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痛吗……”
小雄虫烟灰色的杏眼扑簌扑簌地往下掉眼泪,他紧攥着手里的披风,羊脂白玉般的手背因为用力突出了几条青色的脉络,显然痛到了极致,但他还是带着浓重的哭腔,断断续续地询问。
“我没关系的,小泽,现在好点了吗?”喻星河松了一口气,唇色苍白,不知是因为伤口的痛还是因为被君泽过于惨烈的二次分化给吓到了。
“我、我好多了。”君泽勉强用气音回答,他看着喻星河手臂上血肉模糊的咬印,忍着因清醒的神志而更为剧烈的疼痛,说道,“比起我,你的伤口……伤口要快点处理。”
“可是你现在需要我的信息素。”喻星河下意识将君泽搂的更紧了一些,一向冰冷锋利的丹凤眼难得显露出一些无措与依赖。
二次分化时,雄虫的信息素对于雌虫来说,就像是猫薄荷于猫一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更别说他和喻星河的匹配度出奇的高。
但是君泽却拒绝了自己的蜂后几乎算得上撒娇的举动,坚定地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其实也算不上挣脱,因为喻星河根本不敢用力,倚靠在床的靠背上,这个动作消耗了大量的意志力,君泽喘着粗气说道:“如果你不处理伤口,那、那我不会靠近你。”
雌虫身体一颤,冷峻的脸上一瞬间出现了委屈的神色。
君泽抿着唇,艰难地转过头不去看喻星河的脸。
感觉到空气中属于雄虫的信息素又有了分崩离析般的预兆,喻星河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雄主的决心。
“……我马上就好!”
咬了咬牙,喻星河还是妥协了,跳下床飞快地离开房间去找医疗箱。
君泽这时才记起呼吸,慢慢地平复着剧烈的心跳,他垂眸看着白色礼服上沾染的鲜血,神色有些复杂。
喻星河,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明明我只是没有什么价值的雄虫罢了……
对于雄蜂而言,服从是天性,尤其是面对被分配的蜂后。在遇到喻星河时,君泽自认有过庆幸,因为这个雌虫对他很好,所以,他也愿意遵循雄蜂守则,做一个合格的雄蜂。
但是……事情好像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就像是他忽然涌现的,对于蜂后不正常的占有欲一样,蜂后,竟然会为了他受伤。
刚刚那句强硬的话不仅仅是君泽对于喻星河伤口的担心,也是他的试探,他在试探喻星河对他的底线。
结果比他想象的还要离谱,蜂后竟然能够在分化期间忍住标记欲望,甚至没有因自己不好的语气而发脾气。
……这,算是对我的爱吗?
爱,这个字好像从来没有听到过,哪怕是蜂系社会最恩爱的蜂后和雄蜂,也从不会说自己爱着对方,因为他们一个是所有者,一个是所有物,正常人怎么会对一个物件说我爱你呢?
有时君泽也会怀疑爱这个字眼被创造出来的意义,它常常出现在离谱的幻想小说里,大家总是会羡慕地讨论,然后下一秒就抛之脑后,就像是对于自己无法拥有它这件事早早下了定论。
信任,平等,理解与牺牲,这是小时候君泽所理解的爱。他把这个想法说给老师听的时候,老师毫不客气地嘲笑了他一顿,却没有说任何反驳的话。
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空气发了一会儿呆,君泽觉得,自己需要做决定了。
是豪赌一把,还是畏畏缩缩地钻回自己的壳子里。
舔了舔自己锐利犬齿上的血迹,血腥气又一次盈满了口腔,雄虫慢慢脱下了礼服的外套,开始一颗一颗地解衬衫的扣子。
也许是因为皮肤太过滚烫的原因,接触到空气的那一瞬间,君泽轻轻颤抖了一下,感觉微凉的气息与体温交融,渐渐平和。
后悔吗,我会后悔吗……
君泽抬手越过肩膀,隔着衬衫去摸自己随着动作凸起的蝴蝶骨,那里生长着他的虫纹。
“滴——”
电子锁解锁的声音十分清脆,他知道,他的蜂后回来了。
没什么好后悔的,这是我自己做下的决定。
垂着眸,君泽背对着渐进的脚步声,半褪下白色的衬衫,虚掩着的窗卷进一丝带着凉意的风,撩起薄纱的帘,苍白的月光落了下来。
雪白的脊背上,微凸的蝴蝶骨自顶端延伸出黑色的诡艳纹路,繁琐神秘,直至底端,像是悉心绘制的羽翼,在冷色的月光下,竟显现出几分神圣感。
君泽有些害怕,因为虫纹是雄蜂身上最敏感的地方,所以在接受假性标记时,痛感最强烈。
不管做过多少心理准备,在这个时候还是会恐惧和犹豫。
毕竟,这代表着往后余生,他都将是标记了他的蜂后的,私有物。
君泽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蜂后赐予他标记,不管是痛苦还是欢愉,他都会接受。
