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琛忙往上移了半寸,怀中人的眉心才缓下。

    门外情侣吵得正盛,突然传来“嘭”地一声,一声未落一声又起,接连四五声后,不远处的门轰然破开,破布条一样摇摇晃晃地挂在门框上。

    光柱下扬起纷乱的细小尘埃,映入眼帘的是男人那张泛着冷意的脸,利落分明的下颌此刻正紧紧绷着,薄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联系工作人员!”

    女生猛然回神,看到他怀里的女人,忙去摸后腰别着的对讲机。

    话才刚说一半,对讲机突然被男人抢走。

    “你发什么疯!”

    女生跺跺脚去抢对讲机,却见男人抬手摔了东西。

    纪念琛晚了一步没拦住,看向男人的眼神从冷漠变得阴狠,他抬脚毫不留情地踹上男人的小腹,男人不堪一击重重跌跪在地上。

    舒亦觉得头晕,不自觉哼出声。

    纪念琛把她往怀里护了又护,睨着墙角的男人,“要是她有什么事,我第一个废了你。”

    男人扶着墙,站都站不稳,却突然大笑起来,他扯过女生的头发,阴阳怪气道:“看到没?人家情比金坚!”

    纪念琛拧着眉,并没有管闲事的闲情逸趣。

    不多时,工作人员赶来,纪念琛抱着舒亦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出了鬼屋,呼吸到新鲜空气,胸口没有那么压抑,舒亦脸色缓了不少,纪念琛仍旧不放心,让工作人员打电话叫救护车。

    “不用了,我真没什么事,再缓一会儿就行了。”舒亦扯扯纪念琛的衣服,示意他放下自己。

    纪念琛没动,“不是腰还疼?”

    “没事的,你先放我下来。”

    旁边站着工作人员,舒亦实在没那么厚的脸皮窝在他怀里说话。

    纪念琛抿抿唇,把她缓缓放到休息室的沙发上。

    脚才刚挨到地,后腰泛起丝丝凉意,是纪念琛掀了她衣服一角在查看伤势,舒亦惊了一下,忙去按他的手,纪念琛顺势放下她的衬衣,皱眉说:“去医院。”

    舒亦没那么娇气,不想去医院。

    “舒亦。”

    纪念琛面无表情地看她,舒亦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大概是因为周身气度的原因,纪念琛生气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呃……那个。”门口的工作人员踟蹰着问:“请问是不小心磕到了吗?我这边有红花油,如果你们需要的话。”

    舒亦点点头,感激地朝工作人员一笑,“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工作人员很快送来了东西,走前还好心带上了休息室的门。

    舒亦握着瓶子,纠结着要不要让纪念琛转过去,她动了动嘴唇,还没发出声音,红花油被人从手里抽走,纪念琛直截了当说:“把衣服撩起来。”

    “啊?”

    他这模样,摆明了是要帮她上药,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纪念琛把药水倒在掌心,一点一点地揉开。

    舒亦没办法,只能慢慢掀开衬衣,腰侧那一片青紫渐渐暴露在空气中。

    后腰覆上他温热的大掌,舒亦一激灵,绷紧脊背,随即紧咬住唇。

    腰一直都是舒亦的敏感地带,学生时代,关系好的小姐妹有时会借着打闹挠彼此的腰,舒亦却从来不让别人碰。

    纪念琛按摩的力度刚刚好,药揉开后,受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烫。

    上好药,舒亦放下衣服,纪念琛抽了一张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

    舒亦悄悄侧眸,纪念琛低着眼,眉心微微收拢,他的鼻梁很挺,侧脸轮廓利落分明,像上世纪完美的雕刻作品。

    不知怎的,舒亦想起了他今天的两次失控。

    扑朔的阳光下,昏暗的密室里,男人不怒自威的气势,孤傲自大的神情,一点一点地拓印在她心上。

    这是第一次,舒亦从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久违的维护。

    擦干净手,纪念琛把脏掉的湿纸巾丢进垃圾桶,这才侧头迎上她的目光。

    舒亦心跳猛然加速,她眨眨眼,略显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舒亦,你有密闭空间恐惧症?”

    长睫颤了几下,舒亦轻轻摇头,她知道纪念琛是想问关于她突然晕倒的事。

    “那……?”

    舒亦扣着指关节,纠结片刻,抬眸直视着他。

    “纪念琛,我应该没跟你说过我妈吧?”

