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6房前,纪念琛一手扶撑着舒亦的肩膀,一手去翻她外套的口袋,“舒亦,你房卡呢?”

    舒亦被他碰得有些痒,笑咯咯地按住他的大手,滴溜溜的乌眼瞧他,声音软绵绵的:“……痒。”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双颊泛红,唇色也比平常深。

    纪念琛莫名有些口干舌燥,不自觉吞咽了几下口水。

    他喉间凸起的骨节上下滑动,舒亦好奇地歪头盯着那处,杏子眼干净纯粹,如雪山之巅洁白无瑕的雪霰,似山涧涌动的泠泠清泉。

    纪念琛按下心口那股躁动,扶着她进了隔壁1307房。

    舒亦酒像是醒了,又像是没醒,小松鼠一样双手捧着一杯蜂蜜水,小口小口慢饮着。

    她低着眉眼,乖巧得不成样子,偏就是这幅什么都不懂的温顺样激起了男人深藏心底的残虐欲。

    她越是乖顺无害,他就越想将她撕碎、撞坏。

    纪念琛深呼一口气,不顾客厅里温吞喝水的人,起身去了房间浴室。

    冰凉的冷水兜头浇下,纪念琛轻阖着眼,水珠顺着他刚毅的下颌线滑落,淌过锋利的喉结,精致骨感的锁骨,直直往下。

    这并不是个洗冷水澡的好时节,纪念琛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因此被激出一层细微的鸡皮疙瘩,可他毫不在意,直到那股深入骨血的燥热稍稍缓解些许,才速战速决地冲了个头。

    纪念琛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舒亦已经抱着靠枕蜷在沙发角落里睡着了。

    他放下擦头发的毛巾,无声走上前。

    伴随着雪松木的冷香,舒亦只觉得周身一凉,身体和神智一样变得轻飘飘。

    卷翘的长睫轻颤几下,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男人锋利的喉结以及轮廓分明的下颌线。

    舒亦眯了眯眼,视线随之上移,男人好看的唇轻抿着,鼻梁高挺,头发湿漉漉的,稍显凌乱。

    “纪念琛?”

    喉间溢出低沉的轻嗯声,纪念琛掀开被子,小心将她放到床上。

    舒亦无意识眨着眼,灯光落在眼底,折出潋滟的波光。

    纪念琛拉过被子替她盖上,可下一秒就被床上的人踢开。

    他扫她一眼,再度去捞被角,不曾想,他盖一次,她踢一次。

    “舒亦。”

    他这一句是带了脾气的,舒亦没再踢开,只是瘪嘴无言望着他,杏眼水光涟涟,仿佛下一秒就能落出泪。

    纪念琛受不了她这幅泫然欲泣的可怜样,轻叹一息,柔下声音解释:“会感冒的。”

    “渣男!”

    纪念琛眉心浅跳,随即好笑问:“我怎么就渣男了?”

    “就是渣男。”舒亦瓮声瓮气控诉:“嘴上说喜欢我,实际上老是欺负我。”

    “我怎么欺负你了?”纪念琛报复似的捏捏她的脸,鼻腔溢出破碎笑声,“明明是你给我脸色看,还冷暴力不理我,现在反倒打一耙。”

    “你还掐我。”舒亦双手捂着右脸,雾蒙蒙地瞪他一眼,翻了个身不想再理他。

    她单薄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吸鼻子的声音在这静默的房间格外明显。

    纪念琛探头瞧了瞧,有些棘手地挠挠眉毛。

    不会……真哭了吧?

    手指伸出去又收回来,纪念琛拧着眉,轻点了点她的肩膀,“我刚开玩笑的。”

    舒亦气愤轻哼一声,躲开了肩。

    纪念琛在心里低骂一句自己混蛋,转到她对面,讨好似的屈指蹭蹭她的手背,“别生气了,我让你还回来。”

    蚕丝被遮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泉般干净澄澈的眼睛。

    纪念琛拉着她的手放在脸上,“大不了你也掐我,别生气了,嗯?”

    他头发微润,目似点漆,碎了星辰的眼睛诚挚而热烈,小小瞳孔里只有一个她。

    舒亦眨眨眼,视线自他眉眼而下,划过直挺的鼻梁,最终落在红润的唇上。

    她舔舔唇,被酒精支配的思绪飘远,凝着那两瓣胭脂一样的东西,胡乱地想,它应该挺好吃的吧?

