后是敲定高潮部分的曲子了。”
景千莫名地有些脸颊发烫,而后不自在地咳了咳,“曲子我已经准备好了,等会儿弹给你们听听行不行。”
“好。”蓝萧萧喊左丹调一下空调的温度,“可能有点热。”她说。
景千弹曲子的时候,蓝萧萧几人听得都很认真,蓝萧萧先是闭着眼,而后对左丹说:“把灯先关一下,黑暗中听更有感觉。”她问景千,“关了灯,能弹吗?”景千说,“行。”
霎时间,满室黑暗,门面房只有屋顶有窗,月色朦胧,从高高的地方淡淡洒下来,刚好变成一小簇,像舞台光一样笼在景千的身上,蓝萧萧搬了小板凳坐他正对面,双手托腮望着他,黑漆漆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
景千闭上了眼,月辉下近乎苍白的修长手指,熟练地在琴弦上跳跃,激昂的战曲从耳边直达人的心里,将那一份澎湃一点点燃起,而后星火燎原般一发不可收拾,气势如虹。
蓝萧萧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迎着敌军如雨的弓箭冲将上去,每个人喊着“誓死保卫疆土”的口号,一往无前,奋勇厮杀,历经艰辛,视死如归……曲声从激昂变得高亢,骁勇的铁骑踏破敌军的残骸冲到了边境线,将胜利的旗帜高高举起,她仿佛听到了他们震彻山谷的高呼:“我们赢了!”
……
一首曲子终了,蓝萧萧心头的澎湃却久久没有平息,左丹打开了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连向来沉默寡言的左翔也忍不住连连说道:“这曲子简直太契合了!”左丹问,“这首曲,原名叫什么?”
蓝萧萧一脸好奇地看着景千,等他的回答,景千漆黑的眸子只是深深地望着她,良久以后,他温声答道:“就叫《踏月》——我作的曲。”
蓝萧萧惊得说不出话来,“牛逼啊你!什么时候作的?这也太快了吧?”左丹和左翔也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老大这是从哪网罗的人才,居然自己根据剧情,作了首曲子!
景千笑,“昨夜构思,今天刚完成,这只是初版,还有不少细节要修改。”
蓝萧萧激动不已,简直找不到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她一把握住了景千的手,那手僵了几秒,而后从冰凉逐渐变得温热。“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学画画,如果拿不到第一名,我简直是对不起我自己——更对不起你!”
蓝萧萧一把站起来,屋里的三人疑惑地望着她,蓝萧萧仰头对着月亮,用力吼了句:“我发誓,我一定要拿下本届的第一名!”而后想想又补了句,“包佳,你等着瞧吧,我要跟你拼了!”
左丹一把捂住耳朵,“老大,你别发神经了,太吵啦!”左翔也站起来,在离蓝萧萧很远的位置,小心地提醒道,“老大,话千万别说太满,到时候会下不来台的!”
唯有景千粲然一笑,眸光始终炙热地凝着她,那微微眯着的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星光。
这一晚,最终没有留出足够的时间试造型,他们索性约定了周四晚上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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