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亦是被陈佳楠叫醒的,眼睛肿胀酸涩,她抬手摸了摸,一手的湿润。
“舒亦,你可算是醒了,快吓死我了。”陈佳楠高高提起的一颗心终于得以落地,她把水和药一起递过去,忍不住抱怨道:“你发高烧自己都不知道吗?叫也叫不醒,梦里你又一直哭,吓死我了。”
舒亦接过东西吃了药,勉强挤出一丝笑,“我这不是醒了,刚刚……可能是做噩梦魇住了吧。”
“做梦梦到纪念琛,那可真是天大的噩梦。”陈佳楠没好气地乜她一眼,“还有,不想笑就不要笑,笑得什么啊,难看死了!”
这次舒亦没再笑了,只抿着嘴巴看她,眼睛红红的,受了委屈的小兔子一样。
陈佳楠上前抱住她,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肩,“想哭就哭出来,都女孩子了还忍什么。”
“佳佳,我不想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控制不住地往下掉,舒亦颠三倒四地说:“我不想为他掉眼泪,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结婚啊?都不像我自己了,是他让我动心的,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一次?为什么不能对我好一点呢?”
陈佳楠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下接一下地轻拍她的肩背。
舒亦这一天的状态都不是很好,断断续续地发烧,直到第二天情况才稍稍好转。
“实在不行请半天假吧。”
陈佳楠拎着刚从楼下买回来的热腾腾的包子豆浆,见她对着体温计细细打量,忍不住建议道。
“已经不烧了。”舒亦把体温计收回药箱,笑着说:“请假要扣工资的,职场情场,总要得意一个吧。”
“成前辈已经见不到了,我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握好考核的机会,一定要拿到去战区锻炼的资格。”
“行行行。”见她又恢复了往日生机活力,陈佳楠笑着打趣道:“舒大记者,现在可以吃早饭了吧?”
——
陈佳楠找的律师很靠谱,当天就起草好了离婚协议书,舒亦看了看,其余都还好,就是财产分割部分。
她把那部分圈出标红,给陈佳楠发消息:【这里的房子车子还有精神损失费都改了吧,我什么都不要。】
陈佳楠:【???为什么不要?】
舒亦轻叹口气,他们是协议结婚,合约夫妻,这半年里,她一直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他没反过来跟她要钱已经很不错了。
如果实话实说,陈佳楠不知道又要拿什么措辞来噎她,思来想去,舒亦还是觉得婚前财产这个借口靠谱一点。
只是话还没发出去,聊天框里又弹出她的一条消息:【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开口,我帮你要,再说了,咱也不是白让他睡的!青春损失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等等一样都不能少!】
不是!
舒亦忙又打字解释,一连串的消息发出去,陈佳楠理都没有理。
桌面被人轻敲两下,是同事找她。
舒亦又放下手机去忙工作,等她再想起这茬儿的时候,聊天框只剩一句:【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我一定给你办好,包你满意!】
舒亦握着手机,轻舒一口气,看来她的解释陈佳楠还是听进去了。
纪念琛接到陈佳楠电话的时候无疑是惊讶的,她也很干脆利落,开门见山说:“你们公司斜对面的咖啡店,劳烦纪总高抬贵脚下来一趟。”
话是恭敬的,可陈佳楠的语气不仅没有丝毫恭敬,反倒还有点儿阴阳怪气。
装修安静典雅的咖啡厅里,推门灌入的冷风带起一串清脆悦耳的风铃声。
纪念琛在一处靠窗角落找到了陈佳楠。
黑色皮夹克搭长筒靴,她一身不好惹的酷姐打扮,余光瞥见来人,陈佳楠端直脊背,翘起二郎腿,一副不把人看在眼里的轻蔑态度。
“咱们长话短说,你面前那份是舒小亦托我找律师写的离婚协议书,签了吧。”
纪念琛没去看文件,反而问:“她……怎么样?”
陈佳楠轻呵一声,忍不住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狗男人还好意思问她家舒亦怎么样?!
