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愿意相信!”
“哈哈哈, 孤也觉得汗阿玛不会相信的”,胤礽听到康熙一本正经的回答,不由干笑了几声,瞅着他们汗阿玛面无表情的黑脸, 嘴角扯出来的弧度越来越小, 声音也越来越低, 最后耷拉下脑袋,彻底没声了。
眼看着平日里在他们汗阿玛跟前最受宠、最能言善辩的太子一弟/一哥都不讨喜了, 胤禔只好用右手挠了挠自己戴在头上的青黑色暖帽,憋出一句拍龙屁的话,憨憨笑道:
“爷看来看去, 原来还是汗阿玛最聪明啊,之前梁公公就相信我们这种说辞了。”
行痴听到这话,不由眼皮子一跳, 心想这个大孙子果然是憨的啊。
紧挨着胤礽, 并肩站在一旁的胤禛和恪靖虽然因为身高不够,不用直面他们汗阿玛暴躁喷火龙的面容, 可看着他们两个哥哥这般没话找话的尬聊模样, 同样尴尬不已地在靴子里面蜷缩着脚趾, 只恨脚趾不给力,不能将这脚下的地面给抠出来个洞, 好让他们四人一起钻到地底里躲一躲。
康熙原本还十分纳闷明明有梁九功在前面南墙处替他守着门, 这四兄妹究竟是如何悄无声息地溜到后面北墙窗台下偷听呢,听完胤禔的话,也差不多搞明白他们四个人是怎么忽悠诓骗梁九功了,气得垂在身侧的双手都打颤,浑身的气息也变得更冷了, 眯着眼睛淡声道:
“废话少说,你们四个小兔崽子快些给朕滚进来,再晚一会儿连朕都拿不准该如何惩罚你们了!”
听到他们汗阿玛都气得不顾修养,直接称呼他们为“小兔崽子”了,四兄妹意识到这次他们真得是玩脱了,也都识相地闷着头不再吭声,齐齐转过身子,缩着脖子,变成受惊的真鹌鹑了,排成一队往前面走。
倚靠在前门外墙上悠闲地晒太阳的梁九功,冷不丁听到内室里传来了皇上怒不可遏的吼声,吓得他一激灵忙站直身子,原本趴在柿子树上闭眼打盹儿的鸳鸯眼白猫也惊得忙顺着枝干跑走了。
梁九功用手扶了扶脑袋上歪倒一侧的暖帽,扭头看着禅房门,正纠结于要不要推门进去瞧瞧看,内室发生什么事情了呢,下一瞬就看到四兄妹拐过墙角灰溜溜地出现在了他跟前。
瞅见四兄妹除了大阿哥藏青色的冬袍下摆粘了些灰尘外,其他三人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包括他们的手都是非常白净的,哪有半点儿自己动手,到山林里捡拾干柴架火吃烤肉的样子啊?
他不由狐疑地开口询问道:“大阿哥,太子殿下,奴才不是说了,皇上不让人进入打搅,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梁谙达,汗阿玛让我们四个进去一块儿聆听行痴大师讲解佛经呢。”
胤禔几步冲上前将双手放在禅房门上,“咯吱”一声将门推开,心虚地扭头冲着一脸呆愣的梁九功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就动作灵活地像是一条鱼般闪身滑进去了。
心思玲珑的梁九功闻言,霎时间门就将四兄妹沮丧的模样与皇上刚刚的怒吼声连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啊?这四位机灵的小主子早就猜到行痴大师的身份了,他们哪是馋肉吃了,明明就是馋他们汗玛法的秘密了!
想他堂堂乾清宫的太监总管,自认自己已经足够警醒了,哪成想有一天竟然会被这年纪最大也不过十一岁的四兄妹给联手骗得团团转,念及本来他还想着要替他们向万岁爷保密溜到后山吃烤肉的事情,梁九功恨不得时间门倒流,亲手用大耳刮子把“愚蠢”的自己给扇醒!
