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道路尽头彩霞漫天,远去的少年身上的白色衬衣被阳光穿透而过,显出过细的腰身轮廓来。
纪风眠站在宠物店门口,死死盯着那人慢慢远去。
连个名字都不知道。
刚才对方离开前的眼神让纪风眠很不爽,什么情绪都没有,仿佛只是在马路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他的情绪,很快浮现在脸上,透露着狠戾的感觉。
赵森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事情没完,顺口又问了句,“风哥,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纪风眠没回答,而是向前走了几步,步子很大,步伐很快。
“风哥,风哥,冷静,刚刚不是说这事已经了结了吗,猫二爷还在店里呢。”赵森慌忙去拦,生怕纪风眠跟到人家家里去找麻烦。
他来的时候,他爸给了个任务,就是千万不能让纪风眠闹出大事来。出事了,纪风眠没事,有事的会是他。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赵森:“啊,我以为你要跟着他去他家找麻烦,把他家拆了什么的。”
这些事情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放在纪风眠身上却不奇怪。毕竟,他们都知道纪风眠有点问题,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呵,你从哪看出来的。”
赵森没再说话,方晓倒是嘴快地接了句,“风哥你不是最讨厌装逼犯吗,尤其刚才那个人,居然从头到尾连名字都不屑于告诉我们,总有种被看不起的感觉。”
一听这话,纪风眠更加不爽了。
在办理的绝育终身卡后,他又问了一次少年的名字。没想到,对方只是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直接离开了。
纪风眠不服气,追出来问,没想到,那人直接当没听到。
走了。
他纪风眠生下来这十几年,就没人敢这么无视他。
好气。
“我最讨厌装逼犯,尤其是他这种类型的,不行,我一定要知道他的名字。”
方晓附和,“就是就是……”
赵森锤了方晓一拳,“傻逼,别拱火了!”
然而,纪风眠似乎已经停不下来来,“等我找到他,一定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太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路上的路灯还未亮起。
纪风眠没说完,一阵剧烈的头疼袭来。他一个踉跄,撞在了旁边的墙上,眼前一阵发黑。
“嘶——”
赵森一惊,想伸手去扶,又想起什么触电般缩回,“风哥,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纪风眠却没回答,垂着头,一动不动足足有好几分钟。
身旁两人安静如鸡,丰富的经验告诉他们,此时最好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大概在几个月前,纪风眠会在晚上出现这样的症状,头痛,然后便是沉默的保持一个动作许久。
时间不会太长,几分钟就恢复正常,但此时绝对不能有人碰他,碰到的人几乎都是被一拳放倒。
到医院检查也检查不出什么问题,医生只说可能是后遗症。
大脑是极为精密的器官,科学对大脑的研究也远远不够。简单来说,就是受过伤的大脑出现什么后遗症都不奇怪。
赵森和方晓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后退一步。不退是傻子,犯病的纪风眠就是个人形炸一弹,谁都不敢挨。
万万没想到,纪风眠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后,居然开口问:“刚才他胸口的校徽上是不是写着醴州五中?”
赵森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毕竟之前纪风眠犯病的时候,从来不说话。
“是不是?”
“啊,啊,谁?”赵森脑子转得快,又瞬间反应过来,“你说刚才那人啊,是写着醴州五中。”
纪风眠得到答案,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李律师,我要转学去醴州五中。”
电话那头说了几句什么。
纪风眠:“纪国华?他管不了我,嗯,下周我就要过去。”
旁听了一切的赵森和方晓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懵逼茫然。
啊?
不是,风哥你就算再讨厌装逼犯,也不至于转学过去报复吧?而且,他为什么忽然叫“李律师”,之前不是一直叫“李叔叔”的?
还有纪国华?那是你爸啊,怎么就直接叫纪国华了?
完蛋了,风哥的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赵森和方晓对视一眼,觉得他俩这次回去,可能要被家里好好教育一顿了。
周一。
醴州五中正式开学。
今天惯例是开学典礼,本该在典礼现场的副校长却没有出席,而是等在了校门口。
等了片刻,街道尽头开来挂着安平市车牌的黑色迈巴赫停了下来,正是他等了半小时的贵客。
很快,车上下来两人。副校长迎上去,同穿着西装戴眼镜看起来就是精英的中年人握手,“李律师,你好。”
“你好。”
“这就是贵公子?”
