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萧萧低头咬着嘴唇,倔强不肯回答,景千就那样圈着她,沉默地看她。
初秋的西洲比骄阳冷,阴雨天,广场上风很大,蓝萧萧渐渐地,有些克制不住地打颤,还猛地打了个喷嚏,景千总算放开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你没带外套吗?”他看了眼蓝萧萧透湿的书包,瘪瘪的,没装什么东西。
蓝萧萧接过纸巾,抽了一张,闷头擦鼻涕,就不搭理他。她现在整个人头脑发昏,像是低血糖,浑身都很冷,就快要站立不住。
景千转头看了眼渐沉的天色,“先走吧,找个酒店先住下,我去给你买身衣服。”蓝萧萧虽然不想跟他说话,但现在的状态实在有些撑不下去,她恹恹地,费了好大的力气瞪他一眼,“我得先吃东西,有点站不住了。”
她说完就顺着柱子滑了下去,靠坐在地上,景千拉都拉不住,蓝萧萧抱着膝盖,疲惫地闭上眼睛。
“那我背你,去找餐厅?”
“不,你快去附近随便找个餐馆,给我打包一份吃的带过来,要热的,带汤。”
景千拔腿就要跑,脚步又忽然顿住了,“你会不会逃跑?”
蓝萧萧乏力地摆摆手,“妈的,你再不去,老子就快死了。”
“等我!”景千连伞都忘了拿,闪身飞奔进暴雨里。
一刻钟不到,他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带了一份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还拎着一个衣服袋子,“没看到女装店,给你买了件雨衣,先凑合加上。”
蓝萧萧没好气地一把抢过牛肉面,“废话少说。”她跟饿了几天几夜那样,大口吃面,间隙还端起碗,灌着辣辣的热汤,呛到眼泪流出来了也不管,闷头继续吃。
景千在她对面蹲下,静静地看她,唇边噙着笑,蓝萧萧无意中见到,恨恨地骂:“走远点,别影响我吃饭!”
“是面。”景千逗她,而后识趣地退到一边,她余光扫不到的地方,继续蹲着看她吃。
蓝萧萧很想嚣张地放话,说什么等体力恢复了再找他算账,因为他刚才偷亲了她,但又觉得,如果说出来,她会更丢面子,只好咬牙忍了,故作大方地假装无事发生。
吃完以后,她坐原地伸了伸手和腿,感觉四肢百骸的血液都暖和了起来,正一点一点地恢复流淌,先前的乏力感也渐渐消失。
她低头捶着小腿,一边在心里琢磨,假如等下她忽然起身,迅速拿了东西冲到广场门口打车闪人,成功率能有多少。
虽然她不想做逃跑的软蛋,但既然打定主意跟这家伙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她就只能躲着他!因为说不上为什么,每回一旦稍微搭理他一下,他们就会莫名其妙地又变回这样,好像关系很好的样子。
好像从没吵过架,没有那些复杂的事挡在中间一样,但蓝萧萧很清楚,那只是错觉。
她必须保持清醒,而不能一直陷在温暖的错觉里,直到迷失自我,任人宰割。就像《踏月》里那个故事一样,踏歌陷入了魔尊霁月的幻境,差一点就灰飞烟灭了。
蓝萧萧若无其事地起了身,紧了紧书包的带子,目光扫过靠柱子上的小红伞,又假模假式地伸了个懒腰。
还没来得及行动,忽然间,唰地一声,场馆的正门打开了,如潮的粉丝大军蜂拥而出,蓝萧萧心道:完了,演唱会结束了,这样子还怎么打得到车。
景千抱臂靠墙,静静看着她,这时走过来道:“别担心,我有车,我刚回来前叫了辆车,就在外边一直等着。”
蓝萧萧游移不定,只见广场出口已经挤满了人,打车的队伍排了好几圈长龙,“行吧,那载我去最近的地铁站,2号线。”
“你酒店找好了?”
“嗯。”蓝萧萧不想多说,边跟着他走,边兀自琢磨。
“那一道吧,我还没找。”景千笑望着她,蓝萧萧沉了脸,“你几个意思?”
景千无辜地耸耸肩,“我也第一次来西洲,咱俩结伴一起玩,不好么?”蓝萧萧忽地想到一件事,“你上午怎么过来的?怎么那么快?”
