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惊呆了。

    我低声问:“刚才你们看到什么了?”

    白欣欣说:“我们走过那个木牌了,你不让我带走。”

    他说的是那个写着古佉卢文的木牌。看来,录像是从我们走过那个木牌开始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一天应该是4月23日。

    五辆车一路爬行,镜头在高空紧紧跟随。镜头一直不拉近,就是两只天眼悬挂空中。

    没有一个人从车窗探出脑袋,朝天上看一眼。如同我们和命运的关系,我们总是低头赶路,根本不知道命运正在某个方位注视着我们。

    走着走着,画面出现了雪花

    画面再次来我们已经搭起帐篷,吃完晚饭,然后各自到帐篷。号外在捣鼓电台,声音极其刺耳。

    风很大,布布从帐篷里走出来,到我的帐篷前说了几句什么,又去了。

    再次出现雪花

    过了会儿,画面再次来房车里亮起了灯光,橙色的,在漆黑的罗布泊十分显眼,孟小帅穿着一身毛茸茸的粉色睡衣,从房车里跑出来,白欣欣在拉扯她。我第一个跑出帐篷,大家陆续走出来,孟小帅和白欣欣争吵,徐尔戈冲上去把白欣欣打了

    此时,白欣欣和徐尔戈都在看这个画面,有点尴尬。

    雪花

    画面再次来车队继续在无边的盐壳地上爬行,这应该是第二天了,也就是4月24日。看天色,大约是下午2点多钟左右。

    我的心提得越来越高:如果这样演示下去,我们就能看到那双方孔铜钱的鞋是怎么出现的了,就能发现号外是怎么失踪的了,就能知道李兆是怎么死的了

    走着走着,车队依次停下来,休息。

    布布站到一个高处,举起望远镜四处眺望。她就是不看天上。

    我走到她跟前,和她交谈了一阵子。

    填饱了肚子,大家原地铺睡袋,午休。

    就是这天中午,营地里出现了那双恐怖的脚印!

    我不知道其他几个人记不记得日期,反正我死死盯住了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家都睡着了。一个人从睡袋里爬起来,颠儿颠儿地跑向营地之外,是浆汁儿,她在一块很高的盐壳背后蹲下来

    浆汁儿叫起来:“嗨嗨嗨,你们还看哪!”

    她的位置在画面左下角,我只是扫了一眼,继续紧盯营地中心:“嘘现在你不是主角,没人关注你。”

    雪花

    画面再次来寂静的营地上出现了一个人!

    此人竟然没有穿衣服,只穿着一双鞋,看起来十分怪异。他始终低着头,看不见他长什么样。他慢慢地走着,看不出有什么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制造脚印

    雪花

    画面再次来那个人已经不见了,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怎么来的,怎么走的!

    营地又变得安安静静了,只有时间在缓缓流淌,要不是偶尔掠过的风沙,我都怀疑画面是不是定格了。

    白欣欣忍不住说了一句:“这个人是谁啊”

    有人来了,是布布和张,他们爬上房车,布布问:“你们在干什么?怎么不走了?”

    我说:“布布,你来看看!”又对张说:“你去跟大家说一声,临时休息一下!”

    张意识到我们发现什么东西了,赶紧去通知大家。

    张在画面上出现了,他是第一个睡醒的,他蹲在营地上查看脚印。

    布布站在我旁边,她看着看着,惊讶地溜出一句:“我的天!”

    画面中,我开始检查每个人的鞋底,搜查每辆车

    张通知完大家,急匆匆地跑上来,跟我们一起看。显然他也惊呆了,不过,这时候没人顾得上议论,全部盯着电视,生怕漏过一个镜头。

    雪花

    画面再次来我们在攀爬雅丹土台。从高空看下去,真的有一张脸,它任凭我们像蚂蚁一样爬上爬下,始终面朝东北方向,表情木讷

    雪花

    画面再次来黑夜,我们的营地,帐篷里的灯都灭了。

    如果这是我们攀爬雅丹的当晚,那么正是这天夜里有人钻进了布布的帐篷,试图掐死她

    时间慢慢流逝,我盯紧了布布的那顶帐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画面中影影绰绰出现了一个活物,我根本没看见他从哪里冒出来的,画面太黑了,最早的时候,只是营地外多出了一点浅色,他如果不动,我都不确定那是一个活物。他动了,四处转悠,最后慢慢接近了布布的帐篷。我渐渐看出来,那是个没有穿衣服的人!