李律师笑了笑,“我可没这福气,这是我雇主家的孩子,纪风眠。”
李律师在国内法律界的地位高人脉广,他的雇主非富即贵,更何况,这次转学的条件是一间新的图书馆。
五中也不是什么好学校,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副校长是个人精,见他避而不答,便也不再追问,“来来来,先带你们参观一下学校。”
接下来便是无趣的寒暄和介绍,纪风眠自然是懒得听。
他手揣在衣服口袋里,一脸地吊儿郎当,只觉得这学校破得可以,怪不得那人的校服看起来不太合身。
虽然穿得挺好看,可看起来布料很硬不舒服,要不给学校捐一批校服好了,用真丝棉的料子做,舒服透气……
他的思路已经拐到了十万八千里外,对于自己转学事宜完全不关心。
副校长频频用眼角余光去看一旁的少年,想不明白他怎么就突发奇想要转到五中来,就算是想到醴州读书,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实验。
如果觉得实验压力太大,也有私立民办高中条件好,国际化办学,反正不会是五中。
其实,纪风眠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风要转学过来,甚至他都不记得自己打过电话找李律师。
昨天他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十一点,然后就接到了李律师的电话。
李律师表示,转学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周一可以去学校看看,决定进哪个班。
纪风眠一头雾水,却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就像这次跑来醴州,也是在他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定下的。一早起来,就听到管家敲门,说去醴州的车已经安排好了,按照他前一天晚上的要求。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做出点奇怪的事也很自然。
嗯?
他脚步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光荣榜。
两寸证件照很少有人能照得好看,某少年却干净得尤为突出,即使面无表情,也好看得不像话。
“姜,南,书。”纪风眠一字一顿地读出了他的名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停下的时候,其他人自然也停了下来。
副校长听到这个名字,顺便解释道:“姜同学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名,上次八校联考也拿了第一,很优秀的学生。”
学习好,第一名,又是纪风眠讨厌的属性,他迫不及待地想看见这讨厌的人。想看看自己出现时,那人脸上的表情。
纪风眠越想越兴奋,又问:“他在哪个班?”
“文科一班。”
“李叔叔,我要转去文科一班。”纪风眠直接说道。
李律师却迟疑了一下,“这……个人意见,理科会更适合你,毕竟你现在记忆力不算太好。”
说纪风眠记忆力不好已经很委婉,更直接的说法是他如今的记忆力和一条鱼没什么两样。
很多事情都能说忘就忘,更别说历史政治这种需要大量记忆背诵的科目。
不过他人聪明,理科成绩倒是一直不错。
纪风眠摊了摊手,“高考什么的,对我来说不重要。”
李律师停了一下,“好。”他毕竟不是纪风眠的监护人,只是受他爷爷雇佣,在各方面处理纪风眠的事情而已。
副校长倒是看呆了,这纪风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做事情似乎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总之,不像是来好好念书的。
开学典礼之后,下午照常上课。
姜南书没去食堂,在教室里吃了面包就继续看书,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过了没多久,走廊上有交谈声传来。
“诶,你听说没,有转学生转过来。”
“转学生就转学生,有什么奇怪的。”
“不是,听说是安平市转过来的。”
“蛤?居然有人从安平市转到这里来,脑子有包吧?”
“你才脑子有包!”
“你有病吧,骂我干什么?”
“你骂我的新任男神,我当然骂你,嘿嘿嘿,颜值即正义,转学生是个超级大帅哥。你看,有人偷拍的照片。”
“还能有多帅……啧,还真帅,和姜学神完全不同的类型。”
“嘿嘿嘿,对吧,如果说姜学神是高不可攀的天边月,这帅哥就是嗯,移动荷尔蒙散发……”
拿着手机眉飞色舞的女生被身边同伴猛地扯了一下,对上了姜南书的眼睛。
她面红耳赤,语无伦次地说了句,“姜学神,啊,不,姜南书你没去吃饭啊。”
姜南书点了点头,低头继续做题,仿佛没听到对自己的议论。
转学生什么的,也和他无关。
看到转学生跟在老周身后走进来时,姜南书的这个想法也没什么变化,只觉得有些巧合。前天才因为黑猫的事见过的人,今天就转学过来。
只是,依旧与他无关。姜南书看了一眼,继续低头看书。
直到……
“我叫纪风眠。”
姜南书猛地抬头,微微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讲台上的少年。
纪风眠?同名同姓?
这是姜南书的第一反应,却很快被否决。
眼睛的形状很像,纪风眠并不是常见的名字,结合起来,同名同姓的可能性不大。
是那个纪风眠。他曾经的,唯一的朋友。
小时候的纪风眠是个壮实的小胖子,热爱运动晒得皮肤黝黑,同讲台上这个小麦肤色的英俊少年,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
纪风眠和姜南书一起长大,从不会走路的婴儿时期就混在一起玩,整个童年两人都形影不离。
直到小学毕业时,纪风眠的奶奶去世,他哭着被带去了安平市。
然后,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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