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说要佩爵送你胭脂水粉香囊什么的,可他说你不缺这些女儿家的物件儿,我一想也是,可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几株兰花是我精心养护的,拿来给你解解闷。”

    兰家大夫人为人爽快,她与容听悦一起往回廊处走,只见亲切地握着容听悦的手,丝毫不掩饰对容听悦的喜爱。

    容听悦含笑道:“夫人雅致,养出的花自然是极好的。”

    兰大夫人:“我们聊了这么久,也不知前面如何了。”

    “父亲与兰大人投缘,想来聊的尽兴。”容听悦道。

    兰大夫人轻轻拍了下容听悦的手,亲切道:“悦儿这不就生疏了?佩爵大你三岁,你叫他岸汀哥哥,或者叫他岸汀,都挺好的。”

    “夫人折煞我了。”容听悦无奈一笑,道:“兰大人是祖父的学生,按辈分,我叫他一声小叔都不为过的。”

    兰大夫人嗔怪道:“瞧瞧,书读多了,迂腐了不是?”

    “夫人教训的是。”容听悦垂眸敛笑,悄悄把手抽了回来。

    兰大夫人点到为止,她自然清楚这容家姑娘心悦严述,可严述哪能是说嫁就嫁的,她儿子容貌俊秀,为人宽和,假以时日,这容家姑娘定会动心。

    “诶?那是无咎吧。”兰大夫人看向前方的回廊,然后问容听悦。

    她留心观察着容听悦的脸色,但容听悦在听到严述的名字时,神色并无动容。

    兰大夫人心想,她儿子还是有机会的。

    容听悦抬眸,瞥见回廊处的鸦青色身影时,眼神微亮。

    兰大夫人早已回头,错过了容听悦眼中的微末亮光。

    “另一个人是谁?不像是佩爵啊。”兰大夫人纳闷。

    容听悦道:“是昌宁侯。”

    “昌宁侯?”兰大夫人微微蹙眉,不甚在乎道:“就前几天在江都赌光家底的那个小侯爷?实在是不像话。”

    容听悦往回廊处走,她轻声道:“夫人慎言,被旁人听到便不好了。”

    兰大夫人反应过来,一时尴尬。她在家有夫君儿子宠着,口无遮拦惯了。

    “说到底,侯府的家底,小侯爷爱怎么花便怎么花,王公贵族的事,我们莫要置喙的好。”容听悦似随意般笑道。

    兰大夫人连连称是,她自知心大脾气直,没想到容听悦性子婉约,倒是弥补了她的不足。

    她原先只看中了容听悦的家世,如今发现容听悦处世玲珑,心中愈发满意。

    一行人踱至回廊拐角,容听悦出声:“见过侯爷,严大人。”

    兰大夫人也跟着见礼。

    盛初尧和严述这才发觉两人的气氛过于剑拔弩张了,两人各自退开些许,相继问礼。

    容听悦似随口问道:“严大人不是和兰大人一起在前堂跟父亲说话吗?”

    严述道:“我去向太翁请安。”

    “侯爷呢?”容听悦问:“侯爷不是同祖父在说话吗?”

    “太翁歇了。”盛初尧瞥了眼严述,打消了他想去请安的心,“我出来走走。”

    “哦…”容听悦盘算了下,对严述抱歉道:“严大人,祖父已歇下,只能午膳时再见了。”

    严述颔首,淡淡道:“是我思虑不周。”

    盛初尧哼笑了一声,百无聊赖道:“你不周的…何止是思虑啊?”

    严述眸光锐利:“不周之举尚可更正,但缺心眼可就难补上了。”

    “严大人确实有自知之明,你也知道你是缺心眼?”

    “臣能自知,侯爷呢?侯爷可听说过…夜郎自大?”

    兰大夫人对容听悦悄悄道:“悦儿,为何我觉得无咎与小侯爷有过节呢?”

    容听悦心道,可说呢。

    “侯爷是要离开吗?我送你。”容听悦打断二人的明枪暗箭。

    为何他要离开?

    盛初尧心中对容听悦生出些不满来,他抱臂看向别处,“太翁留我用饭!”

    “可巧了。”容听悦心道,这顿饭看来是不能太平了。

    她笑道:“父亲也留兰大夫人,兰大人和严大人用饭。”

    “太翁为何会留你用饭?”

    “容大人为何会留你用饭?”

    严述和盛初尧同时开口。

    不怪他俩如此发问。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容太翁最厌恶纨绔子弟,盛初尧显然是。

    容集贤本应该因为严述拒绝自己女儿,而对严述疏远,但显然…也没有。

    容太翁留下纨绔子弟盛初尧,容集贤留下伤了自家闺女心的严述,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俩人又异口同声道:“与你何干!”

    在场诸人:“……”

    兰大夫人貌似想调节气氛,问了一句:“无咎啊,佩爵呢?”

    严述回答:“伯母,兰兄在同容大人说话。”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他们相谈甚欢。”

    盛初尧嗤了声,心道,相谈甚欢有个屁用。

    上辈子他与容听悦的婚事,所有人都反对,只有容集贤鼎力支持。

    他岳父大人可是对他“情有独钟”!