    纪念琛试着拉下隔在两人之间的棉被,露出她被酒精醺红的一张脸。

    “舒……”

    “亦”字还没发出声,唇瓣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堵住,纪念琛瞳眸骤缩。

    舒亦轻轻碰了两下他的嘴巴,鼻畔萦绕着一股浅淡的薄荷香,除此之外,好像又没什么不同。

    她略显失落地松开他,摸了摸嘴唇,好像……有点软,还很凉,像果冻。

    舒亦眉心浅浅皱起,她好像还从来没有尝过薄荷味的果冻呢。

    纪念琛则一脸复杂地盯着她,这复杂中有震惊,有茫然,还有一丝不足为外人道的……欢喜。

    舒亦歪头思忖两秒,再度贴上他的唇,不同于刚刚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触,这次她又啃又咬。

    “舒亦。”

    纪念琛吃疼,按住她的肩膀把人压进床垫里。

    舒亦委屈巴巴地注视着他。

    薄荷味的果冻……她都还没有尝够。

    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邪念再度蠢蠢欲动,纪念琛轻拉喉结,吐了一口浊气。

    “吻不是那样接的。”低沉的嗓音裹着情/欲,纪念琛不再压抑自己,压下脸轻声在她耳畔诱哄:“乖,张嘴。”

    舒亦晕晕乎乎地听话照做。

    唇瓣碾上一股忽轻忽重的力道,舌尖勾缠住他的,舒亦呆怔地睁大眼睛瞧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裹挟着强烈荷尔蒙的薄荷香席卷口腔,势头猛烈得让她不自觉想到了暴风雨中孱弱飘摇的花骨朵,随海浪翻涌不止的孤零船帆。

    舒亦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这花朵,这孤帆,随着他愈渐加重的力道不断沉沦,再沉沦。

    胸腔里的空气不断减少,她宛若一条被搁浅在沙滩上的鱼,最简单的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纪……唔。”

    舒亦抵住他的肩膀,用力咬了他的下唇,趁他吃疼松懈的那一刹那,偏头躲开他的桎梏。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唇瓣晶莹又惹眼,红得像涂了最艳的口红。

    纪念琛舔舔唇,一股子血腥味在舌尖发酵,他不气反笑,意犹未尽地用指腹蹭掉她唇角的水渍,几乎是用气音说:“宝贝,你怎么这么乖啊。”

    ——

    翌日,晨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个斑驳圆影。

    床上的人伸了个懒腰,从梦里悠悠转醒,周围装饰有些陌生,舒亦缓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这是酒店,不是家。

    她翻了个身,被褥被压在腿下,与视线平齐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套干净衣物。

    舒亦没太在意,脸颊蹭蹭柔软的枕头,想再睡个回笼觉,可不经意低眸间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还是昨晚那套衣服。

    昨晚……

    记忆的闸门开启,昨晚的一帧帧一幕幕过电影般在脑海里清晰浮现。

    舒亦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不可置信地摸着嘴唇。

    她、昨晚、都做了什么啊!

    正此时,卧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脸上惊惧未收,舒亦怔怔盯着门口的纪念琛。

    “醒了?”不同于往日的西装革履,今天的他一身简单的休闲装,单手搭着门把,眉目疏朗,“服务生送了早餐过来,洗把脸出来吃饭。”

    像是没注意到她的不正常,交代完这句话就重新关上了门。

    舒亦抱着被子缓缓平复心情。

    明明说好的只做合约夫妻,这一次又一次的肢体接触算怎么回事?

    上次的尴尬期都还没过,更何况,这次先主动的居然还是自己?!

    舒亦郁闷地仰天长叹,要是让她忘了这件事该多好。

    忘了?忘了!

