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邵瑞念带回小屋，还没进门，这人就地蹲下，吐了个昏天黑地。
秋蕾赶紧跑进去端了水出来，递过去，“漱口。”
邵瑞念胳膊都是软的，伸手接过，小孩儿似的抱膝蹲在地上，微微抬着下巴喝了口水，咕嘟咕嘟几声……
给咽下去了。
脑子暂时卡壳，邵瑞念愣住了。
估计是自己也没想到会这样。
邵瑞念扭头，惊恐地看着秋蕾，“我……”
秋蕾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安慰她，“没关系的，都是自己的。”
邵瑞念脸都绿了，想吐的感觉又翻了上来。
秋蕾在旁边笑得站不住，看邵瑞念想吐吐不出来的样子，又忍不住伸出手去，帮邵瑞念把头发拨开。
顿了顿，她说：“你好可爱啊。”
邵瑞念偏头白她一眼，“你以为，我醉了，你说这些，我就不记得？”
“嗯，你不记得。”秋蕾像催眠似的，凑过去哄她，“不记得，不记得……”
邵瑞念噗嗤笑了出来，伸出胳膊，“扶我，站都站不起来了。”
秋蕾赶紧把她扶了起来。
邵瑞念直接往秋蕾背上一搭，把身体压了上去，“背不背得动？”
“我试试？”秋蕾说着，微微弯下身，打算把邵瑞念捞起来。
捞了一下，没捞动。
准备再捞的时候，邵瑞念自己不好意思了，起身推开，“算了，给你压坏了。”
吐完之后清醒了一些，邵瑞念用冷水洗了脸，被晚风一吹，舒服了好多。
秋蕾替她拿了睡衣，又从外面打了几桶水进房间里，然后自己退了出去，“你快洗澡吧。”
邵瑞念原本打算歇歇，不过她歇着，秋蕾就要一直在外面等。
这人不把自己照顾好了，是不会去洗澡的。
“嗝……”
邵瑞念打了个酒嗝，抬起手臂把t恤脱了下来，光着身子走到桶边，用手掬起水往身上浇。
淅淅沥沥的水滴落在水泥地板上。
秋蕾听着听着，觉得耳朵都痒了，赶紧跑得更远，笔直地站着。
邵瑞念飞快用冷水洗了个澡，冲完了，换上身衣服，拉开门喊秋蕾进来，“站那么远干什么？”
秋蕾磕巴了一下，“看，看星星。”
这回轮到邵瑞念站在外面了，她也走远了一些，抬头望天。
确实，星星又大又亮。
等到都收拾完了，邵瑞念把风扇打开，关了灯，“睡吧。”
床上有床小毯子，邵瑞念扯过，给秋蕾盖上，“热也别掀开，过一会儿就不热了，晚上会冷的。”
秋蕾“嗯”了一声，安静了一会儿，“……你睡了吗？”
邵瑞念显然是没睡，“叫姐姐。”
秋蕾：“……”
秋蕾：“姐姐，你睡了吗？”
邵瑞念这才回她：“没，干嘛。”
秋蕾轻轻问道：“你真的要走吗？”
深夜总是会勾起人的恐惧，秋蕾没办法让自己只沉浸在当下，过完这个暑假，邵瑞念要离开。
她总是记得这件事。
“不舍得我吗？”邵瑞念转过身来，在黑暗中笑着。
她的脸还有点热，酒劲没下去，说话的语气也柔了许多。
秋蕾坦诚得很，“嗯，不舍得你。”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邵瑞念伸出手，搭在秋蕾身上，相当于轻轻抱了她一下，“这个机会对我来说挺难得的，所以不能不去。”
“我不是不让你去。”秋蕾纠正她，“我就是……觉得一年太久了。”
“哈哈。”邵瑞念被小朋友的直白逗乐，“我们可以打视频电话，不算见不到。还有，你只要想我了就给我发消息，我看到了就会回你的。”
“嗯。”秋蕾应下，过了半晌，又问道：“你……姐姐，你能抱着我睡吗？”
邵瑞念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不嫌热？”
虽然这么问着，邵瑞念还是把手臂伸直摊开了，“来，躺着。”
秋蕾赶紧枕上去，往邵瑞念怀里缩了缩。
不过很可惜，她长高了，以前还能完全缩进邵瑞念怀里，现在却无论如何都不行了。
邵瑞念把人抱紧一些，鼻尖里窜上一股香气来，嘟囔着，“快睡吧，别说话了……”
秋蕾背后汗都起来了，她在黑暗中抬着头，看着邵瑞念的下颌线，和柔软的颈部线条。
月光柔软，怀抱柔软，而这一切，都是她的。
这个暑假和往年的也没什么区别。
邵瑞念一边忙着自己的线上实习，一边被陆尧抓去做苦力，给村小的公众号写东西，有时候还要拍一些短视频交上去。
秋蕾往年是有作业的，但现在小学毕业，根本就没有暑假作业了。
没事做的时候，邵瑞念便会给秋蕾补补课，然后惊讶于她认真的学习态度。
出去拍视频的时候，邵瑞念会带上秋蕾。
但是等回了小屋，邵瑞念开着电脑忙碌，秋蕾就无事可做了。
远远的，秋蕾看着坐在窗边，被风扇吹着的邵瑞念，用手机悄悄拍了一张照片。
没有快门声，邵瑞念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但秋蕾还是像做贼似的，赶紧把手机压在了胸口，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
