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花你干嘛?!”徐芳怒然喊道:“快过来!”
杨长连眼里终于有了以往的狰狞,狠狠瞪着那个背影。
边崎之连忙蹲下去把她抱在怀里。
“小花乖。”边崎之小声哄道:“没事儿不怕,哭吧哭吧,哥哥陪着你。”
杨小花趴在他肩头哭得稀里哗啦。
警察倒是明白了不少。
“别解释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们的。”警察对两人说:“弄虚作假!小朋友今年才多大,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难道就不心疼孩子吗?都是自己身上掉的肉你就不会疼吗?!”
“警察同志你误会了。”徐芳连忙解释:“我家孩子就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眼生,就容易哭,她跟这孩子关系好才去他那儿哭的,孩子都是喜欢孩子的。”
“你别说了。”警察挥挥手走过去。
“小朋友,你跟叔叔说。”警察蹲下身去:“爸爸是不是打你?”
杨小花却只是低头在哭,并不说话。
徐芳连忙跑过来想要抱回杨小花。
边崎之抱起杨小花站到一旁,他冷眼看向徐芳:“徐女士,随你了,你若执意要替杨长连辩解就继续吧。”
“小朋友我带走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边崎之抱着杨小花出了门。
“你站住!”徐芳喊道。
边崎之停在门口。
徐芳看了一眼椅子上的男人,眸色淡了下去。
男人脸上惊恐万状。
“这些年,我都受够了。”徐芳说:“我真的都受够了!”
边崎之顿住了。
警察也是一愣。
杨小花见妈妈这样子,哭得更是厉害,边崎之手心顺着她的发丝,小声哄着。
徐芳眼角划过一滴眼泪,犹似冰碴。
“都说我不疼孩子,我家人我朋友我邻居,都说我一点不怜惜孩子。”徐芳喊了起来:“我怎么会不疼!不是你们的孩子你们不会清楚,但我没办法,不跟着他我根本就养不活小花,我只能跟着他,纵容他,我总喊小花好好学习,将来考出去就再也不要回来了,我又怎么会不疼孩子。”
她说着崩溃一样抓起头发哭了起来。
女人的脸颊本就瘦削又土黄,哭起来更是狼狈。
边崎之转身看过去。
杨小花哭声也断了,不知什么时候收起了眼泪。
只有男人这时最是恐惧,似乎陷入了无底深渊,拼命攀比却始终无果。
“别怕。”边崎之摸摸杨小花的脑袋:“小花最棒了,不怕了,妈妈只是累了。”
“你自己乖乖在这里好不好?”边崎之放下杨小花:“哥哥去跟妈妈说说话,你就乖乖在这里不要动好不好?”
杨小花含泪的眼一眨,点了点头。
“徐女士。”边崎之看着她:“您辛苦了。”
徐芳一愣。
“我从不觉得你对杨小花丝毫不在意。”边崎之说:“还记得那天我跟你说风大要多穿点吗?我不止疼她,也很疼你,我知道你们困在一个没完没了的圈里谁都难做,你必然不是一个最好的母亲,但你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徐芳跌在地上哭了起来。
杨小花哭着奔过去抱住了她。
“妈妈不哭。”杨小花泪点滴在她肩头,似乎也落到了她脖颈的烟疤上。
“小花!”徐芳声音嘶哑,哭腔兜在嗓子里。
她们母女俩从未像今日般热切又局促地相拥,徐芳从不跟她倒苦,杨小花也拼命忍着。
终于在这一刻两人把过去好多年的苦都倾诉给了对方,慢慢一字未言,却像是说尽了所有苦楚。
她们哭得失了魂,全身颤抖。
椅子上的男人喊着、叫着、哄她们、又忍不住像以往一样去呵斥她们。
她们却旁若无人,置身事外。
“别叫了。”边崎之看向杨长连:“你以后都不会再有妻女了。”
他说着看向母女俩:“尘埃落定吧。”
他以为自己将会输得一败涂地,惨不忍睹。
但是最后——
他是三根棒棒糖没有让他输,世人歌颂的母爱也不曾惹祸。
杨长连被警察擒住双臂摁进了监狱,他们给母女留了一方土地。
边崎之站到了刚刚抽烟的地方低着头又点了一根烟,摸出手机给边煜乔拨去了一个电话。
边煜乔一贯接他的电话都是不耐烦,这次也不例外。
“爸。”他声音很哑,隐入雾霾般朦胧又可怜。
电话那头的边煜乔一愣。
“这是怎么了?”他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边崎之吸了口烟,替自己给心口缠上一截并不牢固的绷带,声音淡然起:“帮我一个忙。”
“你要做什么?”边煜乔问。
“我这里有一个小姑娘,小学,帮我找一个好学校,资助她读完大学为止,再找一份稍微轻松一点的活,不需要学历的那种。”边崎之说。
边煜乔不解:“你这是为什么?”
