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感觉这个平地冒出的人有点像李桦。

    不过,李桦在录像中只露过一次脸,距离又很远,就像从公路监控录像看一个行走的人,我无法确定。现在,录像机打不开了,无法核对。

    我过神来,对他说:“对,你上我的车。”

    然后,我透过车窗对浆汁儿说:“浆汁儿,你坐后座去吧。”

    浆汁儿意会神通,麻溜儿移到了后座上。

    我对李兆说:“上车,我们试着找找土垠。”

    他就上了车。

    车队继续前行,我继续跟他聊天:“你们总共几个人?”

    他说:“十几个。”

    我说:“你和他们走散几天了?”

    他说:“三天了。”

    我说:“你说你们是从哪来的?”

    他看了看我,说:“刚才我告诉你了啊。”

    我说:“噢,对了,你们是河南人。”

    我重复问他相同的问题,其实有两个目的,第一,如果他两次答不一致,或者完全一致,就像背台词,那么很可能是在撒谎。第二,我故意让他知道,我是在测试他,如果他不动声色对答如流,那也是可疑的。

    他说:“濮阳,我是华龙区的。”

    我说:“我几天没睡好觉了,脑袋是木的。”

    我说:“你不生产地沟油吧?”

    他说:“绝不干那种缺德事儿。最高法院刚刚出台法律,生产地沟油可以判死刑的!”

    似乎没问题,他很了解这个行业。

    我说:“太无聊了,讲讲你们那个团队的事吧。”

    他说:“我们一路都挺顺利的,3天就到了土垠,预计7天走出去。没想到,偏偏我出了事儿。”

    我说:“你带录像机了吗?”

    他说:“带了,丢在车上了。”

    我对浆汁儿说:“浆汁儿,你把我的录像机拿过来,我看能不能充上电。”

    浆汁儿在我的箱子里翻了一会儿,把录像机和充电器拿过来。我一边插入点火器,一边用余光观察李兆的表情。如果他是李桦,那么,他应该认得这只录像机。

    他只是随意地低头看了看,并没什么明显的反应。

    我接着问:“你们几辆车?”

    他说:“9辆。”

    我说:“那么多车!”

    他说:“13个男的,三个女的,其中有个才19岁,叫小果,都玩两年车了。”

    我半头对浆汁儿说:“米豆,你把矿泉水递给我。”

    浆汁儿愣了愣。

    我在观察李兆。

    他扭头看了看我,又使劲转身看了看浆汁儿:“她叫什么?”

    我说:“米豆。”

    他说:“她不叫浆汁儿吗?”

    我说:“你怎么知道?”

    他说:“你喊过她,我以为她叫浆汁儿。”

    我快速忆,是的,李兆上车的时候,我曾叫过浆汁儿的名字,让她坐在后座上。这个人的记忆力出奇地好。

    我没发现他有什么破绽,就说:“她小名叫米豆。”

    李兆说:“你们之前就认识?”

    我说:“算是认识。”

    浆汁儿把矿泉水递给我,我喝了一口,放在了身边。浆汁儿一直听着我和李兆怪兮兮的对话,一声不吭。估计她能猜到我的用意。

    开着开着,我突然问:“你知道李桦吗?”

    他看了看我:“李桦?”

    我审视着他的眼睛,又问:“知道吗?”

    他说:“不知道,是明星吗?”

    我说:“不是。”

    他说:“你为什么问我这个?”

    我说:“生产地沟油的,日常10吨,被抓了,前几天我在电视上看过他的庭审。”

    他说:“这种人抓不完。在河南,我好几个同行都在做这个。”

    聊来聊去,我感觉这个李兆没什么问题。

    可是,那件黑夹克,那个张开双臂的动作,依然是我心里的一个阴影。

    车队在缓缓行进,录像机充了电依然打不开。

    我们在逃离磁场,可似乎一直逃不开,设备一直在故障中。

    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我们看到了唯一不同的风景,那就是大片大片枯死的芦苇根茎。很多很多年前,罗布泊水深草长,芦苇长势不亚于白洋淀,如今它们都死了。

    李兆四下看了看,说:“我好像见过这片芦苇”

    我正在困倦中,一下精神了:“你确定吗?”

    李兆说:“不确定”

    如果,他真的来过这个地方,那就说明土垠就在附近。

    我说:“你再好好看看!”

    还是浆汁儿眼尖,她突然叫起来:“那儿有个东西!”

    我说:“哪儿?”

    她朝前方指了指:“在那儿!看看看!”

    果然,荒漠上出现了一个黑糊糊的东西。荒漠里的石块都是不规则的,因此这个东西很显眼,它是圆的。它趴在那里,纹丝不动。

    李兆也瞪大眼睛看,他说:“不会是我掉的备胎吧!”