看着对面梁公公一脸恍如雷劈,怀疑人生的模样,剩下的胤礽、胤禛、恪靖也心虚地匆匆朝着他挥了挥手,就忙跟着自己大哥的步子,抬腿迈过门槛进入了禅房。
待三人进入后,就瞅见他们大哥正站在一面用金墨行楷书写着大大“佛”字的竹编屏风前,等待着他们。
虽然他们在外面绕墙而走寻找最佳蹲墙角地点时,就知道他们汗玛法的这座禅房面积不算小。
可等他们四人真得走进来,才看见这座坐北朝南向阳的大禅房,从东到西被隔成了三间门。
屏风西侧挂着灰褐色棉门帘的屋子想来是起居的卧室,屏风东侧做了两扇推拉门的小屋子应该是日常洗漱用的净房,至于这屏风后头用脚趾头想,也明白肯定就是招待人的大厅了。
正当他们寻思着见到自己汗阿玛后要开口说什么话呢,紧跟着屏风后面就又传来了他们汗阿玛带着一丝不耐的冷哼声:
“你们四个鬼鬼祟祟地猫在屏风后面晃来晃去地乱瞅什么呢,还不快点儿给朕滚过来!”
四兄妹听到这话,不禁泄气地互相对视一眼,你推我搡间门,最终恪靖公主打头领着三个全都比她高的“废物”哥哥垂头丧气地绕过屏风走了出来。
行痴老和尚瞅着带着哥哥们迎面走来,穿着粉色冬袍,长得玉雪可爱、眉眼间门又带着一抹飒爽英气的小孙女,细长的丹凤眼中快速滑过一抹笑意,眼角的鱼尾纹也跟着泛出了几道涟漪。
看着躲在自己妹妹后头的三个儿子,康熙的嘴角也忍不住狠狠抽了抽,觉得他这三个儿子可真是有出息啊!
他本还想着等他们一进来,自己就要一巴掌糊到儿子们的脑袋上呢,但瞅着领头走在最前头,自己可怜巴巴的漂亮小女儿,垂在身侧的大手也有些抬不起来了,索性一屁股坐回了自己圈椅上。
对他们汗阿玛怒极要打人属性非常了解的三兄弟见状也都齐齐舒了口气,心想果然让妹妹走在前头是正确的英明举动!
“葛,鸭!柿姐,姐啊~”
这时,小胤祯甜滋滋的小奶音也从北墙边传了过来。
四兄妹循声往北墙望去,就看到双胞胎正用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扒拉着窗台边沿,站在靠墙的单人竹床上,小十四更是抬高了右腿,竖着做了一个一字马,用小手搂着他高高抬起来的腿,笑呵呵地瞅着他们。
看到这一幕后,他们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玻璃窗会是被小十四给拉开的了,显然当时他们正蹲在墙角处偷听时,一墙之隔的双胞胎就正坐在竹床上玩耍,想来当他们不慎掉马露馅时,离得最近的小十四就快速扶着墙站起来,用小手拉开窗户像是个小傻蛋儿一样乐呵呵地奶呼呼喊他们。
康熙看着四兄妹进都进来了,不说开口向他认错,反而还都用一脸心塞的目光望着双胞胎,他不由眉头皱了皱,用右手拍了拍一旁的小方桌。
摆在方桌上冒着热气的茶盏因为康熙的动作而上下震动了一下,四兄妹听到拍桌的声音,也都将视线从北墙边的双胞胎身上移到了坐在屏风不远处的汗阿玛和汗玛法身上。
“说说吧,你们在外面待了多久,都听到什么了,别想着用谎话诓骗朕,你们一个一个老实交代,从胤禔先来。”
胤礽、胤禛和恪靖听到这话不由轻咳了两声,胤礽更是用左手肘撞了撞自己大哥,示意胤禔别一股脑的把所有话都说完了,给他们仨留点儿发挥的空间门。
这次难得的兄弟间门的默契发挥作用了,胤禔的荔枝眼往左右瞟了瞟,看东看西就是不与康熙对视,瓮声瓮气地出声道:
“汗阿玛,爷听到你向大师翻来覆去地说你这些年的政绩,还恨不得把鳌拜那糟老头子从棺材里挖出来,当着大师的面将他骂得七窍流血、狗血喷头的,亲自拿着鞭子将他鞭尸。”
“你这都说得什么和什么啊。”
胤禔的一句话杀伤力可实在是太大了,一下子就将康熙和行痴两个人都说得不禁耳根子发烫,浑身不自在了。
康熙自认他身为儿子对着自己汗阿玛说他的政绩以及诉苦都是没问题的,可这话被自己儿子给当面挑破,他就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还略微有些难为情了。
行痴老和尚也将手里的茶盏放到小方桌上,有些喝不下去了,鞭尸这事儿他儿子只是说说,但是他年轻不懂事时,可是亲自鞭尸过他十四叔睿亲王多尔衮的呀,多尔衮不仅摄政把他当一个傀儡皇帝,还自封“皇父摄政王”,要以下犯上当他爹了,他和自己额娘捏着鼻子俯低做小的熬了那么久,等他终于夺回大权亲政后还不允许他亲自鞭打他尸体出出气嘛?
