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靠着桌子吃了好半天蛋糕。

    到最后实在撑不下了,便收罗起狼藉。

    “回去睡会儿吧,晚上出去吃饭。”边崎之揉揉眼:“我撑不住了,从昨天到现在就没睡过。”

    “垃圾给我带出去吧。”何哆哆拿过收拾出来的一堆东西。

    “大恩不言谢。”边崎之半眯着眼靠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沈一欧正要跟着走,边崎之抬手摁在门框,拦住了他的去路:“你走什么?”

    “你不是要睡觉?”沈一欧说。

    “嗯,睡觉。”边崎之反手锁上门,暧昧地将他拉入怀里,低头靠在他肩膀:“你不打算给我暖床吗?”

    “什么季节了还要暖床?”沈一欧无奈笑笑。

    边崎之张着拇指及其邻,掐住他的下巴在他唇角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生日快乐,小欧哥哥。”他轻轻说。

    沈一欧弯起眼露出一点笑来,不说一字却将快乐讲得明明白白。

    即便是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就几步路的距离,边崎之也不愿松开他,愣是搂着他到床前。

    “干嘛?”

    边崎之伸手捞过床上的书包,拉开链掏出一个盒子来:“生日礼物。”

    “我还以为你不送了。”沈一欧笑得像个孩子,双手接过。

    “怎么可能不送。”边崎之看着他拆礼物,同他一起期待起来。

    沈一欧拎着东西出来:“风铃?”

    “嗯,我亲手做的。”边崎之问:“喜欢吗?”

    “你做的?”沈一欧眼睛亮起来。像个几岁大的稚童一样,没了那锋利亦或冷漠的外壳,彻彻底底地成了个孩子。

    本应该就是这样的,沈一欧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可爱的小孩儿的。

    不向往大富大贵,大吉大利,只要收到一个边崎之亲手做的风铃就会很开心的小孩儿。

    只是以往时候,他这一面被时光磨蹭,有了些苍老,不由得生硬又不得体,久了便再也拿不出手,干脆就敛起那些柔软的小孩心性。

    但是后来有一个人,偏偏就轻手轻脚地去抚摸他藏着的那片柔软。

    边崎之心软地附和:“嗯,是的,是我做的呢。”

    “这上面的都是我画的。”边崎之指着风铃:“可爱吧?”

    “可爱。”沈一欧满足地点点头。

    “当然可爱,画的可是我男朋友。”

    沈一欧又低头去看,诧异起来。

    这风铃其实不贵,就连塑封小纸片的水晶石头也都是仿的,但却真的很用心。

    铃铛下面挂着几串水晶石头,每一个都封着一张小纸。

    纸上画的都是大脑袋,有冷漠面无表情的大脑袋,有仰天大笑的大脑袋,有红着眼撇嘴哭的大脑袋,有勤勉自我苦守寒窗的大脑袋……

    各种各样,那是沈一欧不同样子的姿态。

    每一张下面都写了话。

    比如那个面无表情的,上面小字写着——小欧哥哥十八啦。

    很骚很嗲的意思,沈一欧却觉得很不错。

    又比如那个仰天大笑的,上面写着——小欧哥哥要笑口常开!

    再比如哭泣的,则是——笑笑嘛。

    一个一个的小脑袋拖着长线悬挂在铃铛下面,有风则响。

    似乎是在和每一种姿态的沈一欧说话,浪漫得糊涂。

    沈一欧逐个看去,抬眼说道:“谢谢你哦。”

    “我提前问一下。”边崎之凑过去问:“你打算送我什么?”

    沈一欧眨了下眼,也悄咪咪地去回答:“吃的。”

    “吃的?”边崎之问:“什么吃的?”

    沈一欧话到这里就止了:“睡觉!”

    “玩的什么葫芦药?”边崎之摇摇头跟过去。

    ……

    这一觉睡了很久,从天黑丑时睡到大天白亮的下午。

    边崎之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睁眼看到怀里的小帅哥正睡得香。

    摸过手机一看,也两点了,便要起身下床。

    他动作极轻,刚坐起身支着床板准备下床,却被人拽住了手腕。

    “你醒了?”边崎之诧异却小声问。

    沈一欧朦胧地发出一点声音:“嗯。”

    “拽我干嘛?”边崎之眼睛里挂了点笑。

    “再睡会儿。”沈一欧说话时仍闭着眼,像是梦呓,可爱极了。

    “两点了。”边崎之躺过去把他揽进怀里:“你是猪吗?”

    “马上。”沈一欧含糊道。

    “马上什么?”边崎之问。

    沈一欧皱了点眉:“马上起来。”

    边崎之见他是被自己问烦了,便更是起玩心,继而问去:“马上是还有多久。”

    “没多久了。”沈一欧越发烦,抬手就要推开他。

    边崎之仗着自己精神,轻松把他摁在怀中:“具体一点,几分钟?还是几小时?”