“能怎么样?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可遍地都是。”陈佳楠边仔细打量自己新做的美甲边漫不经心说:“纪总可能不知道,我们舒亦长得好,性格好,追她的男人那可是能从纪总你的公司门口排到大洋洲彼岸,个个事业有成,人中龙凤。”
“就拿大学来说吧,我们舒亦安安静静读个双学位都能让同专业的学长一见倾心,摆了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告白。”
说着,陈佳楠拿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对面的人,不屑道:“人学长可是个痴情种,哪怕当年被我们舒亦当众拒绝告白仍旧没有放弃,一等就等了这好多年,现在就差纪总你这一份名字了。”
繁密的眼睫垂下,纪念琛抿着唇,心口发苦发闷。
喉结滚了几滚,他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没跟我说过这件事。”
陈佳楠轻哼一声,“她没跟你说的多了,也不耽误纪总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
纪念琛敏锐地捕捉到这话里有话,皱眉问:“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陈佳楠一想起眼前的人打乱了舒亦的计划,害她丧失了一个绝佳的职场机会,气就不打一处来,“意思就是要不是因为你那点可笑的猜忌心,舒亦早就见到那个成什么前辈了,她那么努力地做新闻,等的不就是这个去战区锻炼的机会吗?现在好了,这么多年的努力全折你手里了!”
陈佳楠故意把事情往严重了说,光明正大地替舒亦抱不平,她就是要让纪念琛愧疚,舒亦都已经那么难受了,他也不能好过。
怪不得那天她一直对着电话说对不起,原来她是真的有很急很重要的事。
喉咙涩得厉害,纪念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行了。”想要的效果达到,陈佳楠轻扣几下桌面,面无表情道:“把你面前的离婚协议签了吧,大家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一个个字眼,陌生又熟悉,戳得他心肺俱疼,纪念琛长指捻着那份协议的页角,“字我可以签,但我要见舒亦。”
“不行!”
陈佳楠想也没想拒绝了,让舒亦知道了她不顾她的意愿私自篡改协议条例那还得了。
她拒绝得太过干脆,纪念琛瞳孔微眯,看向她的眼神变得犀利。
“舒小亦说了,她暂时不想见你。”陈佳楠被他盯得些许不自然,随口扯了个谎。
“那就等她什么时候愿意见了,我什么时候签离婚协议。”
“不行!”
许是长期浸润商场的原因,纪念琛板着脸看人的时候,黢黑的眼瞳总能让人想起夜晚蛰伏出没在暗处的怪物。
陈佳楠被他的眼神弄得头皮发麻,破罐破摔道:“不就是几套房子几点股份,纪总不想给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地非得见舒小亦。”
说着,陈佳楠去抽他手里的文件。
纪念琛反按住东西,翻到后面的财产分割细则。
此时此刻,陈佳楠才生出几分忐忑,她不仅没按舒亦的要求把原来的给改了,反而狮子大开口要了纪家过半的资产。
纪念琛没什么表情,合上协议,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字我可以签,我只要见舒亦。”
陈佳楠瞠大眼睛,不可置信问:“你说真的?”
纪念琛点点头,固执道:“我要见她。”
“不是。”似是接受不了他这么平静,陈佳楠拎起文件在他眼前抖了抖,“这里面,纪家大半的资产,你都愿意给?”
“整个纪家的都行,我只要见她。”
他的神色专注而坚定,明显不是开玩笑。
陈佳楠把协议甩在桌上,无奈叹声气,“一个两个的……都疯得不轻。”
“实话告诉你吧,协议是我擅自改的,舒亦什么都不要。”陈佳楠瞥他一眼,抱不平道:“她多好哄一人,被你气成这样,堂堂纪氏掌权人,就凭一张什么都说明不了的破照片,怀疑自己老婆出轨,纪念琛,你是有多没长脑子!好歹你们也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了,她什么人品你看不清楚啊!”
纪念琛垂着眸,他怎么会不相信她呢?如果不相信她,看到照片的第一反应就不会是担心她醉酒被人欺负了。
是对自己没信心,对这段感情患得患失,所以才会上余景逸的当,那么蹩脚又破绽百出的谎话,稍微有点脑子就能想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偏他被嫉妒蒙蔽双眼,冲昏了头脑做下那些混账事。
纪念琛深感挫败地摇摇头,唇角牵起的弧度满含苦涩,解释道:“不是看不清她的人品,是看不清她的心。”
“这场婚姻是我骗来的,她也曾亲口说过不喜欢我。”纪念琛搓搓脸,收起眼底颓靡,长指抵住那几张薄薄的a4纸推到陈佳楠面前,正色道:“这一周,麻烦你多费心照顾她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陈佳楠把协议收回包里,起身离开之际想起什么,忍不住又说:“纪念琛,我看得出来舒亦心里还是有你的,你跟她好好道个歉吧,她心软耳根子也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原谅你了。”
纪念琛闻言抬头,“谢谢。”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