    纪念琛瞳眸有轻微的颤动,呼吸都不自觉放缓了。

    “我妈是自杀的,在我爸祭日那天,她死的前一天正好是我幼儿园毕业典礼,老师因为我学期成绩突出给我颁发了一张三好学生奖,我兴冲冲地抱着东西回家,因为怕把奖状弄皱,我甚至不敢把它装进书包里,就那么抱了一路,到家的时候就见我妈坐在床边,床上的被褥被她换成了她跟爸爸结婚时的喜被……”

    纪念琛这才想起,那间鬼屋正中央的床上铺的可不就是艳红色的喜被。

    “舒亦。”纪念琛突然握住她的手,嗓音发涩,“别说了。”

    舒亦摇摇头,继续说:“我把奖状捧给她,她却一眼也没看,可我并不伤心,因为那天是自父亲去世以来她对我笑得最多的一天,可她对我说得最多的话还是我不像他,我那时候不懂,后来才知道,她每次看我的时候都不是在看我,而是在透过我看那个她日思夜想的男人,我不像他,所以这个世界对她而言一点牵绊都没有了,纪念琛,你不知道那种至亲之人在你身边一点点死去的感觉。”

    舒亦低垂着头,近乎自虐地扣弄着掌心,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砸在手背上,她自嘲地扯扯唇,却没笑出来,“你想象不到吧,我妈死的那天晚上,我就躺在她旁边……”

    “舒亦。”纪念琛拧着眉,一点一点地掰开她的手指,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别说了。”

    舒亦吸吸鼻子,听不到似的,“那天晚上下了雨,我害怕打雷,我知道她不喜欢我进他们的卧室,可我太害怕了,床头柜上放着歪倒的白色药瓶,有几粒洒了出来,她的体温明明很暖,可我半夜还是被冻醒了,我想一定是我身上太凉了,所以她的身体才那么凉,我抱着她,想把她暖热一点。”

    说到最后,舒亦浑身发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这件事在她心里压了二十年,甚至连舒老爷子都不知道她曾挨着母亲冷冰冰的尸体睡了一夜。

    “舒亦,别说了,算我求你,别说了。”纪念琛一点一点地擦掉她的眼泪,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揪着,又疼又酸。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纪念琛肩上衣料湿透,舒亦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

    午后的风染了凉,阳光依旧很盛,舒亦跟在纪念琛半步后,有些懊恼地压了压唇角。

    她最近在纪念琛面前真是越来越娇气了。

    “舒亦。”纪念琛牵住她的手,五指挤进她的指缝,“怎么走这么慢?”

    舒亦看看两个人紧扣的双手,抬头,又看到他肩上那块尚未风干的布料,最终还是没有抽开手。

    “舒亦,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冤枉我弄坏了你的公仔?”

    舒亦眨眨眼,不太懂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今天赔你一个怎么样?”

    舒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扯到了旁边的射击摊前。

    纪念琛跟老板打了个招呼,老板递过来一把射击玩具枪。

    枪仿得有点儿真,很久没玩,纪念琛摸了摸枪身,上膛,抬臂,眯着眼对焦,舒亦被他这一套专业干练的动作惊到了。

    “砰——砰——砰!”接连几声闷响,对面的气球爆了一排。

    “嚯,小伙子可以啊。”老板略显激动。

    纪念琛笑了下,“谢谢老板了。”

    舒亦这才缓缓回神,视线移到他脸上,有不解,也有惊艳,“纪念琛,你……”

    纪念琛偏过头,知道她想问什么,直接嗯了一声,坦白道:“玩过。”

    “要不要试试?”

    后背贴上他温热的胸膛,舒亦低眸就看到掌心多了一把仿真玩具枪,他握住她的手,上抬到和视线平齐。

    他的下颌垫在她的肩上,呼吸似有若无地拂过她的侧颈,周身都是属于他的独特气味。

    舒亦有些心不在焉,她侧了侧脸,纪念琛微抿着唇,神色认真。

    “嘭”地一声,一枪打出去,红彤彤的气球又少了一个。

    纪念琛握着她的手,一枪接着一枪,百发百中,又快又准,对面板子上的气球很快被团爆成了碎片。

    老板从货架上取下一个半人高的公仔,笑着递给纪念琛,“小伙子枪法这么准,是退伍军人吗?”

    纪念琛接过玩偶的动作顿了下,说:“不是。”

    “舒小亦同学的今日份礼物。”纪念琛把东西转递给她,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舒亦呆呆地接过东西,满脑子都是刚才他打枪的模样。

    也不怪老板会怀疑,不管是他握枪起势的姿势,还是扣动扳机的精准度,都像极了一个受过严密训练的军人。

    “纪念琛,你真的没参过军吗?”

    纪爷爷是真正见识过战场的人,虽说纪叔叔没有入军从政,而是选择了下海经商,可纪念琛就真的没想过当兵入伍,重拾纪老爷子的衣钵吗?

    纪念琛缓缓敛起笑,瞳眸黑而深邃。

    “没有。”他顿了顿,又说:“但曾经想过。”

    纪念琛从小喜欢摆弄枪支弹药,最常待的地方是射击馆,十多岁对未来萌生规划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第一念头就是考军校。

    只是没多久,纪老爷子就知道了这件事,他一直反对纪念琛玩枪,更别提参军入伍的事了。

    年少时期的纪念琛,骨子里燃着蠢蠢欲动的叛逆因子。

    如果不是后来阴差阳错,纪念琛想,或许他真的会遵从内心,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

    舒亦没想到,纪念琛身上居然还有这样的故事,她皱着眉,很是不解:“为什么纪爷爷反对你参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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