    怎会看中兰家那个小白脸。

    午膳时,由于容太翁坐镇,盛初尧收起了锋芒,严述亦收起了刀光。容太翁问了问严述和兰佩爵近况,又与兰大夫人打过招呼,席间一时祥和。

    兰大夫人突然问了一句:“悦儿如今也有十六了吧?”

    容集贤笑道:“是啊。”

    兰大夫人感慨:“寻常女子这个年纪,已是许了人家的。”

    容听悦看似神色自若,夹菜的筷子却是一滑,鱼片滑落盘中,她轻轻呼了口气,像是为鱼片懊恼,也似是叹息。

    容集贤惭愧道:“先荆离世的早,我忙于政务,疏于对小女的关心。”

    兰大夫人眼泛泪光,她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哽咽道:“苦了悦儿了,她小小年纪,定是会思念娘亲吧。”

    容听悦心道,那还真没有,阿翁阿爹对她极好,她只是偶尔会想起娘亲罢了。

    “我素来喜欢女儿,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生个女儿。”兰大夫人擦着泪花道:“将来媳妇儿若是过了门,我定把她当女儿疼。”

    盛初尧没吃几口就想吐了,矫揉造作!有碍观瞻!

    可大部分男人就吃这一套。

    容集贤心中感慨,他看向兰佩爵,眼中不乏欣赏:“岸汀也尚未婚配吧?”

    盛初尧心中一紧,他前岳父这是何意?

    兰佩爵温声道:“回伯父,不曾。”

    “可说呢,佩爵说功名不成,无意成家,现在有了功名,可都二十三了,真让人着急。”兰大夫人无奈道。

    容集贤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他其实对兰佩爵也挺满意的。

    盛初尧心道,遭了,两巴掌不会要拍响了吧。

    他佯做无意地去看容听悦。

    容听悦看似一副乖顺的模样,可她的左手大拇指紧紧攥在掌心中。

    这是她紧张,难过,与不情愿时的小动作。

    “本侯认识不少佳人。”盛初尧出乎众人意料的开口,他看着兰佩爵,笑道:“岸汀兄若是不嫌弃,本侯介绍于你啊。”

    兰佩爵回礼:“谢过侯爷好意,在下怕是…无福消受。”

    因为心有所属。

    “怎么?怕本侯把不三不四的人介绍给你?”盛初尧轻佻地问。

    他心道,偏不让你把心有所属说出来!

    “侯爷…说笑了。”

    “本侯认真的。”

    严述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冷声道:“侯爷何必强人所难?”

    “饭桌上的话,本就是玩笑话。”盛初尧漫不经心道:“怎么你们说得,本侯便说不得了?”

    兰大夫人忙道:“我说的话,句句发自肺腑,绝非玩笑话,我是真的…”

    “兰夫人。”久未出声的容太翁突然出声。

    席间顿时安静下来。

    盛初尧心道,自己怕是惹老爷子不高兴了,他撩起袍角,打算随时滚蛋。

    “老夫觉得昌宁侯所言有理。”容太翁沉吟道:“岸汀这个年纪,确实不能耽误了。”

    兰大夫人顿了下,然后笑道:“其实悦儿也是时候…”

    “女儿家,多玩几年也无妨。”容太翁缓缓道。

    “……”

    席间的人一片愣怔。

    容听悦抬眸,正巧看到容太翁温和的目光,“我容家的姑娘,何时出嫁都是合适的。”老爷子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容听悦上扬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下撇,她忍了又忍,强硬把唇角提了回去。

    盛初尧颔首莞尔,老爷子还是老爷子。

    其实,上辈子若非圣意难违,他也娶不到容听悦。

    这门亲事,容太翁是不满意的,可能是看中了自己不能给容听悦幸福吧,盛初尧想。

    其实,老爷子也猜对了。

    盛初尧微微攥紧衣袍,心中有些寂寥与感慨,他确实没给容听悦幸福。

    兰佩爵起身行礼,和声道:“母亲言辞有失妥当,佩爵代母亲赔个不是。”

    容太翁笑着摆手:“用延益的话说,席间的话都是玩笑话,如何谈不是呢?”

    看气氛略显尴尬,容集贤招呼着众人吃菜,兰大夫人却是不敢再说什么了,容太翁随便出了几篇策论来考校几个年轻人,席间恢复了轻松。

    盛初尧瞥了眼正惴惴不安的兰大夫人,心想:“可算闭嘴了,早就听说兰家老爷惧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瞧她夫君和儿子把她惯的,还真当每个人都依她了?想攀高枝攀疯了!兰佩爵好歹看起来也是玉树临风一人,瞧她穿金戴银花里胡哨的,真不像是母子。兰佩爵若没有这娘,我倒能替阿悦考虑考虑他,可摊上这婆婆,容听悦过去他家,不是打点伺候人的吗?”

    “侯爷。”

    盛初尧听到容听悦叫她,下意识回神问:“干嘛?”

    “阿翁叫你。”容听悦低声提醒。

    “阿…太翁何事?”盛初尧后知后觉地问。

    容太翁和颜悦色道:“延益,方才的策论,无咎和岸汀已各抒己见,你意下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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