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两个人走到离我们十几米远的地方,我才看清是令狐山和季风!

    我不确定他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我也不确定令狐山的意图,我的大脑快速运转,只想到两种可能:第一,令狐山来把季风还给我们。第二,他把季风当人质。

    我轻轻对浆汁儿说:“你留在车里,我下去,你把车门锁上。”

    浆汁儿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我拎着射钉枪下了车,然后拍了拍车门,浆汁儿手忙脚乱地摸索着,竟然找不到门锁在哪里。我只好拉开车门,指了指门锁的位置,然后重新把车门关上。“咔哒”一声,她终于把车门锁上了。

    令狐山和季风已经走到我跟前了。

    我看着他们,并没有说话。

    令狐山对季风说了句什么,季风一个人朝我走过来。

    我依然紧紧抓着射钉枪。

    季风走到我面前,说:“他是来投靠我们的。”

    我愣了愣。令狐山来投靠我们?

    接着,季风告诉我,前一天夜里,那个安春红突然在古墓外出现,对类人发起了袭击,令狐山拼死保护季风,两个人才得以幸存,其他类人全部被杀死了。

    千真万确,安春红依然存在!

    现在,类人只剩下令狐山一个了!

    我突然说:“季风,你爱他吗?”

    季风愣了愣:“一定要说吗?”

    我说:“如果你不爱他,那么桥归桥路归路,我们和他各走各的;如果你爱他,我们会无条件地接纳他,并且把他当成我们当中的一员。”

    季风毫不犹豫地说:“是的,我爱他。”

    我说:“你等一下。”

    然后,我走向了帐篷,实际上章和孟小帅已经听到声音走出来了,他们站在帐篷门口警惕地朝我们张望着。

    我走过去,章问:“这是什么情况?”

    我说:“季风带着她的男朋友娘家来了。”

    章说:“什么意思?”

    我把情况说了说,然后问他和孟小帅:“你们同意接受令狐山吗?”

    章说:“当然了。我不接受类人,但是我接受季风的男朋友。”

    我又看了看孟小帅,孟小帅点了点头。

    我到令狐山和季风跟前,说:“好了,我们是一家人了。”

    接着,我走到车前把浆汁儿叫出来,浆汁儿跑到季风跟前,紧紧抱住她,又哭起来。娇小的季风像姐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我们走帐篷的时候,浆汁儿一直挽着季风的胳膊,问这问那。

    在帐篷里,浆汁儿坐在我旁边,孟小帅坐在章旁边,令狐山坐在季风旁边。我对季风和令狐山讲了我们经历的事情,令狐山听得全神贯注,就像在听一部惊险小说。

    最后我说:“眼下,罗布泊上只剩下我们六个人了,我们应该离开了。令狐山,你考虑一下,要不要跟季风一起出去?”

    令狐山低头想了想,突然对季风说:“季风,对不起,我骗了你。”

    我马上看了看季风,她困惑地看着令狐山。

    我脑袋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上当了,季风被令狐山利用了,我把这个类人迎进帐篷也许是个巨大的错误

    浆汁儿和孟小帅都诧异地看着令狐山,只有章依然微笑着注视令狐山,只有我能看出来,那微笑里透着杀气,毫无疑问他在等待下文,如果令狐山说出什么不对头的话,他肯定立马扑上去。

    令狐山把目光转向我,说:“那些类人都是我杀死的。”

    我假装平静地问他:“为什么?”

    令狐山说:“为了换来一个谜底。”

    前一天夜里,令狐山和季风已经入睡,突然被惊醒,他们听见古墓外狂风大作,传来某种异类的笑声,以及类人惊恐的叫声。令狐山知道灾难来了,他把季风藏在古墓内的一个密室里,然后拎着兵器就冲了出去。

    漆黑的荒漠上站着一个白发女人,正是安春红,她全身发光,白晃晃的,五官清晰可见,异常骇人。令狐山眯眼朝上看,黑暗的天空中隐隐飞舞着一些僵直的身体,就像巨大的蝙蝠,看不太清具体有多少,只能听见夜风吹着衣服“扑啦啦”响。就像在一片腐朽多年的泥浆中翻腾着一些黑黢黢的活物,那感觉令人恶心。

    令狐山压制着恐惧,问她:“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要干什么?”