因为,他大概是,爱着喻星河,才心甘情愿地选择了这种无法解除的契约。
脚步声渐渐靠近了,君泽忍不住僵住了身体,但他努力一动不动。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到,温热的手指礼貌而克制地拉起衬衫,将它重新拢好,随后雌虫无言地将自己的雄主抱进了怀里。
沉默而哀伤,仿佛仰首献予神明的祭品。
喻星河忍下自己躁乱的信息素,心里沉甸甸,仿佛压着一块石头。
为什么在难过呢,我的雄主。
清冷寡淡的信息素化作了温柔的春水,无声安抚着君泽。
君泽缓缓睁开眼,偏过头去看喻星河。
蜂后的脸依旧是冷淡的,严肃的,他好像……并不愿意标记我。
失落的情绪还没有来得及浮上心头,君泽便发现一抹与冷白的肤色相比十分显眼的红色,从喻星河鼻子里流了出来。
愣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那是鼻血。
“噗——”
君泽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让自己不要笑得太大声,但是露在外面的杏眼却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
喻星河承认,在进来的那瞬间,他有被眼前的美色蛊惑到,但是,他发誓他真的没有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凭借自己多年练就的面无表情,喻星河成功没有让自己的脸红起来,甚至看起来颇为淡定地无视了努力憋笑的君泽,十分自然地随手擦掉了鼻血。
刚刚有发生什么吗?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君泽深呼吸了几次,才让自己忍笑到颤抖的身体恢复平静,我懂了,原来不是不想标记我啊。
雄虫没有从自己蜂后的怀里出来,而是转了个身,和对方面对面。
喻星河故作镇定地和怀里抬头看他的雄虫对视,眼神却忍不住游离了起来。
好可爱。
君泽环住喻星河的脖子,笑着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他的额头,这一刻,呼吸交融,暧昧的气息随着再次沸腾的信息素弥漫。
这里的虫族,应该没有这种契约吧。这样想着,君泽有些失望,又莫名地松了口气。
幽蓝色的光芒自两人相抵的眉心处闪烁起来,纠缠着编织成正六边形垒堆成的蜂巢,将两人都笼罩在如同海洋般浩瀚的蓝色中。
“我可以标记你吗?”雄虫眯起被蓝色浸润的双眸,温柔,又不可抗拒地问。
喻星河在那双如同深蓝星空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满满当当占据了所有的空间,仿佛他独一无二。
“我的荣幸,雄主。”
喃喃轻语融在了空气中,被灼热一触就摇摇欲坠地消失了。
雄虫笑了一声,薄红的唇吻上了喻星河的唇,轻轻吮吸了一下,甜蜜的气息如同令人微醺的琥珀酒液。
信息素在空气中颤抖着交缠、融合,仿佛在将原本毫无交集的两条线糅杂在一起,变成永远解不开的线团。
第二天,君泽发烧了。
喻星河忍受着家庭医生不满中带着一丝惊奇的眼神,将他带进了君泽的房间。
柔软的床铺上,雄虫满脸绯红,他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紧皱着眉头,纤长细密的羽睫不安地轻轻颤抖。
医生转过头,以一副看禽兽的眼神的注视着喻星河。
喻星河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洗不清了。
我和雄主昨晚真的什么都没干啊!只是亲了一下而已啊!
虽然这种场景十分的微妙,但事实其实是,君泽完成精神连接之后,两人都晕了过去,然后在深秋没关窗,并且连被子都没盖的情况下,身强体壮的喻星河什么事都没有,但是本该同样免此一难的君泽,却因为二次分化期的debuff而不幸中招。
看着一脸虚弱的雄主,喻星河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睡梦中无意识做了什么,但是,很可惜他的身体没有任何感觉。
……总感觉自己亏了。
带着一丝可惜,雌虫凝视着自家身娇体弱的雄主觉得,还是先养养吧,那种事情不急,反正……
嘴角无意识地挂上了一抹明显的笑意,喻星河在家庭医生惊恐的视线中露出了有些傻气的神情,反正,我已经完完全全属于雄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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