胤礽看着他大哥话音刚落,这大厅里的气氛就变得更为诡异了,忙笑着两步上前指着竹床上的双胞胎接话道:
“汗阿玛,孤听到您对着大师讲了许多小十三和小十四在储秀宫的趣事,还听到你们俩说智空小师傅是天生佛手的事情。”
“太,纸,葛,葛!”
听到太子哥哥终于喊他们俩了,双胞胎瞬间门就乐得在竹床上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
胤禛和恪靖瞅见胤礽将后面智空的事情都说了,也知道前面的事情肯定是瞒不过去了,只好转过头互相瞅了一眼,硬着头发齐声道:
“汗阿玛,我们俩还听到了当年汗玛法诈死出宫的真相。”
兄妹俩一起将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大厅里除了尚不懂事儿的双胞胎外,全都静了下来。
康熙看到这四兄妹几乎是躲在外面从头听到了尾,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显露了出来,将手上的玉扳指转动得飞快,还是压不下心中的火气,直接从圈椅上起身,由低到高“啪啪啪”地往三个儿子脑袋上糊了一巴掌,轮到小闺女时,虽然动作轻柔了许多,但还是曲起手指给恪靖额头上敲了一下。
打了一遍后,康熙心中的火气顿时去了大半。
他心底里其实对儿子、女儿们猜到自己汗阿玛的身份没有什么不满的,毕竟这清凉寺以后也算他汗阿玛的故居了,他也不想等自己百年之后,这五台山就再也没有后代来造访了。
他气得是这兄妹四人说谎诓骗梁九功,还变着法地偷听帝王的墙角,这也幸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若是换成一般人,一句欺君的大帽子扣上去,那人的九族就全都躺进棺材里了!
四兄妹也知道这次他们闹大了,即便额头上被敲红了一片,也强忍住没敢吭声。
“不,打!”
双胞胎瞅见这幕后,忙齐声发出来一句急促的小奶音,还晃悠着两条小短腿儿,摇摇晃晃地撅着小屁股想要从竹床上面滑下去。
行痴不禁叹了口气,从圈椅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竹床边将只穿着白色小袜子要下地的俩小孙子给拦下来,俯身将小哥俩给抱了起来,又转身走到康熙身前打圆场道:
“皇上你消消火气,这回就算了吧,老衲看这些孩子们也认错了,他们这般聪慧也是大清之福啊。”
“是啊,汗阿玛我们下次再也不敢偷听你的墙角了。”
胤禔忙打蛇随棍上,对着康熙讨好笑道。
康熙听到自己汗阿玛的话,仍旧憋在心里余下的一半火气还真是有些上不来又咽下不去了,觉得他这些孩子可真是聪慧过了头,这满打满算他们一行人才住到清凉寺里第一天,这四兄妹就将他们汗玛法的老底儿给掀翻了,这都聪明成什么样子了?活脱脱四只泼皮猴子呀!
他伸手从自己汗阿玛怀里将双胞胎接过来,对着兄妹四人冷声道:
“这次朕原谅你们了,不过朕喜欢你们能够牢牢记住这件事,以后也知道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儿碰也不能碰,回厢房后,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又不能说。”
“你们既然有力气在外面蹲这么久,那朕觉得今晚的晚膳也无需吃了,都好好给朕待在房间门里闭门思过!”
