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万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魏早和布布探询地望着我,我一步步退出帐篷,朝天上看了一眼,虽然环境是炎热的罗布泊,心里却生出了一阵寒冷

    难道我们这些人,还有另一群不明身份的人,都是演员?

    难道我们都被天上某个东西控制着,在拍摄一部电影?

    那么,那些死去的“演员”会不会复活?我们已经把他们埋葬了啊。

    布布走出来:“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可能是真理,可能只是胡言乱语。”

    布布说:“他什么都听不见,怎么知道非人类?肯定不是他在说话!”

    我说:“你跟魏早说说,留意他说的每句话。”

    布布说:“嗯。”

    我到我的帐篷,查看我刚刚拍的“双鱼”照片。

    打开相册,大部分都是我女儿美兮的照片,她笑得那么甜美。宝贝,你远在法兰西,绝对想不到爸爸最近都经历了什么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故事。

    假如我活着,我会在你入睡前讲给你听,让你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我找到最后拍的三张照片,发现画面黑糊糊的,什么都没有。

    我把照片放大,再放大,依然黑糊糊的,没有任何东西。

    我陡然想到一件事

    一次,我跟浙江一个企业老总吃饭,他聊起了一件事:

    他和哥哥接管了一座山,开发旅游项目。山中有座巨大的佛,那是依托山体雕凿出来的。由于长年累月风雨剥蚀,大佛已经略有破损。这个老总请来工程师和一群工人,准备对大佛进行修缮。

    这一天,这个老总来到山里视察,大佛四周绑着脚手架,工人们正在上上下下地忙活。

    他拿出手机拍照,拍云和树,拍山和水,拍大佛

    离开的时候,他觉得还应该给大佛录录像。这个景区对外开放之后,游客们来到此地都会拍照留念、录像,但是没人会拍到大佛被“美容”的镜头。于是,他又拿出手机给大佛录像。

    到城里,他查看手机,大吃一惊!

    说到这儿,他掏出手机给我看,我看到了云和树,看到了山和水,找到那张大佛照片,只有黑屏。这个老总说:“我对我的手机太熟悉了,不可能用手指挡住镜头。”我仔细看,黑屏上隐隐有图案,类似于三维漩涡。

    接着,他又给我看那段录像,只听见施工现场嘈杂的声音,画面还是黑屏。

    最后,这个老总对我说,他曾经找过一个高僧请教,这是怎么事儿。高僧说,佛也有爱美之心,就像一个女子,她正在化妆的时候是不愿示人的。

    这个老总茅塞顿开。

    难道,这个双鱼形状的东西也不让拍?

    我觉得我冒进了。

    这天晚上,我主动给大家放哨,浆汁儿要陪我,被我赶走了。

    我没想到,这个夜晚发生了那么多事

    大家入睡之后,营地一片寂静。没有一丝风,看那个湖,跟死了一样。四周的植物不摇不晃。

    我曾经看到过一只麻褐色的鸟,它去哪儿了?藏在密匝匝的植物里?

    夜里有点冷,我穿上了一件墨绿色夹克,坐在一片罗布麻旁边,我相信离我3米远就看不见我的。

    这个地方的夜空似乎比城市里的大无数倍,星星密集无数倍。

    我开始胡思乱想。

    我是什么?

    父精母血的结合物。

    父亲有他的父母,母亲有她的父母,父母的父母又分别有他们的父母排列上去,就是一个巨大的扇形,辐射到茫茫时间的深处,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了。

    我就是一个珍贵的扇坠儿。

    如果我那浩繁的祖先中,有一个人早夭,就不会有我了。古代的医学落后,发烧都可能死人,更何况瘟疫横行。那年代死个小孩就像打碎了一个鸡蛋。还有饥饿,遍地“冻死骨”,还有连绵不断的战乱,冷兵器时代,能存活下来是奇迹

    “扇面”范围中的无数对夫妻,若有一对姻缘发生变化,也不会有我了。

    如果哪个朝代有那么一对夫妻,其中一个在路上遇到了熟人,说了一阵子话,家晚了,夫妻二人那天没有做爱,也不会有我了。

    受孕只要差一瞬间,都将形成不同的生命。而一件突发的小事儿,一个念头的转变,甚至窗外的一声呼喊,都可能致使其中一对夫妻的受孕发生变化

    再往前,我的祖先满身黑毛,一代代多得数不清,他们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竟然没有一个被同样满身黑毛的更凶猛的动物吃掉。

    继续往前,一直追溯到数十亿年前的原始海洋,我的祖先也许是微生物,在漫长的时间里进行着生物转换,竟然一直没有中断

    生命太奇妙了。

    从最初到最后,促成我这个生命形成的偶然,就像沙漠的沙子一样数不清。而阻止这个生命形成的偶然,就像地球上的树叶一样也数不清。两种偶然的关系是在大风的裹挟下,所有沙子必须从所有树叶的空隙间穿过,否则我就不会存在。结果它们全都做到了。

    多么伟大。

    多么恐怖。

    我又想到了那群人,他们说,我属于他们那个种类。

    那么,在人类满身还是黑毛的年代,我的祖先是不是经常吃掉人类的祖先呢?

