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然不知间,时间老人走到最后一周来。
“我有点紧张啊。”何哆哆抓着边崎之的卫衣帽子:“星期三就要期末考了!!!”
边崎之被他勒了个半死,艰难地说:“我死了对你考试有什么好处吗?”
“还真有。”何哆哆松开他:“说不定你期末会考得比我好,你死了我就多上一个排名。”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何哆哆。”边崎之道:“我对你已经失望透顶了。”
“你紧张吗张缶?”边崎之问道。
“我紧张什么?”张缶说道:“反正都不会写。”
边崎之指着张缶给何哆哆说:“学学人家的心态。”
“学到了学到了。”何哆哆说着又低下头去看书了。
即便是临近期末,这里的学习氛围依旧□□,像以前一样吵闹喧哗,自习课能上成课间休息,数学课则上成午休。
边崎之眼尖地发现旁边这位居然也在看书。
“你不是说他精神不对吗?还能看书?”边崎之问向张缶。
“能啊,还会做几道数学题。”张缶说道:“就是有时候很神经。”
边崎之点头表示知道了。
“对了,我在你这儿背背这篇课文。”张缶背过书去:“临时抱佛脚快快快。”
边崎之转身听他背。
张缶没背几句边崎之就低声有了笑。
“不是,你别笑,我很认真的。”张缶也压不住笑。
边崎之忍着笑:“不笑不笑,你继续背。”
两人笑意朗朗地背完了一篇课文。
“可以啊。”边崎之给他签上名字。
“那是。”张缶自信地仰起头:“没听说过打篮球的在文科方面最具天赋吗?”
“真没听说过。”边崎之笑笑:“你一篇文言文从早自习背到下午你在得意什么?”
“滚。”张缶低头翻开另一篇文言文。
边崎之记忆力不错,语文书上需要背的也都大差不差了,历史书他大致过了一遍,政治地理他也做了些题,英语上升空间不高,数学就不议了,拿个四百二还是行的。
现在就保持心态了,他确实没什么紧张的,但也有点希望期末晚一点来,大概是不怎么喜欢分别吧。
其实人与人之间有很多猝不及防的分分合合,也有不少避免不了的忘记、突然之间的淡然。
总是在分别时候不舍与留念,但真正过去了一段时间,回到以往的生活时,又会觉得其实也没什么,甚至再久一点,会想不起来当时为什么舍不得,因为会忘了记忆。
人最不舍的其实就是记忆。
边崎之也觉得自己当下所不舍的只是和大家待在一起的这些热闹场面,等到再过去一段时间,也许就不记得了,又会做回以前那个无所事事的大少爷。
可是眼看着真的要走了,他发现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先前的道理都像是搪塞人心一般突然压不住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最舍不得的,是沈一欧,不是哪一段记忆,只是沈一欧这个人。
纯粹地舍不得沈一欧。
期末考那两天分了考场,不按成绩分,他并没有和沈一欧分到一起,甚至没有和张缶、何哆哆分到一起。
数学卷子他扫了一眼也没有会写的,随便填了几个选择题答案。
他抬头一瞬间猛然失神,教室里粉尘乱扬,墨绿色黑板坑坑洼洼,窗外一棵不明品种的树挡了天光,却没掩住冷气腾腾。身边没了一起闹的那几位,恍惚间他居然觉得这好像不是淮宁。
这阵迷糊的思绪是被右窗的风吹醒的,十二月的风刮在锁骨,像是趁机剜了一刀,微微刺痛。
他把毛衣领子往上提了点,拉起了外套拉链。
戴上帽子趴在桌上睡起了觉。
旁边教室的沈一欧低头在草稿纸上飞快计算,他实在是搞不明白这么大冷天为什么要开着窗户,还偏偏是对着他开,神经是醒了,倒是快被冻死了。
原本白嫩的手指被冻得泛红,有点麻木,倔强地抓着笔计算,纸张上扬过的字眼看着越来越丑。
要怪就怪天气。
张缶已经把手缩进袖子里,两只胳膊互揣着像个东北大老爷们儿睡起觉来。
顿时觉得考试不如训练,平时训练像这种天气还能穿短袖都不带冷的,干坐着是真的冷。
何哆哆虽然数学并不擅长,但也认认真真检查了两遍,原本就胖的手被半个冬摧残得肿了起来,胖上加胖,像个白白的馒头,蘸点老干妈张缶和边崎之都能抢着吃的那种。
馒头也是个倔强的馒头,揪着支笔写字。
期末几天冷得像是冰箱中生存着。
“考得怎么样?”边崎之抱着饭饭暖和。
沈一欧想也不想:“跟以前差不多吧。”
“进来说吧,外边儿太冷了。”边崎之招呼着。
里边儿完完全全和外边不是一个天,边崎之开了暖气,屋里暖和无比。
“跟以前差不多。”边崎之想了想:“五百□□?不行啊,你怎么不进步呢。”
“我没本事。”沈一欧无奈道。
边崎之低头抚弄饭饭的毛:“你要是高三拼一把说不定就上清华了。”
“清华我就不想了,我现在的成绩保持住了就能上双一流了。”沈一欧说:“其实这学期的内容学起来有点吃力,我差点没稳住,下学期可能会更吃力了,到了高三就没事了。”
“这就吃力了?”边崎之把饭饭放进他怀里:“看来你是上不了清华了。”
沈一欧低头看着怀里的猫:“本来也没想上。”
“别说我了,你呢?能考多少?”沈一欧问。
“四百二保底。”边崎之笑笑。
沈一欧一笑:“可以啊,进步挺快。”
“嗯。”边崎之低下眼去,似乎想说什么,却也难以启齿。
“怎么了?四百二不够满足你?”沈一欧看向他。
边崎之抬眼去看沈一欧,觉得自己真的说不出分别的话,还是过两天吧。
等成绩出来再说。
“够了够了。”边崎之笑笑。
“沈一欧。”边崎之看着他,很久才说:“能抱一下吗?”