    他贴近布布的帐篷,有动作,看不清,接着人就钻进去了,很快传来布布的惊叫声,几十秒之后,这个人影钻出帐篷,那点浅色渐渐变黑,终于跟黑夜融为一体,不见了。

    雪花

    布布小声说:“这是人是鬼啊!”

    没人说话。

    画面再次来响起沙尘暴的吼声,听起来那么瘆人。屏幕黑糊糊的,不是没有太阳的那种黑,而是日光被遮蔽了的那种黑。

    号外探出身体,瞪大双眼盯着电视他正是这天在沙尘暴里失踪的!

    然而,沙尘暴淹没了一切,遮挡了一切,画面中根本看不见营地。直到十几分钟之后,沙尘暴渐渐停了,营地才渐渐显现出来帐篷东倒西歪,很多拉绳被刮断,号外那顶帐篷彻底坍塌。半米多高的沙土差点把车轮埋住了

    雪花

    号外说:“我就就这样没了?”

    我说:“魔术都需要毯子遮的。”

    画面再次来我们的营地,大家都睡了,一轮月亮挂在天上。这一天应该是4月25日,我们迷失的第一天。号外丢了,淖尔来了。

    电视画面经过了剪辑,它似乎被某种力量操控着,专门为我们演示我们不了解的一些细节。

    我知道,今天夜里淖尔会录像。

    果然,很长时间之后,画面上有个小东西从衣舞的帐篷里钻出来,他没穿衣服,步伐极其敏捷,行走速度快得惊人,他的手里抱着一个黑糊糊的东西,应该是录像机,他钻到房车下,不见了。

    又过了很长时间,白欣欣从房车下来,跑到我的路虎卫士旁边,撒了泡尿,然后到了房车上。

    雪花

    画面再次来白天,营地,大家在午休。这一天应该是4月26日了,我们带着淖尔。

    白欣欣、衣舞和那个小孩,留在了房车上。

    浆汁儿留在了我的车上。

    帕万留在了魏早的车上。

    魏早、布布、徐尔戈、孟小帅、张,他们蜷在车里睡不着,拿来睡袋,躺在了车下的阴凉中。

    我从车上拿出号外的金属探测仪,在沙土上寻找磁场。十几分钟之后,我发现了什么,取来工兵铲,挖出了那把七七式手枪。大家醒来之后,我没有说枪的事儿。

    雪花

    画面再次来夜,营地。我正在捣鼓号外的电台。录像者在天上,听不到营地的人说话,但是电台的声音却非常刺耳,可能因为电波正是朝天上发射的:“吱啦吱啦呜哇呜吱啦吱啦哒哒”

    张在营地里转悠,一个黑影在营地东方出现,快速跑过,甚至看不清是四腿奔跑还是两腿奔跑。张听见了什么,冲过去张望,然后迅速跑来敲房车门,对白欣欣说着什么,接着,两个人一起朝营地之外跑去

    他们离开营地之后,布布去了我的帐篷,过了会儿,我拿着手电筒走出来,到各个帐篷查看

    雪花

    画面再次来黑糊糊的营地。如果是同一天的晚上,此时号外和白欣欣应该一先一后到了营地。也就是这一夜,淖尔失踪了。

    他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这是夜里哪个时段,盯紧了衣舞的帐篷。那个帐篷无声无息。

    很长时间之后,淖尔从房车底下出现了,他依然拿着录像机,分别钻进每个帐篷,最后爬出来,并没有到衣舞的帐篷,而是快速爬向了营地之外

    雪花

    画面再次来天亮了,营地,大家就该不该继续寻找淖尔发生分歧,举手表决。这是4月27日的早上。

    突然地震了。整个罗布泊都在抖动,镜头却纹丝不动,非常稳。大家在尘土中滚来滚去,就像马勺里翻炒的黄豆。

    地震停止之后,我们灰头土脸,上车离开。镜头没有跟随,也没有结束,画面上只有那条地震裂开的深沟,黑糊糊的,深不可测。

    车队的引擎声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了。

    时间在静静流逝。

    突然,那条深沟里影影绰绰爬出了一个小孩,朝我们车队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又钻进深沟不见了