    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舒亦豁然开朗。

    对啊,她可以“忘了”,反正喝醉断片这种事又不稀奇。

    打定主意后,舒亦一身轻松地进了洗手间。

    酒店早餐分中式和西式,菜品种类丰富,供客人选择的余地多。

    纪念琛要了一份中式餐点,一份西式餐点,舒亦洗漱完出房间的时候,他正慢条斯理地往面包片上抹果酱。

    男人手指骨节分明,动作优雅从容,看着十分养眼。

    舒亦拉开他对面的餐椅坐下,他低着眉眼,神色淡淡,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下唇结痂的伤口过分惹眼了。

    舒亦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下一秒,却撞上对面人投射过来的视线,他的目光直白且嚣张,仿佛要把她看透了似的,想说的话卡在喉咙深处,舒亦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纪念琛则是一言不发地把手边的脱脂牛奶推到她面前。

    他的眼神太过犀利,舒亦莫名就怂了,直到他收回视线,她才后知后觉地生出几分心脏落地的真实感。

    舒亦小抿一口牛奶,等心里的紧张稍稍缓解一些后,轻提一口气,硬着头皮重新开口:“那个……昨晚……”

    这次,她不再敢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了。

    “你昨晚亲了我。”

    纪念琛直截了当接过她的话头,舒亦震惊抬眸,只见对面的人放下刀叉,慢悠悠地抽了张餐巾纸擦嘴,末了,好整以暇对上她的眼。

    “我嘴上的伤是你咬的。”纪念琛一本正经,平淡的语气中夹杂着些不容置疑的威慑,“你不会忘了吧?”

    “没……”舒亦下意识反驳,可话才脱口就懊恼地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没就好。”纪念琛笑容温润,“我还以为你会拿醉酒断片的借口推脱说不记得了。”

    舒亦暗暗咬牙。

    “怎么会呢。”她哂笑着,语气变得愤慨:“我是那种人吗?!”

    可因为心虚,这愤慨也大打折扣。

    舒亦说谎的时候,眼睛总会不自觉乱瞟。

    纪念琛也没戳穿她,浅笑着点点头,“是我小人之心了。”

    像是被他这句话鼓舞了似的,舒亦微昂下巴,找回了几分底气:“再说了,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亲一下怎么了?”

    舒亦越说越觉得理直气壮:“你上次亲我我不也没说什么吗?怎么换你就唧唧歪歪的,一点儿都不爷们儿。”

    纪念琛气极反笑,她这又是什么歪理?

    还有……不爷们儿?

    他倒是第一次听有人这么形容自己。

    纪念琛也不急着反驳,薄白的眼皮轻轻撩起,眼尾上勾,带着三分漫不经心,语气轻缓不带温度:“我这人不仅不爷们儿,还小心眼得很,你咬了我,我自然是要锱铢必较地讨回来。”

    他温润笑着,可话里话外全是威慑,像个睚眦必报的笑面虎。

    小人!

    舒亦把眼前这人来来回回腹诽了八百遍。

    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小肚鸡肠的男人!

    “这样吧。”纪念琛敛了几分笑,“你陪我一天,这事儿就算翻篇儿了。”

    陪他一天?陪?!

    双颊生热,舒亦猛地从餐椅里起身,椅子腿摩擦地板,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纪念琛!”舒亦又气又羞,眼眶隐隐泛红,“你说过尊重我的!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了?”纪念琛一副在状况外的不解。

    他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薄唇绷成一条僵直的线,舒亦就这么咬牙气愤地看着他,心里的酸胀委屈几乎要溢出来了。

    纪念琛回想了一下两人的对话,这才反应过来,失笑道:“我只是听说这附近不少游乐的地方,让你陪我出去玩一天,想什么呢?”

    半掉不掉的泪水被硬生生逼停在眼眶里,他的目光直率而坦荡,反倒让舒亦生出几分无措的窘迫。

    她这才知道自己误会大了,略显尴尬地摸摸鼻子,“啊……这样……”

    她缓缓落座,因为心虚,眼睛睁眨的频率都不自觉加快许多,声音也弱得跟蚊子叫一样。

    多说多错,舒亦索性不再辩解,机械地捧着牛奶杯小口抿。

    余光里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握住刀叉,却久久没有用餐的动作。

    舒亦忐忑抬眸,却撞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男人唇角陷下一个浅淡的小涡,清俊的眉眼像蒙了一层柔情的滤镜,莫名勾人。

    舒亦心脏狠狠一跳,脸更红了。

    她慌忙低头,手背贴着脸颊降温。

    这人……怎么动不动就撩人呐!

    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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