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二爷?”

    纪风眠不敢置信的声音响起。

    姜南书回头,看见提着急救箱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

    “这就是你说的郁郁寡欢?”

    姜南书揉着猫二爷明显肥了一圈的肚子,轻声问了一句。

    “没了蛋蛋我给它吃得比较好嘛,安抚它受伤的心灵。”纪风眠走过来,把急救箱放在茶几上,恶狠狠地瞪着在姜南书膝盖上撒娇的猫二爷。

    “结果!我连摸都不能摸它了,连吃罐头的时候,它都不让我摸!”

    自从被摘蛋之后,猫二爷的性格更糟糕了,每天神出鬼没,连纪风眠都近不了身。要不是猫粮吃得干干净净,猫砂每天要铲,他都快以为家里没猫了。

    哦,对,还有开罐头的时候,猫二爷也会出现。

    姜南书看着纪风眠愈发凶恶的眼神,问:“怎么了?有些猫在做了绝育手术之后,的确会出现一段性格大变,习惯就好。”

    纪风眠在姜南书旁坐下,也不解释,伸手去摸猫二爷。

    “哈——”

    结果,刚才还在姜南书膝盖上撒娇的猫二爷暴跳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赏了纪风眠一顿喵喵拳后溜之大吉。

    “……”

    纪风眠被猫打了一顿,却毫不意外,“看吧,你知道我这个月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了吧?跟过分的是,我以为它对每个人都这样,没想到它居然主动给你翻肚皮。”

    姜南书:“或许是因为,它麻醉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你,就以为是你摘了它的蛋。”

    “不可……能。”纪风眠才反驳出声,又回想起那天的情况,“还真是这样!猫二爷它这么蠢的嘛!”

    大概是随主人吧。姜南书把这句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把衣服脱了。”

    纪风眠的思维还留在猫二爷那,愣了一下,“啊?脱衣服干什么?”

    姜南书起身,打开茶几上的急救箱,拿出跌打损伤药,晃了晃。

    “哦哦哦,涂药啊!”

    纪风眠毫不犹豫,甚至还带着点炫耀,脱下上衣,露出覆盖着流畅肌肉的背部来。

    他趴在沙发上,颇有经验地指点,“这种淤血要及时揉开,不然明天会紫,我不怕疼,尽管用力……嗷嗷嗷嗷!”

    一声惨叫声突破天际,要不是此处是一梯一户的高档住宅,邻居就要来敲门了。

    “轻点!轻点!”纪风眠完全不顾帅气的形象,鬼哭狼嚎,就在他觉得自己大概会死在姜南书的手上时,酷刑终于停了下来。

    纪风眠趴在沙发上,奄奄一息,“姜南书……你好……狠。”

    姜南书起身,一脸冷漠地盖上跌打药,“你自己说的,淤血不揉开的话,会更严重。”

    “你手劲怎么这么大啊?”疼痛散去之后,纪风眠只觉得神清气爽。他想不明白,看起来挺文弱的姜南书,怎么能有这么大手劲。

    姜南书扯过桌上的酒精湿巾,仔细把手上残留的药擦拭干净,“我刻意练过握力,在家也经常举哑铃。”

    “也是,练散打这都是基本功,不对,你又不打架,你练这个干什么?”

    姜南书垂着眼睛,专心擦手,没有回答。

    他的目标是田野考古,常年风餐露宿在外工作,除去需要优秀的体力外,便是足矣长时间“刮面”的手臂力量。

    这些缘由他没准备告诉纪风眠,毕竟现在的纪风眠,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在他的准则中,普通朋友不需要谈及未来规划。

    好在纪风眠注意力转移得够快,“对了,我看你上跌打药的手法还挺熟练,这也练过啊?”

    “我以前有一个朋友,经常打架,打架了还不敢告诉家长,就只能我帮他处理了。”姜南书道,“次数多了,自然熟练。”

    纪风眠越听越不爽,尤其不爽姜南书此时脸上柔软的表情,“什么弱鸡朋友,打架就算了,还这么经常受伤要你帮忙处理,一听很蠢。”

    “没错,他的确是挺蠢的。”

    “听我的,不要跟这种蠢货交朋友,只会连累你。”

    “嗯,你说的对。”姜南书看着纪风眠,唇角微微上翘,眼睛微弯,泛出一缕笑意来。

    “……”纪风眠看愣了,“你,你居然会笑?”

    姜南书:“不,你错了,我是天顶星人,不会笑,这只是我根据你们人类的肌肉走势模拟出来的动作而已。”

    “什,什么?”

    “开个玩笑。”

    纪风眠更懵了,“你居然,会开玩笑?”

    姜南书把湿纸巾扔进垃圾桶,凑近鼻子轻嗅,还是能闻到味道,“我想洗个澡,在哪洗?”