偷偷拍照这种事，她第一次干。
原来是这种紧张的感觉。
秋蕾正准备检查一下自己的“战果”，惜南在山坡下喊她，“秋蕾，秋蕾——去玩吗——”
听见声音，邵瑞念和秋蕾都顿住了，邵瑞念回过头来，“去吗？”
秋蕾手忙脚乱地从床上跳下去，套上拖鞋，抓起手机就走，“去。”
邵瑞念收回了视线，“行。”
走到门口，秋蕾又停住，偏过头，“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西瓜。”
“又去村长家？”邵瑞念笑着瞥她一眼，嘀咕了一声，“怎么没见你对我这样呢……”
每回从村长家抱西瓜回来的时候，秋蕾脸上没有丝毫的负担，那种沉重的神情她只有在家里才会露出来。
秋蕾没听清后半句，在原地停了半晌，但邵瑞念似乎没有再说一遍的意思。
秋蕾觉得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话，便直接开门走了。
惜南来找她玩，实则也是盯上了秋蕾的手机。
里面有特别多好看的电视剧、动画片，还有很多游戏。
村子里有几乎人家通了网，惜南家也有，但村长家的网信号最好，这是这几天她们总结出来的。
两个人顶着大太阳跑到了村长家里，好巧不巧，村长正从田里抱回来两个大西瓜，看见她们脸都笑得皱了起来。
“村长爷爷——”惜南跑过去，“哇，这瓜肯定很甜吧。”
秋蕾也跟上去，眼睛却直往另一个没那么大的瓜上瞄，她喊了村长一声，眼睛却根本离不开那个瓜。
村长笑了起来，抬手在两个人头上摸了摸，“快进来，给你们切西瓜吃。”
他拉起秋蕾，打趣道：“秋蕾，还看呢？瓜都给你看熟了！”
秋蕾脸微微一红，“我，我想……”
“我知道。”村长拍了拍秋蕾的手，“等会回去，你们俩一人抱一半走就是，别看了，快玩儿去吧。”
秋蕾这才笑开，“谢谢爷爷。”
村长看着眼前漂亮小姑娘的笑，一刹那有些晃神。
好像也才几年前，那个死了娘之后就跟天塌了一样的丫头，呆呆地坐在屋子里，谁喊都听不进去。
秋蕾被邵瑞念带走之后他也是担心的，但邵瑞念隔三差五就会打个电话过来，让他和秋蕾说说话，聊聊天。
这时间也过得快啊，小丫头都长大了，这么爱笑了。
村长替秋蕾觉得高兴，高兴她碰上了一个好人，高兴她还能有很好的人生。
惜南拉着秋蕾一起看动画片，看了没几集，秋蕾有点看不下去了。
她看着啃了一地的瓜皮，想着邵瑞念会不会嘴馋了。
这么想着，她再也坐不住了，抓起两块最大的西瓜，嚷了一声就跑出去了。
邵瑞念刚把公众号的内容更新完，脖子因为垂了太久都酸了，刚抬起头，就看见山坡下往上跑的秋蕾。
那日光可真盛，那裙子的颜色可真鲜艳。
秋蕾跑起来的时候，像极了当初邵瑞念在山坳上摘花时，看见的那一簇又一簇的小花，有着蓬勃的朝气和生命力。
邵瑞念又有那么一瞬间看傻了。
周围没有摄像机，没有工作人员，可她觉得自己像看见了电影里的一幕。
秋蕾望到了邵瑞念的脸，赶紧跑得更快，最后甚至是蹦到窗边的。
放了灶台的窗边已经有了黑乎乎的油迹，她浑不在意似的，踮起脚，伸长手，把两块西瓜递给邵瑞念，“给，我吃了，特别甜！”
远处不知是在干什么，白日里突然有烟花炸了起来。
蹦蹦啪啪的，把邵瑞念给炸回了神。
她是个二十一岁的成年人了，还是头一次看谁看到有点脸红。
邵瑞念无意识的咽了口唾沫，把西瓜接了过来，却又看见秋蕾的胳膊蹭在窗户上，蹭上了一大块油污。
她把一路颠簸的西瓜放下，喊秋蕾进来，打湿了毛巾。
秋蕾还没意识到，“你怎么不吃？”
“吃个屁。”邵瑞念没个好气，把秋蕾的手臂拉过来，扭过去，给她看那块脏东西，“就不能进来再给我？急什么？”
秋蕾大概是没想到邵瑞念原来还会这么不识好歹，气得鼓了鼓脸颊，想和她论理，但看到邵瑞念一脸认真地给自己擦着……
算了，不生气了。
秋蕾翘起两边嘴角，站在原地都觉得着急，伸长另一只手把西瓜够过来了，往邵瑞念嘴边递，“你吃一口，真的很甜。”
邵瑞念偏开脸，瞪她，“都擦不干净了，还吃？”
秋蕾搞不懂她怎么突然气性这么大。
好不容易把胳膊给她擦干净了，邵瑞念把毛巾洗干净，又给秋蕾擦了擦脸。
毛巾刚盖上脸，秋蕾就脸红了，一个劲地躲，“我自己来，我来……”
邵瑞念却像不想看见她的脸似的，用手把毛巾摁在了她脸上，“别动。”
秋蕾便不动了。
邵瑞念偷偷瞥了眼窗边的、还有秋蕾手里的通红的西瓜，又想起刚才看见那一幕。
她在心里暗骂着自己——有病吧你，邵瑞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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