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陆长风的几句话扰了心绪,容听悦笑着打发他离开,并让花钿送他,花钿红着脸答应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花钿回来了,容听悦询问:“可都告诉他了?”

    “嗯。”花钿点点头:“我已将这几日我们打听到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容听悦对她笑了笑:“长风很好,对吗?”

    花钿的脸又红了,她咕哝道:“姑娘你又说这个了。”

    “姑娘,这都是你布局好的吗?”花钿不解问。

    容听悦拂开耳边碎发,随意笑问:“你说哪个?”

    “就是,你要我接近伊芙娜公主的婢女,并与她交好,再打听来公主的把柄,然后告诉小陆公子。”花钿捧着脸,匪夷所思道:“可你又怎知,伊芙娜公主的婢女会同我交好?又愿意把公主的私事告诉我?”

    容听悦笑容淡淡:“所以,都是巧合罢了。”

    “巧合么?”花钿疑惑问。

    容听悦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调笑:“不然,你真当你家姑娘神机妙算吗?”

    花钿摸着脑袋,嘀咕:“总觉得近来的姑娘与之前不同。”

    “有何不同?”容听悦问。

    花钿思索道:“姑娘之前只晓得打扮自己,讨严郎君欢喜。可是近来呢,姑娘对厨艺,药理,生意…什么的,都蛮感兴趣的。”

    容听悦笑了笑:“这样不好吗?”

    “我没说不好,只是觉得,姑娘有心事。”花钿微微蹙眉。

    这丫头倒是敏觉,容听悦想。

    “别想太多。”容听悦摸了下她的脑袋,像是对她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容听悦抬眸看向窗外,她也想如前世一般无忧无虑,可诸多事情萦绕心头,她发现不能够了。

    大食国公主对昌宁侯穷追不舍,昌宁侯不堪其扰,直接将其绑了送出洛阳,大食国使臣不满,非要皇帝给个交代,皇帝只能惩罚昌宁侯,将其幽禁在灵安寺,整日对着佛祖神明,忏悔抄经。

    所谓树倒猢狲散,盛初尧手下的百里盏不知所踪,陆长风也不见踪影,昌宁侯府一时凋敝无比。

    中元将近,皇帝特命戍守北境的沈将军回京,打算设立法会,祭奠北境亡殁之军。

    街上熙攘,容听悦带着花钿和胭脂去宝芳斋拿首饰,却听店内吵闹,容听悦刚迈脚进去,就看一女子扑了过来,跌落在她脚边。

    容听悦下意识去扶,弯腰的瞬间却愣住了。

    这女子鼻青脸肿,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容听悦伸出的右手顿在空气中,她惊讶地想,究竟犯了何错,竟被打成这样?

    胭脂吓了一跳,急忙将容听悦拽到一旁。

    “贱婢!”刺耳的女声传出来,只见沈灵怒气冲冲地挥舞着金鞭,金鞭如游蛇一般落到地上女子的身上,地上的人顿时没了生气。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容听悦不由得一阵恍惚。

    胭脂蹙眉,挡在容听悦身前,低声道:“是沈灵郡主和她的婢女。”

    沈灵趾高气扬地收起鞭子,对身后的小厮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拖回去!”

    小厮们战战兢兢地将地上的女子拖走了。

    沈灵哼了一声,警告道:“这便是自不量力痴心妄想的下场!”

    说完,她带着小厮神气地离开了。

    宝芳斋恢复了人声,入耳皆是感慨。

    “听说这个月,沈郡主已打死两个下人了。”

    “啊?”

    “哎呦,只听说过红颜祸水,严大人这可是祸水蓝颜啊。”

    店老板看到了容听悦,忙过来招呼:“五姑娘,您来了,吓到了吧?”

    “发生了何事?”容听悦问。

    店老板叹气:“沈郡主原本在挑选首饰,那丫头不过多嘴一句,严大人可能会喜欢某根珠钗,沈郡主便不乐意了,将人活活打死了。”

    容听悦:“……”

    “姑娘还不知道吧,严大人已经向沈国公府提亲了。”店老板低声道。

    容听悦诧异:“你说,严述要娶沈灵?”

    “可说呢。”店老板道:“沈郡主霸道,不许身边奴婢多看严述一眼,甚至还将身边有几分姿色的奴婢全换掉了。”

    沈灵真是疯魔了,容听悦想。

    花钿突然哭了,容听悦回身,“怎么了?”

    “姑娘…方才死的那女子,是霜儿…是她。”花钿眼泪抑制不住地掉:“可我…我没有救她,我不敢啊,姑娘!怎么办啊,我要如何跟她母亲交代?”