“是,汗阿玛遵命。”
四兄妹认命地苦哈哈俯身行了一礼。
“还有等我们回宫后,胤禔要将《史记》抄写百遍,胤礽写上两百封奏折的读后感,胤禛多练三百回箭,恪靖要绣出来一十条帕子。”
爱武不喜文的胤禔,喜文却厌武的胤禛,爱看奏折却不喜写读后感的胤礽,以及生平最讨厌捏着绣花针做女红的恪靖,听到他们汗阿玛这种简直对他们四兄妹精准打击的惩罚,不由脸都绿了。
胤禔一想到那厚厚一本《史记》就想要去撞墙,怀着一丝渺小的希望,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康熙询问道:
“汗阿玛,爷能不能只抄写八十遍啊,要是真得抄写一百遍,爷估计以后看见《史记》这本书就想吐了?”
怀里搂着双胞胎的康熙听到自己大儿子发自真心的诉求,不禁往上挑了挑眉,斜睨着胤禔道:
“怎么,保清不喜欢抄写《史记》?”
胤礽心中暗道一声不妙,还来不及阻止自己傻大哥,就听到胤禔满含憧憬地点了点头,连声说“是”。
“行,那你就换成《资治通鉴》吧。”
“啥?”
胤禔瞬间门就呆了,《资治通鉴》那可是要比《史记》还厚的呀!
胤礽用余光瞥见自己大哥还想开口,忙用手肘狠狠撞了他一下,乖巧地俯身行礼道:
“汗阿玛,我们记住了,肯定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胤禔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有苦说不出,也紧咬着下唇,委屈巴巴地冲着他们汗阿玛俯身行了礼,胤禛和恪靖也忙紧随其后,表明自己的态度,有大哥的前车之鉴,他们俩也不敢和自己汗阿玛讨价还价了。
康熙看着四兄妹一脸要哭却哭不出来的模样,心中的火气算是彻底消弭了,凭他对四个孩子的了解,他一想就能猜到,最先猜到自己汗阿玛身份的人肯定是胤礽,不过能提出前来偷听他墙角这种损法子的人,必定是那办事冲动又为人鲁莽的胤禔。
想必四兄妹经此一遭会长个大记性!
行痴看到儿子这是教育完孙子、孙女了,也又转身走到大厅中央的松木桌子旁,解开放在上面的蓝布兜,从布兜里面拿出一个金黄色的棒子,对着康熙等人笑道:
“老衲云游在外的时候,意外从洋人手里又得来一个好东西,皇上可以过来看看。”
父子几人听到他的话,也都好奇地移步凑了上来。
“汗玛法,这是什么啊?”
第一声称呼都喊出来了,再喊也就不难了。
恪靖看着行痴老和尚拿在手里的棒子全身都是金黄色的颗粒,颗粒表面还非常光滑,单从外表上看这东西还长得蛮漂亮的,不由笑脸盈盈地甜声问了一句。
站在地上的三兄弟也都探着脖子往桌子上的蓝布兜里瞅了瞅,发现里面还横七竖八地躺了七、八个。
康熙也低头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发现他还真得没有见过这种东西,恰好小女儿问出了他关心的问题,也疑惑不解地望向站在身旁的行痴老和尚。
双胞胎正处在看见什么都想往嘴里塞的年纪,在他汗阿玛怀里弯下小身子也从蓝布兜里拿出来了一个小一些的金黄色棒子。
胤礽看见小十三、小十四用胖乎乎的小手在棒子表面又是摸、又是抠的,小十四还打算用白白的小乳牙往上面啃,不由眼皮子一跳,忙抬起手将双胞胎手里的棒子给夺了出来。
“啊!”
双胞胎回过神后,忙伸出两条短胳膊往太子哥哥手里抓。
康熙也退后两步,让俩小儿子远离了松木桌子。
这俩小不点儿真是心大,看见啥都想要往嘴里塞,说都说不通。
“汗玛法,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呀?能吃不?”