“难得说,别问了。”边崎之偏头抿了口烟,眼睛有点湿:“等会儿把她们的联系方式给你发过去,你帮忙安排一下她们的生活,不用给太多,够她们就行,她们挺可怜的,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别提我名字,以你名义去,她们要是不信你就说是看上了小朋友的成绩。”
“那你把她们联系方式发过来,我给她们安排。”边煜乔说:“你呢?是不是也有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边崎之说话这会儿已经走了老远,早就不见警局的灯光明亮,恍惚间埋入暗夜。
“你不是最能嗨了吗?”边煜乔说:“怎么今天死气沉沉的,跟爸爸说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没有。”边崎之干笑两声:“就这样我挂了。”
边崎之停住脚,把她们的联系方式给边煜乔发了过去。
在几行资料后他听见支付宝的到账提示。
“支付宝到账三万元。”
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这地方一个鬼影子也没有。
他终于按耐不住,缓缓蹲下身哭了起来。
不开心,但是不想说,说了边煜乔也会难过。
只有绝口不提,才是最好的安慰。
这一点边崎之一直知道,从小时候见爸爸把自己埋在了无尽头的工作里开始他就知道了。
他想妈妈了,很想很想。
哭声融入清冷的黑夜,透着不可言说的沧桑,少年身子瘦削,蹲在墙角把自己抱成一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觉得自己被温暖簇拥,不是凄凉一人。
才会片刻地偷喜起来。
“边崎之。”
边崎之一顿,愣愣抬头。
沈一欧站在他正前方,路灯光从他身后扫过来,给他脸侧打了一点阴影。
边崎之仓促起身,拥入他怀里去。
他并不说话,只是趴在他肩膀哭,心口却暖和不少。
沈一欧不知从何开口,只是抚着他脊背,轻声说:“我在,别怕。”
边崎之哭声很沉,像小孩子般的呜咽,又像个男子汉一样压抑。
“沈一欧。”边崎之喊。
“嗯。”沈一欧轻声回他。
边崎之小声恳求:“你还忙吗?能不能不走。”
“不会走。”沈一欧抬手摸摸他头发:“不会走的,陪着你。”
“嗯。”边崎之点点头,哑声说道:“好,那就好。”
那就好,不会没人陪我了。
不会像小时候一样被扔在家里了。
那个时候妈妈刚死,边煜乔把自己埋在工作里消去痛苦,却遗忘了同样失去至亲的边崎之。
他一个人被扔在家里。
那个时候,他真的希望边煜乔能回来,希望有个人在。
边崎之在这黑压压的天空下哭了好长时间,终于哭到疲惫,靠在沈一欧肩膀,朦胧睡过去。
沈一欧轻轻背起他。
“弟弟,我们回家。”沈一欧小声哄着这个睡着的人。
这天本是读书时间,沈一欧被叫着出来去仓库拿两箱酒,却在路旁碰到了边崎之。
那个高傲活泼的小孩儿蹲在墙角偷偷地哭,他心都抖了。
他没问边崎之为什么逃课,发生了什么,只是第一时间去安抚他,去拥抱他。
就像边崎之认为的,沈一欧对一个人的眼泪所在意的,从来不是眼泪后面的故事,都只是他哭着有多难受。
他只想安慰对方,如果倾诉能让这人轻松一点,那他也会去聆听那些苦,若是难以启齿,那就只管哭吧。
就像他说的——我在,别怕。
不用怕哭起来不好看,也不用怕会不会被别人看到。
什么都不用怕,沈一欧心有兽骨,自会为你舔砥伤口,不会很疼,他藏在心口的温柔花香会为你释放,他很温柔。
……
边煜乔指尖敲在整洁的办公桌,目光寡淡:“你看着安排一下,找一个最好的小学,过几天要塞一个小朋友进去,再找一份轻松的活。”
秘书声音很正:“好的董事长。”
“等会儿等会儿。”边煜乔又喊住要走的他,思索一会儿又道:“我自己来吧。”
“好的董事长。”秘书又道。
“小刘。”边煜乔仰头望着明晃晃的灯光:“我这些年,是不是真的有点松懈小之了?”
“小之……”刘秘书想了想:“您忙工作这无法,但要说松懈,我胆大说一句,您和我待在一起的时间早已超出了小之的两倍。”
“两倍……”边煜乔垂下眸子:“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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