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缶当真一直守在小树林,并没有去上课,陈语扣去到那里时他正低头在抽烟。
见她来便掐灭了烟。
“扣姐。”张缶给她让开一点位置。
陈语扣面色无色,坐了过去。
“喏。”张缶递过去水:“草莓味……”
“谁告诉你女生都喜欢草莓味的。”陈语扣无奈接过:“我就喜欢蓝莓味。”
她说着低头去看水,上面哪是草莓味啊,分明写着蓝莓味。
陈语扣无奈一笑。
张缶补充道:“草莓味心情,蓝莓味饮料。”
“神经病。”陈语扣笑了笑仰头灌水。
“你妈妈呢?”张缶问。
陈语扣闻言皱眉:“回去了。”
“说说看,受了什么委屈?”张缶撞了下她的肩。
陈语扣抿开蓝莓味,厌恶道:“那女的嘴贱。”
“继续说。”张缶道。
陈语扣不愿把一些义气事拿来讲,无奈摆摆头:“说个屁,不说了。”
张缶也不再勉强她说。
“有没有烟?”陈语扣问。
张缶看向她:“你抽烟?”
“算了。”陈语扣低头:“来之前是抽的,抽了两三年,最近在戒,算了算了你还是别给我了,不然又得抽下去。”
张缶笑了起来:“看不出来还是个半老烟囱啊?”
陈语扣无奈说:“是啊,就抽烟这事儿被原来的学校留校勘察了,后面又打架,就被迫转学了。”
“你知道沈一欧吧。”张缶说。
陈语扣白他一眼:“废话。”
张缶笑笑:“他受的委屈不比你少,但他要是把那些委屈一一来算账,这时候可能没学校要他了,所以说我刚刚在办公室里告诉你不要跟老师犟,没用的,在学校规章制度里打架本来就不应该,他根本不会看被打的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总之打人的就是不对,所以你只能忍着,其实也不说学校狗,倒也不至于,毕竟它们得建立好的学习风气嘛,有些时候,就是得忍着,包括以后出去了,也是一样,外面那么大,没谁会在乎你是不是受了委屈,所以说你总得学会自己忍受委屈,现在趁早习惯就好。我以前刚来的时候也是很跳,谁惹着我我就动手,应该就是那次阿攸给我打服帖了,后面就好一些了。”
陈语扣沉默良久,木纳道:“嗯。”
她其实真的是一个不怎么能忍的人,总得跟人争出个苗头来,但每一次争到底后都是自己的罪。没来淮宁那会儿,拿滑板揍人,抄板砖砸人,叫着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去堵别人,都是常有的事,大家都只觉得她坏、可怕、叛逆。但也没人问候过她为什么要打人。
有时候这个世界真的不容辩解,除非你够牛逼。
就像沈一欧,他不够牛逼,所以他从来不辩解。
“回去之后也给你妈妈道个歉吧。”张缶说:“阿姨人挺好的,只是当时情况她没法护你。”
“知道了。”陈语扣灌了一口水递给张缶:“要不要喝?”
张缶愣愣看了眼瓶口。
陈语扣一把塞他嘴里:“我不涂口红,你说这么一堆该口渴了。”
她这样说张缶倒是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管它三七二十一便也灌了一大口。
两人回去的时候正上着课。
“跑去约会的?”边崎之问向刚落坐的张缶。
张缶一个踉跄差点没坐稳:“约你大爷。”
边崎之拢起书笑眯眯地往后靠:“最近不对啊张队。”
“滚滚滚。”张缶推推他。
边崎之没了兴趣,转头继续去听课。
……
“阿攸,期末了。”顾清看着他:“给你停一段时间。”
沈一欧低头看着书,听到这里似乎想了一会儿,抬头说:“不停了。”
“干嘛?你以前期末都会。”顾清看他:“你是不是穷了?小之他坑你钱了?”
“没。”沈一欧说。
“那为什么?”
“没什么,不用停。”
“你要真缺钱我可以让你带薪休假。”
“不用。”沈一欧说:“我挺闲的。”
“胡说。”顾清目光落在他脸上:“你都高二了,不想考大学了?”
沈一欧只说:“能考。”
“能个……”
“阿攸!小姨!”边崎之喊着一路跑过来。
“哟,稀客。”顾清弯唇一笑。
“稀什么客?”边崎之看向沈一欧:“我不一直在他心里嘛。”
“咦——”顾清龇起唇。
沈一欧无奈笑笑。
“小情侣把戏。”顾清给边崎之扯过一张椅子。
“最近生意怎么样?”边崎之坐过去。
顾清抢过话头:“还可以,只要阿攸在,生意就不错,他天生吸客。”
沈一欧于是也跟着不要脸:“没办法,魅力大。”
边崎之越过台打了他一下,提醒道:“检点。”
沈一欧顺势抓过他的手耍了点流氓。
顾清没眼看,翻翻白眼走开了。
沈一欧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等你下班。”边崎之讨笑。
“别等了。”沈一欧说:“我还早,先回去睡觉。”
边崎之哼了一声:“你成天回来这么晚,想跟你做点什么都不行。”
沈一欧笑笑:“你不也都做了嘛?”