胤禔从胤礽手中抽出一个棒子,放在鼻尖下面闻了闻,又上下颠了颠,一脸好奇地看着行痴询问道。
行痴笑道: “这种东西名为‘玉米’,又叫‘玉蜀黍’,和那后山种的番薯一样,都是洋人那里惯常种的高产粮种,这上面的一粒种子种到地里等成熟后就能结出来一个棒子呀。”
“不会吧,那岂不是说爷这手里的一个棒子来年就能换来几百个棒子?”
胤禔瞪大了荔枝眼难掩惊讶地反问道。
康熙闻言也惊了,忙又搂着俩小儿子凑上前,细细打量着胤禔手中的玉米。
胤禛将双手背在身后摇头道:“大哥,种子都是有发芽率的,你这个棒子上的种子不会全部发芽,不过若是能有三分之一的种子发芽,这也算很高产了啊!”
康熙听到胤禛的话,忙将怀里的小哥俩直接一屁股放在了松木桌子上,像是发现宝贝了一样,也从蓝布兜中拿出了一个玉米棒子,轻轻地抚摸着,对着身旁的行痴惊喜地询问道:
“汗阿玛,你说得可是真的?这玉米真得能像番薯那样一个结出来一串?”
行痴看着自己儿子都激动地不喊他大师了,也笑着往下道:
“这玉米是像那些果树一般,棒子都是长在枝干上的,和种在地里的番薯不同,老衲是听那信奉耶稣的洋人这般说的,他们在自己国家里就惯常吃这种食物,不过究竟如何种植玉米,还得老衲亲自尝试种过之后,才能下结论,若是运气好的话,兴许来年老衲就能让大家尝尝这玉米棒子的滋味了。”
听到这话,在场之人全都高兴了。
胤禛不由疑惑地询问道:
“汗玛法,其实番薯之前我郭罗玛法也献上来过,汗阿玛也送到皇庄上让人种了,但好像一直都没有好消息传出来,你怎么比那些老农户们还会操持庄稼呢?”
行痴听到这话,不由一愣,转头看向身旁的康熙。
康熙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之前见过番薯,但想到皇庄上土豆和番薯确实没咋出成果还是认真解释道:
“汗阿玛,小四说得没错,皇庄上现在不仅有番薯,还有土豆,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土豆,这也是洋人那边的食物,和番薯一样都是在地下生长的。”
“农户们耕好地,施完农家肥,将一整颗土豆种下去后,虽然等其成熟后,那根部也会结些土豆,恪却远远当不起这高产粮种的名头,再则它还容易发芽、变青,发芽的土豆吃了还容易让人头晕目眩有食物中毒的风险,玄烨如今也对这种食材有些不知该如何办了,弃了可惜,但又偏偏提不上来它的产量,显得颇有些鸡肋。”
行痴闻言,敛眉深思了片刻,努力在脑海中搜寻记忆,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回答道:
“皇上,老衲的种地经验也不过这十来年的光景,肯定是比不上那些老农户们的,老衲只是得到这种食材后,会详细询问洋人种植的法子,洋人有好有坏,总有同样对佛法感兴趣且热心肠的人愿意告诉老衲种植法子的。”
“这番薯是整颗种植下去后,等到番薯苗长出来,那些青嫩的番薯苗移栽下来,种在泥土里也会生根发芽,而土豆,若是老衲没有记错的话,之前曾经听一个传教的洋人随口说过,这种植物应该是等它发芽后,将整颗土豆按照芽儿切成小块儿,一个芽块儿就能生长了。”
“什么?土豆竟然是这样种的?”
在康熙的认知里,他认识的植物都是整颗种子往下种的,有些种子受损后,连芽儿都发不出来了,哪曾见过土豆这种切开按照芽块儿种的啊?
若是将一颗土豆分成好几块,每块土豆又能长出来一串土豆,这产量就是直接翻了四五倍呀!那到时候变成青色会食物中毒的这种问题也不是事儿了!