    有动静。

    我抓紧手枪,朝帐篷看过去。

    一个人走出来了,穿着白色的衣服,看上去轻飘飘的,好像是个女的。

    她是谁?

    那个卧底?

    她朝我跑过来,她似乎穿着一双很大的鞋,踩在沙子上,“嚓嚓嚓”地响。借着这个声音的掩护,我慢慢朝后移动,藏进了芦苇中。

    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存在,走到离我七八米的地方,脚步慢下来。

    星光暗淡,不过我看出来了,她是郭美。

    她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都快喘不出气了。空气中飘过一股香气。

    她没有停留,走过去,又开始跑了。

    我慢慢探出脑袋,盯住了她的背影。前面是厕所,她肯定是去解手了。

    我把眼睛收来,猛地看见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黑影,此人蹑手蹑脚,几乎听不见脚步声,也朝厕所走去了。他离我比较远,看不清面孔。

    他也去解手?

    不可能这么巧。

    他是那个想杀郭美的人!

    我一下从芦苇中站起来,举起手电筒照过去:“谁?”

    这个人一下就窜进了旁边的芦苇中,看不见了。

    我听见郭美在厕所里说:“是我”

    我冲到那个人刚才消失的地方,拨开芦苇,用手电筒照了照,没人。

    郭美说:“周老大,你没睡觉?”

    我说:“今天晚上我站岗。”

    她说:“那你等我一会儿啊,我害怕。”

    我说:“好。”

    她说:“你把耳朵堵上。”

    我退开了几步,把耳朵堵上了,眼睛却死死盯着那片芦苇,如果那个人在里面移动,芦苇会摇晃的。芦苇纹丝不动。就是说,那个人在里面藏着,并没有移动。

    这时候,我应该迅速跑营地,检查每一顶帐篷,看看谁不在,那个人立即就浮出水面了。

    可是,郭美还蹲在厕所里,我不敢离开。我想,只要我一走,她可能就没命了。

    偏偏刮来了一阵风,那片芦苇“哗啦哗啦”响起来。

    完了。

    那个人肯定会借着这个机会,迅速离开。

    我问:“郭美,你完了吗?”

    郭美说:“完了。”

    又过了一两分钟,她才走出来。

    我用手电筒照了照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真不好意思,让你陪我蹲坑”

    我说:“你半夜上厕所怎么不叫个伴儿?”

    郭美说:“人家都睡着,我一叫,弄醒好几个。”

    我说:“刚才有人尾随你,你知道吗?”

    她说:“谁那么变态啊!”

    我说:“不是变态的问题,我怀疑他想害你。”

    郭美四下看了看,紧张地问:“你看清是谁了吗?”

    我摇摇头:“不过,他留下了脚印。”

    说着,我蹲下来查看。

    沙子上果然出现了三双脚印,一双是我的,横纹图案,一双是郭美的拖鞋,圆点图案,还有一双在芦苇中消失了,大约42码,海浪图案杀手穿的就是这双鞋!

    郭美真的害怕了,走营地的时候,紧紧抓着我的胳膊。

    我把大家统统叫起来。

    听到我的喊声,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各个帐篷纷纷亮起了灯,然后陆续走出来。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在,每个人都睡眼惺忪,好像刚刚醒过来。

    我说:“郭美刚才去厕所,有人偷窥。我没追上这个人,现在我要检查一下大家的鞋底。”

    孟小帅使劲抻了个懒腰,说:“偷窥就让他偷窥呗,我以为多大的事儿呢!深更半夜不让人睡觉”

    浆汁儿说:“周老大,那你把男的叫起来就行了啊,我们女的又不会偷窥她!”

    我说:“不,都要看看。”

    大家把鞋子脱下来,我一个个看了下,竟然没有海浪图案的鞋底。

    白欣欣问我:“哪双是啊?”

    我说:“没有。”

    白欣欣对郭美说:“你是不是太矫情了?荒郊野岭,谁会偷窥你上厕所!”

    郭美委屈地说:“不是偷窥!他想杀我!”

    白欣欣很不屑地嘀咕了一句:“脑残。”

    郭美突然盯住了黄夕:“你白天穿的不是这双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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