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飘渺中有几缕金灿灿的晨光洒下,透过霞影纱照在床帐上,院子里渐渐有传来婆子洒扫的脚步声。
颜言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一会是太子在栖梧院门口拦着她,训斥她别再来了,一会是太子命人把她做的糕点全都扔了,画面一转又看到整个东宫张灯结彩,太子抱着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进门。
颜言在一旁看着,不管怎么呼喊都没用,太子就要揭开盖头,眼看着就要看到新娘子的样子了,颜言猛然惊醒。
“小姐,你醒了,奴婢正要叫您,早膳准备好了。”
梦中的场景还浮现在脑海中,心里闷闷的,闻言问流萤:“什么时辰了?”
“辰时还未过呢,小姐起来吧,今儿该去给老夫人请安的。”
颜言脑子还有点昏沉,想起昨天的事和刚做的梦,就觉心中沉闷的难受。
流萤服侍她梳妆,铜镜中映出姣好的面容,美目流盼,肌肤娇嫩,一张鹅蛋脸容色清丽。
看着铜镜里的那张脸,颜言不禁有些自我怀疑,人人都说她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那太子究竟是哪里不满意呢?
昨晚未曾睡好,颜言今日脸色略显疲惫,流萤给她用了些胭脂方有了些气色。
“小姐,今日戴这支镂空兰花翡翠钗怎么样,上次老爷送二小姐的那支蝴蝶簪可让她好一番炫耀,也不想想小姐您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稀罕她那一支。”
轻萝正好进门,闻言皱眉呵斥:“流萤!说什么呢,二小姐哪能是我们能议论的,小姐别生气。”
颜言扯了一下嘴角,轻笑道:“她炫耀的是簪子吗,她炫耀的是父亲对她的偏心,不就是父亲偷偷塞给她的,我没有?”
镇国公颜安年还是世子的时候镇国公府就日渐没落了,老夫人裴氏是江南人,跟江南望族季家颇有交情,季家嫡女季锦沅对世子一见钟情,季氏与皇后为手帕交,颜安年也就顺水推舟娶了她。
婚后颜安年上阵杀敌,得胜归来之时季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军功在身又有季家的关系,颜安年承袭国公位,镇国公府门庭日益显赫。
天有不测风云,季氏即将分娩之时,外面满城风雨,说是镇国公养了个清纯可人的外室,且还有了身孕。
季氏最初是不信的,但外头传的像模像样,还不待她查,镇国公带人回府了,那女子不仅是外室还有了两个月身孕,当即就气得急火攻心早产了。
老夫人气的不行,却又不得不主持大局,一边让镇国公和他那外室跪在外面,一边顾着季氏生产,整个府中人仰马翻。
季氏这一胎足足生了一天,月上中天之时才诞下一个男胎,就是颜言的哥哥颜承泽。
外室名叫钱静,是京中一户小商人家的女儿,外出上香时遇到泼皮无赖调戏被镇国公救下,两人就此纠缠起来。
本来在镇国公与季氏成婚之后两人就断了,谁知镇国公得胜归来之时又遇到她,两人旧情复燃,就在季氏有孕之时厮混起来,一来二去有了身孕,直到瞒不住。
钱氏有孕,此时又满城风雨,为平息风波,钱氏成了镇国公的妾室,后来生下了庶女颜悠然,也就是镇国公府的二小姐。
而季氏与镇国公也成了一对怨偶,再加上钱姨娘的挑拨,关系更加僵硬,直到颜言出生才勉强好些。
坐到桌边,颜言嘱咐两个贴身侍女:“昨日的事不要让母亲知道,免得她担心。”
轻萝转身端了粥来:“这是新下来的芋头,配了山药熬的粥,小姐尝尝。”
颜言委实没有胃口,为了不让身边人担心,勉强用了半碗山药粥,就去了福宁院给老夫人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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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殿下,李玥小姐已经没事了,碰的藕粉不多,问题不严重。”
秦霄昨晚熬夜处理了离京这段时间积压的事,早上又去看了李玥,此刻不免疲乏,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李玥身上有那批官银去向的线索,一定不能让她出事,另外收拾一处宅院出来,等她好点了,让她搬出栖梧院,宅院里安排好人。”
李元应是,又有些犹豫的说:“殿下,昨儿个在您未到东宫之时,颜小姐送了些点心来,因着下头的人不清楚,阴差阳错送到了李小姐那,李小姐这才发病。”
秦霄抬头看着他:“扔的那些点心是颜言送来的?”