    雪花

    画面再次来沙海,停着一辆孤独的小货车,郑太原站在车下,朝着一个方向张望,好像他的同伴从那个方向离开了,他在等他来。他等了很长时间,好像终于看到同伴的身影了,他麻利地爬上车厢,把那两扇铁门关上了。

    风呼呼地吹着,他一直藏在车里,没有再下来。

    20多分钟之后,几辆车开过来了我的路虎卫士,布布的三菱帕罗杰,魏早的切诺基,孟小帅的悍马。没错儿,那是我带他们去找尸体,却遇到了那辆小货车。

    雪花

    我头看了看布布,布布也看了看我,都没说什么。

    画面再次来夜晚,营地。

    我、徐尔戈和浆汁儿从画面之外走进来,去了我的帐篷。

    张出去喊人。不一会儿,孟小帅、衣舞、魏早、号外、白欣欣都走进了我的帐篷。我们在谈论徐尔戈听到的那个声音。

    电视前的我,死死盯住了郑太原和李兆的那个帐篷,他们应该在聊天。不久之后,李兆就疯了

    那顶帐篷的门帘被慢慢掀开了,郑太原探出了脑袋,朝我的帐篷警惕地张望,一直没有退去。他在监视什么?李兆一个人在帐篷里干什么?半个多小时之后,帐篷里传出不正常的叫声,郑太原撂下门帘缩去,两分钟之后,他跑出来,冲向我的帐篷,正好跟我碰上,他比比划划说着什么,我记得,他对我说:那个人疯了!

    我忽然想起李兆在催眠过程中说过:他看到了三个郑太原,一个笑眯眯地跟他说话,一个狠狠地捂住了他的嘴,一个站在门口放哨。心里不由一寒,难道在门帘那里张望的,是第二个郑太原,或者是第三个郑太原?

    雪花

    画面再次来我和衣舞聊天来,两个人互道晚安,然后我了帐篷,衣舞转了一圈,也到了帐篷

    雪花

    画面再次来衣舞像梦游一样从帐篷里走出来了,她慢慢来到我的帐篷前,把耳朵贴在了帐篷上,一动不动地听。

    正是这个时候,浆汁儿感觉到了帐篷外有人!

    房车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衣舞在我们的帐篷外蹲了有半个钟头,慢慢站起来,似乎失魂落魄地走向了营地外,在黑糊糊的盐壳上躺下来。看不清她做了什么,十几分钟之后,她试图站起来,却再次躺下去

    雪花

    看来,衣舞真的是自杀!

    画面再次来白天,车队在行进。看车辆顺序和周遭地貌,这就是今天4月28日下午的情景。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光天化日,画面清晰,我要看看究竟是谁接近了我的车,杀死了李兆!

    地面最高的盐壳差不多达到了一米,从天上看去,我们的车队就像惊涛骇浪中的小船,艰难前行。

    终于,房车停住了。

    大家停车,帮白欣欣铲除阻碍。房车终于爬过了那道坎。

    大家坐下来休息,浆汁儿应该给孟小帅算命了。大家聊得很专注,没人注意我们的车。

    我紧紧盯住了布布那辆三菱帕杰罗。

    突然,三菱帕杰罗的车门打开了,接着,一个人无声地走下来,棕色皮夹克,牛仔裤,黑色登山鞋

    雪花

    我再次看了看布布,布布瞪大双眼,彻底傻了。

    我以为画面该终止了,因为它已经播到了现在。

    可是没有,画面再次来了茫茫沙漠中,凸起一座馒头形的沙山,密密麻麻矗立着数百根粗壮的胡杨木桩,被砍成菱形、圆形、桨形,三角形。木桩中央,有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一个人在入口外孤独地站着,低着头。棕色皮夹克,牛仔裤,黑色登山鞋。他好像一直在观察自己的双脚。

    过了很久,终于有一辆车开进了画面,是我的路虎卫士。

    郑太原慢慢抬起头来,一步步退到入口内,不见了。很显然,他在引我们入彀

    镜头迅速升高,那些胡杨木桩越来越小,我们的几辆车越来越小,满画面都是起伏的沙丘,跌宕的盐壳,随着镜头放大放大放大,起伏越来越小,跌宕越来越小,终于变成一片灰茫茫,渐渐变成一只巨大的耳朵形状

    电视突然关闭。

    我突然起身离开,跳下房车,冲到了布布的车前车里空空荡荡,那个自称科考队员的郑太原已经不见了。

    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小货车上的那几个字危险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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