    纪风眠热情起身,“我带你过去。”

    房子是复式,二楼是一整个大房间和起居室,客房在一楼。

    说是客房,面积也有三十多平米,里面有卫生间。客房每天都有钟点工打扫,干净整洁,床上的床单都是一周一换,直接可以住人。

    即便如此,纪风眠还是觉得不太满意,“这客房条件一般,要不你上去跟我睡?我的床两米二,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姜南书摇了摇头,“不用了,客房挺好。”

    他本就是有距离感的性格,要是和别人睡一张床,大概是要睁着眼到天亮的。

    “那我上去给你找换洗衣物,对了,你明天穿我的校服吧,我看你衣服都在墙上蹭脏了。”

    纪风眠的目光划过蹭着白灰的衣角,落在了姜南书的脚踝上。

    他的脚踝长得很好看,踝骨突出皮肤白皙,形成一种流畅如艺术品的美感。然而,这是一条校服裤子,标准长度应该是略微盖住脚面。

    裤子明显是短了。

    前段时间,和姜南书关系僵硬的时候,纪风眠打球间隙倒也听到不少酸言酸语。

    “也不知道姜南书傲什么傲,穷酸到裤子都买不起还整天看不起人的样子……”之类的。

    接下来,纪风眠就在球场上好好教训了那个大放厥词的人,数次技巧性的冲撞,让那傻逼能淤青好几天。

    以借衣服为理由,就能顺理成章的把衣服送给姜南书了。更何况,为了避免打球的时候拿错衣服,纪风眠的外套上内衬还绣了名字。

    纪风眠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姜南书穿他的衣服诶,好兄弟之间就是要互相穿衣服。

    嘿嘿。

    姜南书见纪风眠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依旧无情拒绝,“不用,校服洗洗就好了。”

    “可是干不了啊。”纪风眠垂死挣扎。

    姜南书见招拆招:“你这房子装修得这么豪华,家电一看都用的是最好的,竟然没装烘干机?”

    纪风眠哑口无言,却也不能睁眼说瞎话。

    毕竟,烘干机就摆在洗衣房里,进去用洗衣机就能看见,姜南书也不是瞎子。

    纪风眠垂头丧气准备离开,又听姜南书问:“可以借我一套睡衣吗?”

    “好!”

    姜南书看着纪风眠一脸兴奋,甚至还带着小跳冲出房间去找衣服,很是莫名其妙。

    简单的人,情绪变动也是够简单的。

    十分钟后。

    高中男生洗澡,往往不需要太长时间,很有时间观念的姜南书也是如此。

    他拿着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走出来,忽然觉得不太对劲,仿佛有灼热的视线在盯着他。

    姜南书拉下毛巾,一抬头就对上双深邃的眼睛,闪闪发光的。

    纪风眠端坐在沙发上,嘴角微微上翘,看起来很高兴。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姜南书着实觉得此时对方看起来像是分到一根肉骨头的小狗。

    “……,你还不去睡觉?”

    纪风眠回过神来,“啊,我担心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比如?”姜南书有些好奇。

    “啊,比如,毛巾掉地上了需要我拿条新的?”

    姜南书的声音带上了些笑意,“倒是看不出来你这么细心,谢谢了,现在已经十二点,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纪风眠现在还处于亢奋状态,一点也不困,“你怎么这么急着睡觉啊?今天可是我们友谊之路上的里程碑,不得秉烛夜谈好好庆祝一下?”

    “好啊……”

    姜南书应道,纪风眠的笑容还没绽放,又听到后续的半句话,“睡不着的话,就一起做卷子吧?”

    “呜——晚安。”

    纪风眠立刻萎了,垂头丧气地上楼。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兴奋整晚,没想到才一沾上枕头就迅速睡去。

    两个小时之后。

    纪风眠睁开眼睛,沉默起身,随手拉过件外套披在身上。他没有开灯,光着脚走了出去,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生怕吵醒了楼下的人。

    他停在楼下客房的门口,抬手,却又收了回去。

    纪风眠的手指微微颤抖,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姜南书了。

    那天,他在姜南书墓前醉倒,再睁开眼睛,就回到了十七岁。

    回到了……

    姜南书还活着的那一年。

    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在门后,纪风眠却没有勇气打开门。

    还是别看了。

    看了,纪风眠怕白天的自己会受这份潜意识的影响,对姜南书生出什么不可言说的心情来。

    现在这样安心待在朋友位置上,是最适合彼此的关系,惨烈的结局源自他的妄求,妄想握住天边那轮遥不可及的明月。

    只要姜南书活着,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转身,离开。

    然而,只走了一步,纪风眠又退了回来,一咬牙,轻轻打开了门。

    就看一眼,他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看。

    看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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