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外面围得严严实实,门口竟还站着两排保镖,蓝萧萧挺乐呵,被勾起了好奇心。副导演走过来讲戏:“你俩是一对恋人,坐在河堤那边,依偎着说话,女主角会站在后面的亭子里看着你们,回忆自己的从前。”
“你俩要认真聊,自然点儿,不要干巴巴坐那。还有,即使导演喊咔,也跟你俩没关系,你们就一直维持那个状态就行,直到第一场戏拍摄完成,懂吧?”
蓝萧萧比了个ok,拉着景千一块坐到河堤旁的空地上,副导演喊了声:“男孩搂着女孩,女孩头靠他肩膀,甜蜜点儿的姿势。”
景千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蓝萧萧木讷了几秒,也渐渐放松身体,轻靠着他肩头,聊点啥好呢,她抬头看天,“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景千:“嗯。”
蓝萧萧:“西洲的天气真奇怪,昨天还暴雨倾盆,今天就晴空万里。”
景千:“嗯……就像你的心情一样,变幻莫测。”
蓝萧萧抬头瞪他,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啥意思,你想吵架?”
景千:“……没有,随便说说。”
副导演忽然急匆匆跑来,“打断一下,刚忘了提醒你们,虽然姿势很甜,但实际上你们在聊一些伤感的话题,氛围要情深但落寞那种,明白不?”
蓝萧萧转身迅速比了个ok,“明白了,章副导。”副导演满意地舒了一口气,这俩新人还挺上道儿!
蓝萧萧回到了先前温顺的姿势,想了想说:“唉,回去就要面临期中考试了——”
景千忽然打断了她,“其实,我有个秘密,从来没跟人说过……你想听吗?”他侧过脸,用漆黑的眸子深深看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蓝萧萧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若无其事地说:“想。”
景千将目光投向前方的河,河面一片漆黑,显得幽寂而沉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爸和我妈的关系很不好,但我不明白原因,只是每天忧心忡忡,难过,害怕忽然有天,家就散了,我就没人要了……”
蓝萧萧拧着眉头,一时间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心口。
“我时常离家出走,跑到一片破旧的老房子那儿,坐墙根下,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因为只有这种时候,他们会一起来找我,然后,三个人一道回家,他们会歇几天不吵架。”
“后来,我才知道了那个原因——”
蓝萧萧看他,小心翼翼地问:“是什么?”
“我妈有个很好的朋友,从小一块儿长大,后来嫁人了,过得很难,我妈就托我爸在集团里给朋友的丈夫安排工作,结果那男的恩将仇报,纠结了一帮人在新楼盘闹事,想讹我爸,那时正值集团上市前夕,负面事件闹得很大,轰动了媒体,影响了整个集团的口碑……”
蓝萧萧握拳,低声骂道:“好恶心的人,真是狗咬吕洞宾。”
景千笑了,忽然有点伤感,“我爸请了最好的律师,想打官司,我妈死活不让,天天在家哭,那时我不懂事,看着心疼她,也帮着去求我爸,我爸气坏了,最后直接给了那男人一笔钱,把他开了。”
“因为这事,他开始看轻我妈,觉得她不是个理想的妻子,我爸隔三差五地借题发挥,哪哪都不顺眼,就是从这时起,我家氛围再也没好过。”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有天我妈忽然领回来一个小女孩,跟我同岁,”景千转头看蓝萧萧,“她朋友夫妻俩在工地上出了意外,男的当场就没了,女的,在医院抢救了几天,我妈去陪的她最后一程,在她临走前,我妈信誓旦旦说会把她女儿当亲女儿,养一辈子。”
“我爸坚决不同意给那孩子上户口,我妈竟给他下跪,当时我吓坏了,也跪下求我爸,让他不要再骂妈妈了……”
景千眼眶有点红,声音也低哑了,再次望向漆黑的河面,蓝萧萧情不自禁地握住了他的手。
“那个女孩在我家住下了,我妈还帮她改了名字,叫——周心珞。”蓝萧萧的手霎时间松开,整个人呆住了,只脑袋还僵硬地靠着他肩膀。
“我妈特别怜惜她,给她买很多礼物,很多钱花,还送她学跳舞……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我妈已经不爱我了,所以,我开始跟我爸一样讨厌周心珞,经常趁我妈不在,欺负她。”