眼下他不推广土豆的原因就是因为觉得它没那么高产,百姓们种着不划算,如果它真得产量上去了,民间门饿肚子的老百姓种它可就值了呀,土豆压根儿放不到它发青、长芽儿就被百姓们全给吃光了!
“那洋人确实是这么说得,不过老衲因为手里没有土豆,也从未验证过他说的话。”
行痴认真地说得。
“没事儿,等玄烨回京城后,立即通知皇庄上的人让他们来年也按照这种法子,种着试试。”
康熙难掩心头上的火热,目光灼灼地盯着桌子上的玉米出声道。
胤礽听完这些话,也似慨似叹地说道:
“这皇庄上的番薯和后山上的番薯都是一个东西,但因为庄子上的老农户们不通西学、不会说西洋话,没法和洋人交流,因此才迟迟没找对种番薯的正确方法,西学啊!可真是一门有趣的学问啊!”
听到自己宝贝儿子又见缝插针地提“西学”的事情了,康熙不由身子一僵。
行痴虽然不明白嫡孙为何会突然提起西学,但眼中精光一闪,也用右手捋着下颌处灰白的胡须,顺着胤礽的话往下继续笑道:
“殿下说得没错,老衲此次跟着灵慧大师云游途中,前往了不少地方,在南边也见了不少各国的洋人,发现这些年西洋那边确实开始发展起来了,不止西洋是如此,老衲还见到那弹丸之地的倭国也是不断发展的,感觉他们的海事近些年发展速度越来越快了。”
胤禔听到“海事”一字瞬间门荔枝眼就亮了,忙将手里的玉米棒子放到桌子上,很有兴味地询问道:
“汗玛法,您能详细讲讲吗?”
“汗阿玛曾说:‘那倭子国最是反复无常,其人甚卑贱,不知世上有恩谊,故而不可给其稍许好颜色1。’”
“汗阿玛一直都挺瞧不上那个岛国的,觉得那是个不好的地方,之前爷也在尚书房里听汉学师傅们说这倭国很是埋汰,穷乡僻壤的没什么好东西,那里还地龙频发,不是一个安全的岛屿,难道他们那里的海事发展地很厉害吗?有许多出海的大船和海军吗?”
“哈哈哈哈,皇上对倭国的评价倒也算是中肯。”
行痴听完大孙子的话,看着胤禔闪闪发亮的荔枝眼摇头笑道:
“在老衲看来,这倭国虽然地方不大,不过他们的国民倒是非常具有进取精神,你们想想以前他们隔着海峡来不到咱们这儿,唐朝时,脚下这片土地何其昌盛,万国来贺。你瞧,他们就能想办法派遣唐使漂洋过海地来咱这儿学习,学习大唐先进的技术以及各种各样的文化。等到明朝末年的时候,他们的海事就发展到,可以频频骚扰我们那些沿海省份变成让大明皇帝头疼,怎么除都除不尽的倭患了。”
“倭国人从向我们学习的学生,变成侵扰我们的敌寇,这不仅说明他们骨子里的确没有仁义礼智信这种优良的品德,也能让我们看到这个国家的发展速度。”
“老衲这次最南是走到了福建那边,在那里碰上了不少倭国人,而且还听他们嘴里对西方赞不绝口,听他们说他们的君王曾派人去西方学习过,老衲听到这话心里就怀有深深的忧虑啊。”
“老衲幼时就跟着汤若望学习西学了,知道这门学问,眼看着如今西学随着这些各国传教士在全世界各地里进行传播,怕是百年之后,这西学就会成为遍地开花之物,倘若我们不及时跟上,恐怕往后要落人一步呀,到时候我们的子孙后代可能就比不上人家了。”
“汗玛法,您说得真是太好了!”
耐心听完行痴长长的一番话,胤礽的瑞凤眼也和胤禔一样变得亮晶晶的了,一脸崇拜地望向他汗玛法,心中也对任性的顺治改观了不少,寻思着怪不得这位年纪轻轻就有魄力能够放弃帝位出家当和尚呢,就这开明程度以及极具前瞻性的眼光,比他汗阿玛可是要开放多了!