边崎之坦言道:“不够。”
“你收敛一点。”沈一欧叹道。
“你以为我跟你闹着玩儿?”边崎之神色正:“我认真的,你别干这个了,不然我以后日/你通宵。”
沈一欧无所谓:“那就通宵吧。”
“你这人……”边崎之盯着他看了两眼,喊道:“更衣室来。”
“干嘛?这么饥渴?”沈一欧看着他。
“饥你爷爷,滚进来。”边崎之说着先走了。
沈一欧无奈跟了进去。
边崎之就正襟危坐于长椅上,喊住将要坐在自己旁边的沈一欧:“不许坐这里,坐位对面。”
沈一欧再是无奈照做。
“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分配位置吗?”边崎之一本正经自问自答:“我爸开会时就是这样,单坐最前面,我这是在告诉你,我将要说一件特别严肃正经的事。”
沈一欧没忍住笑了两声。
边崎之着实不满:“你笑吧,待会儿别哭。”
“首先。”边崎之翘起二郎腿:“我们要来说你打工这件事。”
“嗯。”沈一欧端正坐着。
边崎之正色道:“你现在是一个有男朋友的人,你的男朋友虽然没本事,但至少有点钱,你完全可以依靠你的男朋友,所以完全没必要打工,知道了吗?”
沈一欧敷衍道:“嗯。”
“嗯你大爷啊!”边崎之怒视他:“好好说话!”
“我觉得。”沈一欧说:“没必要的,我男朋友不是拿来当摇钱树的,懂吗男朋友?”
边崎之望着他:“不懂,也不想懂。”
“那你要我怎样做?”沈一欧问。
边崎之开门见山:“辞了,要钱找我。”
“我若真那样,那叫什么?”沈一欧说:“被人保包养的小白脸?”
边崎之说:“你本来就白。”
沈一欧叹了口气。
“真的,辞了。”边崎之低声说。
沈一欧拒绝:“别了。”
“沈一欧。”边崎之双手搭在腿上,低下头去:“期末过后你就高三了,知道吗?高三你要还像这样你会死知不知道?老子知道你牛逼你能拼,但是……”
他声音越发的低:“但是……我真的受不了了……”
沈一欧眨眼间看到边崎之眼泪淹入地板,连着后面的声音都有了哭腔:“我老早就同你说过,我接受不了你每天要读书还要酒吧、厂里几边跑,我不是个外人,你觉得无所谓,你觉得不过就是累一点,但我不觉得,我只觉得心疼,我只觉得你再这样下去,老子真的要被你急死了。”
“我就想你像个普通学生一样为学习拼拼命,你才十八,别把自己搞得这样累。”边崎之头低得很深,哭得几乎说不好话:“算我求你,辞职好不好?”
沈一欧心一抽,大概这样的安慰和恳求在很早之前也出现在另一个他同样爱着的人身上,一直以来除了心疼以外他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勉强自己了,让大家都来抚摸情绪,只觉得自己的行为让他们难受了。
是他的罪。
他是罪人。
沈一欧无措时候站起身就要过去,想要抱抱他,想要哄他。
“不许过来,坐好。”边崎之抹去泪抬头。
沈一欧顿住身子又坐了回去。
“你答不答应我?”边崎之问。
“我……”
“这样。”边崎之狠狠搓了把脸:“真的要钱的时候就算是管我借,等你高考完了出去打工还我。”
他颤着音几乎恳求着问:“行不行?”
沈一欧抿唇,低下眼去:“嗯。”
“真的?”边崎之看着他。
“嗯,真的。”沈一欧眼睛也有一点红。
真的。
边崎之一笑:“那你以后都不许再来了。”
“嗯。”沈一欧同他笑。
“沈一欧。”边崎之拉着他的手,轻声说:“我不是来改变你的,你这么好,不需要改变,我只是想给你一点依靠,想你不要这么累。”
他一直都不觉得沈一欧哪里需要改,包括那些令人心疼的自我束缚,他的沈一欧很好,从来不需要改。
他只是想,借他一撇棱角,做他的依靠。
不多,就一点点,剩余的苦楚,够这野草自我生长。
他抱不满沈一欧,但他知道,沈一欧会来抱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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