    “边崎之!”沈一欧哪怕是吼也仍被困倦缠绕,丝毫没有震慑力,倒像是撒娇。

    边崎之笑笑:“怎么了?”

    “我不跟你睡了。”沈一欧挣扎着转过了身去。

    边崎之自知把人气到了,连忙凑过去哄:“不吵你了,我错了,睡吧睡吧。”

    沈一欧不再说话,似乎是睡着了。

    边崎之就这么从后抱着他,不过多久,也睡着了。

    一直到下午四点,两人才再度醒来。

    沈一欧头发乱糟糟的,坐在窗前抽烟,外套也没搭,套着件薄卫衣吹冷风,好一副浪子回头思考人生的模样。

    边崎之紧跟着下了床,垂手勾过沈一欧的外套走了过去。

    他把外套拢在沈一欧身上,强盗般从他手里夺过没抽完的烟,咬在了自己嘴里。这才提了个板凳坐到一旁去。

    “蓝狼。”沈一欧说:“你能抽得惯?”

    边崎之吸了口烟说:“甜的,男朋友的味道。”

    “傻逼。”沈一欧笑笑搓了把脸。

    “冷不冷?”边崎之问:“冷的话窗户关了。”

    “不冷。”沈一欧说。

    “哦对了。”边崎之想起什么,三两口抽完烟摁在烟灰缸,扬手脱起了衣服。

    “你干……”沈一欧话未说完便看到了他腰侧的纹身。

    罢了又良久沉默起来。

    “好看么?”边崎之把衣服扔在一边。

    沈一欧却问:“怎么纹我名字?”

    “你这是什么意思?”边崎之眉头一皱:“看起来像是渣男,怎么了?怕分手?”

    “不是……”沈一欧并不这样想。

    只是面前这个人太坚定了,坚定到自己的情感和他比较就显得十分薄弱。

    说明白一点大概也就是感动了。

    “那是什么?”边崎之问。

    “感动。”沈一欧实事求是。

    边崎之这才有了笑。

    沈一欧伸手摸了摸他的纹身,边崎之本也觉得没什么,被他这样一摸,倒是有些僵硬,身子都紧崩起来。

    “这个……”沈一欧看到他臂膀的纹身:“怎么纹只鸡?”

    边崎之:“……这是鹤。”

    臂膀上那只鸡……鹤格外张扬,细长的肢体踩在昏暗深黑的河流中,一双翅膀直直拍向空中,那拼命扬起的脑袋却是埋在火红的太阳中,四周落了几瓣花。

    什么意思呢?

    文雅一点就是身在井耦心向星光。

    俗气一点就是老子的人生老子自己拼。

    “鹤?”沈一欧道:“干嘛纹个鹤?”

    边崎之眨眨眼:“因为小欧哥哥像仙鹤一样仙气飘飘啊。”

    “神经病。”沈一欧靠回椅背上笑起来。

    边崎之仍光着身子坐在一旁。

    沈一欧抬手去碰那只鹤,手指僵在空中,却是去触碰了鹤顶的太阳。

    有那么一瞬间,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真的摸到了太阳。

    炙热的、滚烫的,几乎要烘烤透他的身躯,似乎也能够照亮他那间总是无光的屋子

    “小欧哥哥,虽然你这个姿势很帅。”边崎之说:“但是真的很流氓。”

    他这样说着,却不避让。

    “衣服穿上。”沈一欧收回手。

    边崎之早就冷得不行了,扯过衣服就往身上套。

    “纹给谁的?”沈一欧问他:“我吗?”

    “什么?”边崎之问。

    “鸡。”沈一欧忙改口:“鹤。”

    边崎之笑笑:“嗯,你的。”

    这话不假,确实是纹给沈一欧的。

    大概是他第一次站在长廊上感慨的话被时间提醒,他猛然想起,那天他踏在黑暗里,慢悠悠想了一句:这里挺好的,就是太黑了,要是再亮一点就好了。

    再亮一点就好了。

    后来他去了沈一欧的房间,发现他的窗口外有一座旧楼,一层岩壁横在窗前,每每太阳东升西落,总与这间屋子无关。

    因为被遮挡着,始终照不进来,屋子里的人只会知道这个世界是黑的。

    就像井底之蛙。

    再往后一些日子,他却觉得沈一欧并不是只井底之蛙,他虽只能看到黑暗,却也拼命想着太阳。

    这世间并不只有谁以为的那一种人,大千世界,怎样的人都有。

    让人眼前一亮的并非只有生来含金、坐享财富之人,还有不需救赎只靠自己就冲破阴霾的人。

    ——野草不及十里花香,但却有人万里生长,胜过芳甸柳庄。

    “边崎之。”沈一欧又说:“谢谢你。”

    “不是。”沈一欧改口:“谢谢你……”

    他犹豫着这矫情的话要不要出口,边崎之也并不着急,静静等他后文。

    沈一欧撇过头去装作漫不经心,认真说了句:“……的出现。”

    边崎之也不勉强他连起来说给他,只是倾身吻了下他的眼角:“不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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