“但她从来没有打过小报告,总是小心翼翼地讨好我……懂事以后,我不再欺负她了,当她是妹妹。初三暑假,她忽然跟我说,她喜欢我,当时我整个人都蒙了,有种很怪的感觉,那天刚好被我爸听到了,我爸愤怒至极,连夜把她赶出了家门,说她心术不正,城府太深。”
“那次我爸态度坚决,我妈只好在家附近给她租了套大房子,拼命给她塞钱,还时常住过去陪她。我爸把她户口迁到了一个远房亲戚家,下令从此不准再提周心珞和我家有关系。”
景千蹙眉,陷入了回忆,声音低低的,“大概是那样的日子太孤单,进八中以后,她竟和芮小柔成了朋友,很依赖她,还跟赵润谈起了恋爱——全校都知道,赵润追她只是和人打赌,根本没把她当回事,而且赵润跟我不对付,她也是知道的。”
景千情绪有些激动,蓝萧萧轻轻叹了口气,却不知该说什么。
“所以从那时起,我对她一直很冷淡,偶尔一起吃个饭,都是为了敷衍我妈。”景千停顿了很久,蓝萧萧只静静地陪他,也没说话,因为她隐约知道,他接下来会说到什么了。
“……她走得很突然,一点预兆都没有,我始终都想不通,她真的那么爱赵润么,爱到疯成那样?”景千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妈在我房间哭了一夜,说都是我爸的狠心害死她的,那天我也很难过,后悔自己作为哥哥,为什么没多关心她一点,为什么那么任性……”
景千红了眼睛,“所以我答应我妈,一定去学校找到赵润那孙子,替心珞讨个公道……却没想到,这件事,反而成了我爸妈离婚的导火索——”
“我被赵润找的一群亡命徒困在巷子里,那孙子抄家伙从后面偷袭我……之后,在病房里,我爸大骂我妈是神经病,说她不把我搭进去都消停不了。”
景千顿了顿,艰难地说:“我不知道的是,那之后不久,他们就办离婚了,怕影响我高考,才瞒着没说,只是……不巧被我撞见了。”
两个人很久都没再说话,景千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伤感地笑笑,“这就是我从前的人生,很难堪,也有很多痛悔……”他望着蓝萧萧,抓起她的手,无奈地叹气道,“也是你一直好奇的,八中的秘密……”
他脸颊轻轻蹭着她头发,低低地说:“你现在,满意了吗?”
“对不起……”蓝萧萧心里沉甸甸的,有一种后知后觉的难过,这两天,她对他很差,那样咄咄逼人,蛮不讲理,却从来没想过,要敞开心扉去问个明白。
如果,她只是拿他当朋友,她早就揪着他的领子痛骂一顿,早就把话说开了,正是因为,她喜欢他,才不愿说,不敢面对的吧。
突然想起了什么,蓝萧萧有些迟疑地问:“那,她遗书上提到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呢?”
这回,景千沉默了很久,久到蓝萧萧开始暗暗后悔再次问这个问题时,终于,他回答了她:
“没有孩子……那是芮小柔编的,因为当时学校里都在传,说心珞有精神病,芮小柔怀疑是赵润他爸故意引导的风向,所以怀恨在心,编造了那个说法,她是希望,能让赵润付出代价。”
景千抓紧了蓝萧萧的手,像有些失控却生生忍住了,一字一顿地,艰难地说:“心珞的遗书上,只有四个字——我想回家。”
他的肩膀颤抖,眼睛湿润了,喉结上下滚动,强压住哽咽的声音,蓝萧萧抓紧了他,却再抑制不住,堵在胸腔里的情绪,大颗的眼泪从脸颊上滑下,仿佛看见了周心珞最后站在顶楼的样子……没有人知道,在很多年前,她也写过那样的一封信,上面是一排童稚的小字:爸爸,求求你回家……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只紧紧抓着对方的手,沉浸在各自复杂的思绪里,或悔恨,或愁殇,直到先前那个拜托他们帮忙的工作人员跑过来,才打断了两个人的心事。
“那个,不好意思啊两位,刚导演在那边临时加了两场戏,我们都在忙,忘了告诉你们。前面那场,你们完成得很好,导演还夸了你们的。”
“等一会儿,能再耽误你们一点时间吗?还有一场,是跟上一场连戏的,需要你们再帮下忙,”他想想补了句,“都是有酬劳的。”
蓝萧萧快速抹了把脸,平复了心情,好在夜色昏暗,没人注意到她刚明显失控的情绪,“可以的,是什么戏?”
那人兴奋地说:“是一场很激烈的情感戏,戏份在群演里算相当重的了,你们两个很幸运呢。”
“啥情感戏,还让群演演啊?”蓝萧萧蒙了,摸了摸鼻子,问:“不会是裸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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