    容听悦微愣,她了解花钿与霜儿的事。

    她们是街坊邻居,俩人从小一起长大,后来霜儿卖身进了国公府,很少回家。

    花钿则进了容府,虽说也是卖身,但容听悦准她时常回家探望,两人金兰之谊,花钿也会照顾霜儿的母亲和弟弟。

    “你别急,现下哭也没用。”胭脂抱住花钿安抚。

    花钿趴在胭脂肩头不住地哭,“她早就心有所属,必不会看上严大人的…沈郡主定是冤枉她了…姑娘,我要怎么办呢?”

    “事已至此。”容听悦叹气:“回头你取一些银钱,拿去给她母亲。”

    花钿哭的泣不成声,容听悦让胭脂先陪她回去。随后,她去一趟山水楼,和竹青一道回去。

    到达山水楼后,容听悦看见上了两个熟人。

    竹青看到容听悦后,正要迎过来,容听悦用眼色制止他,竹青会意,离开了柜台。

    “郡主实属不该迁怒旁人。”如泉水撞玉的声色一听便知是严述。

    此刻他与沈灵面对面而坐,沈灵哼了一声,“你在指责我?”她理直气壮道:“我不过是教训了一个奴婢!你还没娶我呢,便管的这样宽吗?”

    “郡主开心就好。”严述淡淡道。

    沈灵看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伸手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温言细语道:“好嘛,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怕旁人误会我生性恶毒,可贱奴就是要教训啊,你若不愿意,我下次收敛着便是,好吗?”

    严述微微一笑,抚去她耳边碎发,浅笑道:“你明白就好。”

    我嘞个乖乖!容听悦不由得想,严述是笑了吧?怪不得沈灵如此疯魔,这笑容,搁谁谁不迷糊?

    沈灵对落在严述身上的目光十分敏感,她蓦地抬头,与容听悦四目相对:“容小五!”

    沈灵换去了在宝芳斋的黛色衣裙,身着芙蓉色的裙衫,刚好…与今日的容听悦撞色。

    沈灵眯眼打量着容听悦,她觉得自己已是明艳动人,可容听悦这装束,竟比她多了几分娇憨。

    蠢兮兮的,沈灵想。

    容听悦遥遥行了个礼:“见过郡主。”

    沈灵踢开椅子,走了过来,质问:“你怎么在这儿?”

    “买鸭肉脯。”容听悦淡笑:“听说这家店的鸭肉脯十分不错,郡主要尝尝吗?”

    沈灵眉头紧蹙:“你是不是在跟踪严述?”

    “……”容听悦疑惑。

    “我告诉你!严述与我,已有婚约!你少痴心妄想!”沈灵警告道。

    容听悦后退一步,神色自若:“哪里的话,郡主与严大人佳偶天成,小女心中唯有祝福。”

    严述看沈灵气势汹汹的样子,担心容听悦出事,无法与恩师交代,于是他踱步过来,开口:“你好了吗?我们走吧。”

    沈灵忙挽住严述,温声道:“好啊。”说完,她耀武扬威地对容听悦道:“听闻这家酒楼有大食国风味的菜肴,无咎陪我来尝的。”

    容听悦问:“好吃吗?”

    这是重点吗!沈灵白了容听悦一眼,挽着严述便离开了。

    待他们走后,容听悦装了两个食盒,打算跟竹青去一趟灵安寺。

    竹青去牵马车,容听悦侯在原地。

    每当她一人时,被跟踪的感觉尤为明显。

    于是这次,容听悦轻声问:“你受伤了吗?”

    “昨晚我就闻到了,你身上血腥气很重。”她继续道:“我房间窗口有金疮药,你若需要,可自行来取。”

    没过多久,竹青架着马车出现,容听悦上车,二人往灵安寺驶去。

    灵安寺幽静,即便是夏日,也比闹市多了几分沁凉。榕树藤椅上,翘腿躺着一熟睡的身影,若说熟睡,他又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微隆起,似乎梦里也有叫他烦心的事。

    此时夕阳倾颓,余晖洒在盛初尧的衣襟上。

    容听悦谢过领路的小沙弥,走进院子里。她看了眼正在熟睡的盛初尧,又看向一旁案几上未抄完的佛经,思索片刻,她坐到案几后面,执笔抄起佛经来。

    盛初尧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身旁坐着一熟悉的身影,下意识问:“几时了?”

    “酉时。”容听悦看了下石刻,回答他。

    盛初尧翻了个身,单手枕在脑后,嘟囔道:“若非你拉我来这里,我该在珍楼吃酒的!”

    他这是睡懵了?

    容听悦执笔的手一顿,她扭头,看着盛初尧的背影,不由得一笑:“我让你陪我来了吗?”

    “旁人都有夫君陪,我总不能让你落着…”盛初尧睡得迷迷糊糊,含糊不清道:“听诵经听得我头晕,困…”

    容听悦回眸,安静地继续抄佛经,“你接着睡。”她道。

    盛初尧很轻地笑了一声,梦呓道:“你要走了,就叫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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