两人坐上出租车,蓝萧萧脱口报出酒店的名字,司机快速启动,车辆稳稳地汇入车流中。
景千笑了,“坐飞机来的,刚好有合适的航班。”
蓝萧萧冷着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又不想在车上当别人面吵架,只好闷闷地不再说话。
到了酒店,蓝萧萧直奔前台办理入住,景千问隔壁还有没有空房间,前台告诉他,全定掉了,因为演唱会,这附近所有酒店今天都定不到房间了。
蓝萧萧趁他还在跟前台说话,拿了房卡一个箭步冲进了电梯,而后连续按键,直奔六楼自己的房间,霍地一下进房锁门,还套上了门链子,这才觉得爽了。想想,又把房间里的电话线直接给拔了。
天已经黑了,她今天吃饱喝足,也补了觉,现在舒坦得很,好像那些糟心事正在离她远去,哼,只要她跑得够快,那些讨厌的家伙,无论有什么阴谋诡计,也通通追不上她。
等她痛快地完成这次旅行,再回校,就是全新的自己!除了学习,赚钱还债……蓝萧萧躺床上掰着手指,还得加一样,得联系一下教练,问问啥时候有空能再安排点训练,才一年多不练,已经荒废成这样,不遇到对手都意识不到。
诚如她老妈信奉的,没钱就没安全感,在蓝萧萧看来,没有强悍的身手,才是最缺安全感的一件事,她之所以活得潇洒,因为爱搭理谁搭理谁,遇到找茬的家伙,揍一顿就解决,无需求人。
蓝萧萧想通之后,一跃而起,去浴室洗了头和澡,还把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挂在空调前边,搓衣服的时候她恨恨地想,什么绽开的莲花,一点也不好看,还是纯色最好看,无忧无虑,四大皆空。
晚上她研究了很久的地图,规划好了第二天的游玩路线,心情不错地睡了。
次日一早,蓝萧萧背着包打开房门,猛然间被吓了一跳,景千不知从哪搞来一床被褥,搁她门口打地铺呢,还睡得正香,头发都乱了。
被开门声惊醒,景千一下坐起来,揉着眼睛,用没清醒的拖着尾音说话的调调,跟她说了声早安,还递给她一袋东西,大概是衣服之类的。
“谢了,不必。”蓝萧萧高冷地看他一眼,想从他的被褥上直接跨过去,发现有难度。“麻烦让一让。”她皱着眉。
景千站了起来,被子滑下去,他居然只穿了件黑色的贴身短裤,虽然是四角裤,但还是足够劲爆,蓝萧萧一下捂住眼睛,“干嘛呢?有病治病,别搁这恶心人。”
景千这才反应过来,似乎也吓了一跳,赶忙一把抄起被子上的牛仔裤,匆匆往身上套,就差没跳起来,耳根也红得像滴血似的,大概一辈子没这么糗过。
他穿好衣服,识趣地卷起了被褥,蓝萧萧准备错身离开,景千说:“能借用一下你的洗手间么?”
蓝萧萧脚步顿住了,不情不愿地掏出房卡递给他,“搞快点,我赶着出门。”景千拿了房卡匆匆进了去,想想又出来把被褥和衣服拿了进去,还锁上了门。
“……”蓝萧萧靠在走廊上,寻思着刚才怎么没直接让他用完房卡还到前台呢?又没有联系方式了,总不能暴露自己新号码,于是她只好咬牙站外面等他。
不对,这货刚把被褥带进去干什么?难不成是想赖上她,晚上搁她房里打地铺?真他娘的想得美。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还有雾气和热气隔着门缝冒出来,蓝萧萧极其不爽,借给他上个厕所,洗把脸差不多得了,人居然搁里面洗澡,跟自己家似的!还真是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
等了不知道多久,景千总算出来了,换了身白色运动套装,雪白的运动鞋,头发也抓得很有造型,笑得一脸阳光,“走吧!”他径直走到蓝萧萧旁边,看样子是打算跟她一道出行。
蓝萧萧装不下去了,脸一沉,“你先走,各走各的,房卡还我。”
“我东西还在里面。”
“那你拿出来,自己提着。”
景千好脾气地看她,无奈道:“你那边是什么情况我不懂,但我这边,咱俩还是朋友,不至于那么绝情,是吧?”
“或者你直接告诉我,包佳跟你说什么了?”
蓝萧萧不出声,景千自顾自道:“我昨天看你俩一道外出吃饭,然后你就不辞而别还拉黑了我,那肯定是她跟你说了什么,对吧?就算你想跟我翻脸,也起码把话说明白吧?”
“那你怎么不问包佳?”
“问了,她啥也不肯说,态度十分反常,那我只能问你,毕竟你才是我的朋友。”
蓝萧萧皱眉,下定了决心,“那我就直说了,八中那些秘密往事,我已全部知晓,你和赵润有仇,又找不到合适的法子治他,你觉得光揍他不解气,所以想杀人诛心,我是他在乎的人,你想利用我,打击报复他。”
景千愣了愣,而后笑了出来,轻眯着眼睛,像是很无语,“那照你这个推断,我干嘛不直接利用包佳来打击报复他?那是他亲妹妹,不也一样杀人诛心?何况,利用她比利用你容易多了吧?她从开学到前阵子,每天都给我寄情书来的。”
“而你——”他漆黑的眸光深深看她,有些无奈地说,“你隔三差五就骗我,忽悠我,随时随地都能翻脸,我永远也猜不透,下一秒,咱俩是什么关系。”
他低头凑近她耳边,小声问:“我要怎么利用你?”
蓝萧萧沉默,好像找不到话来反驳,兀自想了半天,而后问:“那你怎么解释,你从开学就蓄意接近我的事?”
“哪件事?”
“做同桌。”
景千看着她,无辜地耸肩,“我喜欢那个位子,再说我也没什么选择空间啊。”
“那为什么跟我一起参赛?你别说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能拿奖。”蓝萧萧拧眉看他,生怕错过他什么狡猾的表情。
“是啊,我就是笃定你能拿奖,这样不行?”
蓝萧萧睨他,“为什么?”
景千直视她的眼睛,认真道:“在我心里,你就是第一。”
蓝萧萧:“……”虽然很欠揍,但是很受用。
“那家教呢?”
“帮柳明明,一个宿舍的,他时间紧,我时间多,举手之劳。”
“那……为什么跑来西洲?”
景千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地笑了下,蓝萧萧心里一个咯噔,差一点没忍住想揍他的条件反射,但大概是昨天的较量让她潜意识有了自我保护的新本能,竟生生止住了,没有动作。
“因为,不想失去一个珍贵的朋友。”他垂眸看着她,温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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