    那个发光人慢悠悠地重复着一句话:“我要制造精怪我要制造精怪我要制造精怪”

    类人杀死类人就会变成精怪。

    令狐山命令其他类人退古墓内,最后,他和发光人达成了一个协议他亲手杀死手下的类人,换取他和季风的活路。另外,发光人必须告诉令狐山她的来历。

    发光人同意了。

    接下来,令狐山到了古墓,古墓里燃烧着火把,仅剩的几个兄弟姐妹都在等着他。

    令狐山把他们分别带出来,当着发光人的面,一个个处决。令狐山杀过很多人,动作从未像那次一样拖泥带水,他永远忘不掉,他用刀把一个兄弟的脖子砍断了一半,那个兄弟却没有死,接着,令狐山像拉锯一样,在那个兄弟的脖子上割了几十下,对方一直含着泪看着他令狐山一直没有流泪,他的心在泣血。他的身上已经湿透了,浸满了同类的血后来他把季风从密室里牵出来,谎称是安春红杀死了所有类人,而他跟安春红殊死搏斗,终于把对方赶走了

    令狐山杀死所有兄弟姐妹之后,眼睛红了。

    那些飞行的怪物迅速散去了,狂风也停歇了,荒漠上只剩下他和那个发光体。世界变得非常安静。

    发光体依照承诺,说出了她的来历。

    我们不是这个地球上的第一批人类。

    地球有46亿岁,如此漫长的时间足以包含多次人类的进化过程。那么,人类总共轮了多少次?我们不清楚,中间的空挡,一截截切断了人类史。

    这个安春红,她属于上一批人类。

    实际上,她不叫安春红,“安春红”只是她来到我们这个世界之后,模仿我们的习惯取的一个假名。天知道她叫什么,天知道他们那批人用什么做代号。

    上批人类比我们发达,他们违反自然规律,极速发展科技,最后获得了某些超自然之力,比如改变时间。

    英国新科学家杂志刊登过一篇文章,设想人类从地球上消失之后,地球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将人类留下的痕迹全部消除?科学家给出的答案是20万年。人类灭绝20万年之后,将再也找不到他们曾在地球上生活过的痕迹。

    人类消失之后20年,乡村道路被野生植物覆盖,田地里杂草丛生。

    接着,人类建造的水坝在250年之内坍塌。重金属污染在数百年之后逐渐被稀释。钢筋水泥的摩天大楼,以及全世界最大的拱桥在1000年之后倒塌。

    随着时间的流逝,强悍的树根渐渐顶翻人行道路面,撕裂地下管道,公园被一群群野狼占领,酒吧和商场蛙声四起。

    水泵停止工作之后,急剧上涨的地下水将公路下的泥土冲走,使道路变成沟壑。

    200年之内所有的排水沟落满树叶,避雷针锈坏,雷电把无人剪割的杂草引燃,使整个城市遗址付之一炬。

    几千年之后,地球变到史前蛮荒世界。没有了空气污染,城市的墙壁上布满青苔、爬山虎之类的植物。胡萝卜、卷心菜、花椰菜等退化成野菜。

    人类留下的文明全部在2万年之内消失殆尽,5万年之后,地球上所有的人类遗迹都成为难寻的考古线索,玻璃和塑料全部消解。

    在20万年之内,放射性物质和人造化学污染物全部土崩瓦解,从此地球上再也找不到可以考察到的“人类产品”

    “安春红”那批人类就出现在20万年前。

    他们和我们一样,经过漫长的进化,由低级动物变成高级动物,学会了制造武器,忘记了保护生存的环境,导致空气污染,土壤退化,淡水消失,沙漠蔓延,雾霾满天最后,他们自己毁灭了自己,留下空空荡荡的地球,生命从零开始。

    如果我们能看到前一批人类留下的某些记载,也许就会好好珍惜一切,不会重蹈旧辙了。 可是,我们只知道上下5000年,对于更久远的历史,一片茫然。

    那批人类,只留下了“安春红”一个人。

    她不是我们的祖先,她跟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如果非要给她一个身份,那么她应该算是我们的先人。好,就叫她“先人”好了。

    那批人类消亡了,连钢铁都不复存在,“安春红”这个鲜活的肉身怎么活到了20万年之后?

    据安春红说,她的老公是个类似科学家的人物,他正在搞一项实验,在上一批人类快要灭绝的时候,他把“安春红”放进一个生命的容器,埋在了罗布泊湖底罗布泊的形成已经有200万年的历史,它一直是个很深的淡水湖。

    “安春红”不是为了活下来,她的使命是警告下一批人类如果有人类再生的话。

    那么,她是怎么沉睡了20万年又苏醒的呢?

    令狐山讲到这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孟小帅蠕动着漂亮的小嘴,低声说:“我以为我们进入了魔幻世界,原来是科幻世界”

    令狐山郑重地说:“你不要以为只要不是神鬼就是科幻,科幻是幻想,我说的是现实。20万年前就已经发生的事件,那是幻想吗?”

    孟小帅就不说话了。

    这时候,荒漠已经黑下来,帐篷里没点应急灯,我们六个人互相看不到脸。有什么东西碰了帐篷一下:“啪!”

    浆汁儿一下抓住了我的胳膊:“什么声音?”

    我低低地说:“风吧”

    浆汁儿着急地说:“哪有风啊!”

    我说:“令狐山,咱们等一会儿再说,你先告诉我,你知不知道那个安春红现在在哪儿?”

    令狐山说:“不知道。不过我猜她就在附近。”

    浆汁儿哆嗦了一下,慌乱地找到了她那几张脏兮兮的扑克牌,又在地上摆起来,摆着摆着突然说:“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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