“是,听那几个宫女说,扔点心时正好被颜小姐撞见了。”
“无妨,颜言不会在乎这个,孤在江南带回的东西里有块和田玉,你去吩咐人打个镯子给她送去,下去吧。”
“是。”
华贵的青枝缠花香炉蕴出一缕缕龙涎香,秦霄一只手盖在眼上,疲惫地往后倚了倚。
京中有平阳王的眼线,就是不知道这眼线是在东宫之中还是朝廷官员中的哪几个,要不是此次下江南有消息泄露,恐怕到现在都没人察觉。
引蛇出洞,还是得慢慢来。
想到颜言给他送来的点心,秦霄不禁想起自己五六岁的时候,跟着母后一起去镇国公府,那时镇国公夫人即将要生产,国公爷夫妻不和,镇国公带着妾室和庶女去了别庄,母后不放心,借着带他他出宫游玩悄悄去了镇国公府陪着。
颜言刚出生的时候皱皱巴巴,全身红红的,像只小猴子,等到满月宴再见,就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了,想到这,秦霄轻轻笑出了声。
太子的东宫从前没有女子,偶尔颜言去住,也有贴身丫鬟伺候。
因为太子突然带李玥回来,不得不派宫女过去服侍,时间紧急未来得及敲打,人多嘴杂,就把太子训斥颜言之事传出去了。
老夫人喜欢花草,福宁院中一年四季花开不断,这个时节大团大团的菊花簇拥着,虽是秋日却不显萧条,反而生机勃勃。
上了年纪的人睡眠少,老夫人早早地就起来了,颜言一进门就见明姑姑扶着祖母在散步,笑着走过去:“给祖母请安,祖母安好。”
老夫人一看见她脸上就笑开了花,搂着颜言伸手点了点她的脸颊:“娆娆来了呀,用早膳了吗,穿的有些单薄呀,冷不冷?”
颜言亲热地挽着老夫人的胳膊:“祖母我不冷的,倒是您,早上寒气重,可别在外头站这么久,回头腿又疼了。”
“祖母才刚出来,用完早膳消消食,去给你母亲请安了吗?”
颜言扶着老夫人进屋,闻言笑着说:“还没呢,打算着去娘亲那用午膳,祖母您腿不好,孙女再给您做副护膝。”
“还是我们娆饶孝顺祖母。”
刚坐下,就有婢女通报二小姐和钱姨娘来了,颜言脸上的笑容立刻淡了下来,静静坐在老夫人下首。
钱姨娘在家中是嫡女,门户虽不大该有的规矩也还是有的,再加上本身姿色也不差,一身浅绿,越发显得弱柳扶风,衣着虽低调,颜言还是一眼就看出这是苏州的织锦,外祖母前几个月给她送的东西里有这么几匹。
颜言心中嗤笑,真是得宠呀,自己有的,只要是父亲能拿出来,钱姨娘和颜悠然必然也有。
“给老夫人请安,三小姐好。”
颜悠然跟着行礼:“给祖母请安,祖母安好,三妹妹好。”
头上的步摇随着行礼的动作轻轻摇晃,颜悠然今日穿了一袭粉红色的长裙,隐隐约约闪着细碎的光,一看也是价值不菲。
颜言淡笑着说:“姐姐多礼了。”
当初钱姨娘勾引了镇国公,老夫人不待见她,但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何况还有颜悠然这么一个孙女,如今老夫人待钱姨娘母女虽不热情,却也很是不错了。
母女两个坐下,看着颜悠然,老夫人脸色犹豫了几许,终究还是开口了:“娆娆呀,这快到中秋了,宫宴的帖子送来了吧。”
听老夫人提起中秋的宫宴,颜言诧异了一瞬,祖母以前从不管这些事的,回答说:“回祖母,已经送来了,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亲自来送的。”
斟酌了几分,老夫人才又开口道:“娆娆你也已经及笄了,你的婚事祖母不担心,但然姐儿过完年就十七了,再怎么说她也是你亲姐姐,祖母想着你带她也去宫里涨涨见识,认识认识人,说不定就有好姻缘了呢。”
颜言一听,心里冷笑,她这个好祖母呀,明知道她跟母亲有多厌烦这对母女,还是说了这话,归根结底就是希望颜悠然能嫁个好婆家,甚至能跟她一起嫁入皇室,要不然能等到都十七了都还没相看。
两个孙女都嫁的显赫,这镇国公府的门庭不就更加显赫。
这事在老夫人这她不好拒绝,颜言只说宫宴的事都是娘亲在安排,祖母还是跟娘亲商量吧。
颜悠然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钱姨娘却只默默低着头,屋里无人说话,一时间安静不已,颜言又坐了半盏茶的时间,就带着丫鬟走了。
等到颜言出了院门,钱姨娘才开口说话:“老夫人,三小姐这意思是不愿意吧,悠然嫁的好了,以后不也是能帮扶着三小姐在宫里。”
“行了,你的那些小心思就不用在我这使了,然姐儿的婚事是国公府的事,我不会不管的,下去吧。”老夫人闭着眼冲钱姨娘母女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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