    那东西离我们二三百米,我加大油门开过去。

    后面的车不知道我去干什么,都跟了上来。

    我们开到这只轮胎前,停下来,我和李兆下车看了看,果然是他掉下去的备胎,他在不远处的沙土里还找到了断裂的固定架。

    我在沙土上看到了辙印,一辆车的辙印,我没有声张。

    李兆把固定架扔出去,恨恨地说:“这东西害死我了!”

    我把备胎装到了我的车上,然后我来到布布的车前,说:“你把望远镜给我用用。”

    布布找到望远镜,递给了我:“这是什么地方啊?”

    我说:“目前还不确定。”

    然后,我跑到高点的地方,举着望远镜四下看了一圈,并没看到什么遗址。

    我对大家说:“估计这里离土垠不远了,我们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布布支起锅灶,跟衣舞做了一锅西红柿鸡蛋疙瘩汤,每人一块烤馕。

    吃完之后,我对布布说:“你带大家午休,我开车在附近转转,试试能不能看到土垠的影子。”

    布布说:“没有对讲机,你一个人离开,太危险了。”

    我说:“整个车队一起找,耗费太大。我带着望远镜,不会走出太远。刚才我看到了辙印,今天没风,我顺着它走,找不到就来,应该没问题。”

    魏早说:“周老大,我跟你去吧。”

    我说:“行。”

    安顿好大家,我和魏早开着我的路虎卫士离开了车队,来到刚才备胎掉落的地方,然后沿着辙印慢慢朝前开。

    没想到,这次真的有收获,我们离开营地,顺着辙印走了大约半个钟头,看到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丰田普拉多!我们开到它跟前,下车查看,它的一只轮胎爆了,车尾残留着备胎固定架。

    毫无疑问,这正是李兆的车。

    车牌是粤s。

    我困惑了。

    李兆弃车之后,走了三天,我不确定他走出了多远,但是他说过,他离开土垠十几公里就爆了胎,而我们就是从十几公里之外驶来的,并没有看到土垠!

    我举起望远镜继续搜索。

    土垠遗址是一个长条状土台上,保留着残存的墙基和木桩,有仓库遗址,衙署和士兵屯驻遗址,还有壕沟。

    可是,我的视野内没有任何凸起物。

    我收起望远镜,打开黑色的丰田普拉多的车门,大概检查了一下。

    里面有行李箱,笔记本电脑,一些食物,几瓶矿泉水。看来,三天内没人从此经过。

    我打开工具箱查看,看到了一个行驶证和一个驾驶证。打开看了看,正是李兆的,有他的照片和姓名。他真的叫李兆。只是发证单位并不是濮阳,而是河北保定。

    我没找到录像机。

    李兆说过,他带了录像机。

    我和魏早从我的车上卸下那只备胎,换上了。我们要把他开去。

    在浩瀚的无人区,我们神奇地找到了两样失散的东西,又让它们破镜重圆,组装成一个整体,很有成就感。

    魏早说:“我们去吧!”

    我说:“等一下。”

    我拎下李兆的箱子看了看,锁着。密码是4位数的。

    我说:“给我点时间。”

    魏早说:“你要干什么?”

    我说:“我要把这只箱子打开看看。”

    魏早说:“为什么?”

    我说:“我要了解一下这个李兆的根底。”

    魏早想了想说:“是不是不太合适?”

    我说:“特殊时期,特殊地方,顾不上那么多了。”

    魏早说:“没有密码你怎么开?”

    我说:“从0000到9999。”

    魏早脸上露出某种笑意:“需要多长时间?”

    我说:“快了1秒钟,慢了不超过1个钟头。”

    魏早说:“那还是我来吧。”

    我说:“你会开锁?”

    魏早说:“我试试。”

    我把箱子交给他,他对着阳光,一边慢慢转动着转轮,一边从缝隙仔细查看,观察了几分钟之后,他似乎窥视到了密码,把箱子放在沙土上,拧了几下,“啪”一声,开了!

    我很惊奇:“你怎么做到的?”

    他说:“我在部队的时候,排长教我的小窍门慢慢转动转轮,从缝隙可以看到转轮上有两个豁口,把大的那个豁口加5,就是这个转轮的密码。他这个箱子,4个转轮的大豁口分别在2240上面,它的密码就是7795。”

    我说:“太神奇了,头我拿你的箱子试试。”

    我打开李兆的箱子,首先在顶层网兜内看到了三张身份证,我把它们拿出来看了看,目瞪口呆照片都是李兆,名字却各不相同,其中一个名字正是:李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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