康熙也将他汗阿玛的话,皱着眉头一字不落的听完了。
他其实也不迂腐,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只不过他如今身处帝位,难免就会顾虑到往后爱新觉罗一族帝位的传承,他汗阿玛如今什么都不在乎了,成为世外高人,自然可以冷静地看待这些东西。
虽然他自认自己没有他汗阿玛可以抛弃滔天权势和荣华富贵的魄力,但他坐在龙椅上能够清清楚楚看到倘若真得传播西学、开民智,百年后民间门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了!
他们满人连嫡长子继承制都不在乎,更不会过度计较开授西学课堂的事情,因为满人人少,参加科举的就更少了,这件事情从根本上来说,其实是触碰不了多少他们的实际利益的,但让那些自幼就深浸孔孟儒家之道的士大夫、莘莘学子知道朝廷要广开西学了,这些人可是把儒学当成自己的信仰,更不开放的呀,那此举一个不好,可就是要得罪天下间门所有的读书人了,实在不是一件拍拍额头就能干的事情呀!
行痴将自己儿子纠结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这些话其实也藏在他心里许久了,这也是他为什么明知康熙要来五台山,得到消息后还带着智空小师弟告别灵慧大师,匆匆返回寺庙的原因。
但他也只是怀揣了这个心思,没想到老天爷竟然让他们父子俩在山道上就相遇了,足以证明老天爷也是想让他将这番话给说出口的。
另外三个读书的孩子虽然不太能理解太子一弟/一哥对于要说服汗阿玛传播西学的执念,但同样有西学课的他们也是知道这门学问的益处的。
恪靖瞥了一眼北墙上的玻璃窗,看见窗外太阳落山了,天色也变得有些昏暗了,知道今日这个西学的话题也是得不到结果的,就笑着问出了她好奇的问题。
“汗玛法,究竟什么是佛手呀?那个佛手长什么样子的?大哥说智空小师傅一直手上戴着五指短手套。”
行痴听到小孙女的问题,也偏头瞥了一眼天色,知道时候不早该用晚膳了。
顶着几个孙子、孙女好奇的目光,将双手给举起来,掌心正对着他们笑着解释道:
“我们这些正常人的手,五指都是根根分明的,所谓‘佛手’就是手指之间门有薄薄的蹼相连,佛祖三十一相,其一就是这‘指间门缦网相’,有这种佛相的人,在佛经里说他是历经了许多轮回磨难,又做了几世的大善人,行了许多好事又积累了许多福分,因此今生才会生出这种‘佛手’,所以智空尚在襁褓里就被老衲的师父给收成关门弟子了。”
“原来小唐僧这么厉害啊!怪不得他一直要戴手套呢。”
胤禔听得一愣一愣的,联想到鸭子的脚掌,总算是对佛手有个认知了,这下子心里对智空的唐僧滤镜是焊的死死的,扣都扣不下来了。
十一个月的双胞胎既听不懂高产粮种,也不明白西学、佛手是什么东西。
他们俩就知道他们已经一下午没有看见额娘了,看着汗阿玛、汗玛法,哥哥姐姐们还在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把他们的小脑袋都给听糊涂了。
盘腿坐在松木桌子上的小胤祥晃了晃晕乎乎的小脑袋,张嘴打了个大哈欠,用小手拽了拽头上虎头帽的圆耳朵,将圆耳朵压下去又弹起来,皱着淡黄色的小眉毛,想着自己汗阿玛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抱着他和十四弟弟回去找额娘。
小胤祯则没有小胤祥含蓄,他想回去找额娘了,直接探出小身子伸出短胳膊,霸道地用小手一把将他们汗阿玛给拽到跟前,仰起小脑袋边张嘴打哈欠,边奶呼呼地喊道:
“玛玛,要,额,凉,系,柿,的,肚肚,饿,了。”
行痴老和尚还没从小孙子像是扯玩偶一般,一下子就把他人高马大的儿子给轻飘飘地拽到跟前了,下一瞬就瞅见小十四抓在手心里的玄色冬袍,用金线绣在上面的麒麟纹,断线了……
行痴大师的嘴角不由微微抽了抽,也从心底里相信他的小孙子是个天生神力的大力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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