沈一欧有点惊,以至于这话都问了好久他还是无动于衷。
没给回答也没做什么。
边崎之却起身去弯腰抱住了他。
这种拥抱在夏天不怎么招人,但放在这种三寒天却是舒服的,整个人连着心脏都很暖和。
沈一欧为了避免他一直弯腰弯出毛病来,站起身来抱着他,抬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怎么了?”
“你以后要好好吃饭睡觉。”边崎之说:“学习上量力而行就好,也别跟人起冲突了,钢管打人太痛了,我……我有点心疼你,还有就是少抽点烟,不然就活不到两百岁了。”
沈一欧心头一惊,突然觉得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猜测都是对的,他应该是要走了。
还有就是,他说……他有点心疼。
沈一欧突然很想哭,但却没敢哭,只是笑了笑打趣起来:“我抽再少也活不到两百岁啊。”
边崎之不再说话了,抱着他像是睡着了。
“边崎之。”沈一欧轻声说:“你以后……”
“以后怎么?”边崎之并没有睡着。
“以后做饭少放点盐。”沈一欧说。
边崎之狠狠拍了下他的背:“知道了!”
其实不是想说这个,想说的话太伤人了,他说不出口,但却坚定地存在。
你以后——把我忘了吧。
别再记着沈一欧了,完完全全忘记这个人,做你原本的大少爷。
因为沈一欧隐约觉得,大少爷好像动心了。
不知是错觉还是自己臆想过头了,但他不太敢抱着这样的想法。
……
成绩下来那天也是边崎之走的前一天。
不出所料,他考了四百三。
他不知道怎么跟大家正式的告别,甚至连要走的事都难以启齿。
那天他请大家吃了顿饭。
沈一欧没来。
“我操,冷死了。”徐亚钻进暖气十足的火锅店:“阿攸怎么没来?”
张缶把烟灰弹进易拉罐:“脚摔了,不方便。”
“脚摔了?怎么摔的?严重吗?”边崎之一愣。
“不严重。”张缶说:“就是走路有点难,哆哆说把他抬过来,他说丢人,直接拿刀赶人。”
张缶说着笑了起来。
边崎之觉得这样也行,本来也想跟他单独道个别。
“我做为新来的,终于找到机会请大家一顿了。”边崎之拖着一箱啤酒过去:“不醉不归哈。”
“那必须的!”张缶把烟塞进易拉罐。
“哆哆喝酒还是和饮料?”边崎之问道。
何哆哆站起身来:“饮料吧,我自己去拿。”
这里的酒水是免费的,也就喝得阔气了些。
“张缶考多少分?”徐亚下了盘牛肚在锅里。
“两百九十九。”张缶开了瓶啤酒:“真的无语,越考越差了,我特么考试前还那么用心地背书。”
“所以说临时抱佛脚没什么用啊。”边崎之笑着下了牛肉。
徐亚笑了笑问:“哆哆考怎么样?”
“还和以前差不多,保持住了。”何哆哆撕开吸管插进盒子里。
“看看人家!”徐亚踹了脚张缶。
“看看看。”张缶转过头去看了眼何哆哆:“看了看了,好看。”
边崎之笑得差点没拿稳盘子。
“你稳住哈,不然得吃涮盘子了。”徐亚提醒道。
边崎之飞快把盘里的青菜推进锅里:“稳住的稳住的。”
“哆哆美术什么时候考?”边崎之问道。
“明年。”何哆哆允了口牛奶:“有点虚。”
“别虚,你后头全是大哥。”边崎之笑道。
大哥徐亚说道:“小心等会儿我跟张缶一起揍你。”
“那我先认个怂。”边崎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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