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本琉夏不知道夜卜为什么会成为她的守护甜心。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内心深处,居然还做着一个成为必须要和人产生联系的神明的中二梦。
一开始就相信自然是不可能的,琉夏甚至想过是不是有什么整蛊综艺选中了她作为“幸运观众”,正在背后偷偷用微型监控器录制。
但除了她和乙骨忧太,一直到回到家里,夜卜的存在仍然没有被任何人看见,更别说引来注意造成上晨间新闻了。
包括那剩下六个醒目的蛋,也没能引来路人分毫的注意力。
这就符合了都市传闻里,只有少数被选中的人才能看见守护甜心的这条规则了。
除此之外。
无论是一路上的判断还是直觉,她都认为夜卜说的是真的。
这孩子过于简单,短短几个照面就把自己的老底透了出来。并且说法自成一套逻辑,表情也不像是在说谎,无论是事实确实如此,还是他坚信事实如此,结果已经摆在面前了。
“你打算怎么办?”
快到家门口时,乙骨忧太抱着三个蛋忽然发声。
因为每个蛋都只比她的手掌稍微小一点,所以一口气拿六个是不可能的,乙骨忧太很善解人意地把黑盒子、小老虎,还有黑了吧唧的海胆,这三个蛋,都拿了过去,琉夏就抱着剩下三个蛋。
至于夜卜。
这孩子刚刚出生,似乎有点犯困了。虽然一直努力拽着她的袖子念叨会保护好她,但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琉夏干脆让他拽着自己的衣服,趴在肩膀上睡觉。
祈本琉夏放轻声音,似玩笑般无奈道:“还能怎么办,自己生的蛋,就要自己负责吧。幸好,刚刚夜卜说除了可以吃正常人的伙食之外,不会和人类一样生病以及其他,也不是很麻烦。尤其是一个个都这么小。”
乙骨追问:“你不好奇吗?”
琉夏反问:“这种事有什么好好奇的。”
她的态度平静异常,像是在讲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本来就超出我的理解范围,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吧,再出什么意外就再说。另外,我其实也没那么突然。”
“嗯?”
“守护甜心这种存在,从小时候就开始流行了吧?”祈本琉夏露出了怀念和回忆的神色,“那个时候,我还跟里香姐姐聊过呢。我记得里香姐姐当时还让我保证一定要好好对待自己、还有守护甜心之类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之后,居然成了真。”
本能已经完全不惊讶了。
谈到里香的时候似乎也没有过激。
……
乙骨忧太有了分寸。
他站定在大门前,将蛋摆在信箱上:“你先把那三个送回去,然后再来拿这三个,我帮你看着。”
祈本琉夏依言,进了门之后,连鞋也没换,就将蛋轻轻放在自己的床上。
她弯腰之前,把夜卜托了起来,也放在枕头上。离开时,夜卜却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下意识拽着她的袖子跟着她飘,似乎真的把她当成母亲一样跟随着。
不过,对于这个无法被普通人的“神明”来说,能维系他存在的,也只有她这个人类了吧?
况且他出生的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她,有些雏鸟情节也不算什么。
琉夏想了想,又把他放在肩膀上:“坐稳了。”
猝不及防贴着她的脖颈,夜卜惺忪的眼神一滞,脑海忽然闪过一个感觉熟悉又记忆陌生的片段。
片段里,一把刀对着他流泪微笑,他扑进她——那把刀柔软又温暖的怀里,然后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呢?夜卜觉得有些困惑。
他抬头,只见到少女绽放着鲜妍生机的柔嫩皮肤,还有秀气得令人怦然心动的脸庞。
“母亲……”
夜卜无意识呢喃着,抓紧了她肩膀上的衣服。
应该是母亲吧,那个怀抱,那样的温度,他只会念出母亲吧?
祈本琉夏一低头就是小小的神明懵懂又热切的干净眼神。
她有些哭笑不得。
“我才十七岁,就不要叫我母亲了吧。”
名称什么的对夜卜来说都不需要在意,需要被重视只是维持着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他的“母亲”的心情而已,听到祈本琉夏的请求,他立刻就同意了。
“那我叫什么呢?”
小小的神明认真地思考着:“主君?姬君?大人?……还是说主人?身为守护甜心的话,您的确是我的主人的。”
主人……对视上那双单纯的天蓝色双眸,祈本琉夏心情复杂。
她最终还是道:“叫我琉夏就好啦。”
夜卜没有丝毫犹豫:“琉夏,你现在要做什么?”
祈本琉夏走到信箱前面,和乙骨忧太挥挥手。
乙骨点了点头,最后看了眼信箱上的三个蛋,这才转身离去。
琉夏小心抱着那三个蛋:“把这些带回去,给你们做个家,然后改一下衣服尺寸去上班。”
夜卜先不管其他,稀里糊涂点头,才问:“上班?琉夏在做什么工作吗?”
“普通的咖啡店员工而已。”
祈本琉夏一边解释一边努力空出一只手打算开门,然而变故就发生在片刻之间——她的手忽然抽筋,快速弹了一下,其中一颗蛋就顺着她的动作幅度,自然而然从胳膊肘那里滑了下去。
琉夏一惊,下意识抱紧另外两颗蛋后,立刻弯腰伸手去够那颗掉在地上的蛋。
因为动作太过突然,她一下子保持不好平衡。
造成的结果就是,蛋掉在地上,完好无损的蛋咕噜咕噜滚了一小段距离,而她却猛地扑在了庭院里。虽然有草垫着没什么大碍,但痛感是结结实实传来的。
甚至于下意识准备扶住她,结果因为体型太小被她带着压倒的夜卜也感受到了。
“……”
“夜卜!没事吧?!”
祈本琉夏单手支起上身,另一只手仍然努力地护着两个蛋,刚刚还干净白皙的脸颊已经沾了灰土,甚至于还黏了一朵可怜兮兮的淡紫色小花。
即使狼狈成这个样子,她仍然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夜卜感到很不解的同时,又忽然觉得身上一阵阵抽痛。
按理说这是不应该的。
身为武神的他必然是经历过不少可以说是战争的战斗的,被遗忘带来的痛苦,就像是无力地跌入深海无法呼吸。被背叛的痛苦,几乎是在被业火惩罚着灼伤灵魂。
至于跌伤砍伤,都应该是家常便饭。所以这点伤的疼痛什么的,应该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才对。
毕竟,即使他是神明,但不过是一个不被记住、没有神社的无名神而已。
一颗眼泪猝不及防掉落。
夜卜后知后觉摸着还没发热的眼眶,忽然遵守内心的想法,朝一脸无措的少女伸出手:“琉……”
“人家女孩子都没哭,你哭什么?”
一个懒懒散散、成熟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平地惊雷般响起。
祈本琉夏惊喜地看过去:“你——你没事吧!?”
原本完好无损的蛋不知什么时候消失,转而替代的是一个穿着紧身黑色上衣和宽松长裤的小人儿。
“没事。”
他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杂乱无章的乌黑发梢蔫哒哒垂着,似笑非笑的眼眸凝绿,唇边还有一道疤,说不出来的怪异——不足巴掌大这样的体型,看起来本来应该是都会很可爱的。
但他整个人和可爱就是沾不上边,无论是打哈欠还是懒懒抬眸看过来,都有一种勾人的感觉。
就像是在明晃晃告诉人,如果是成年人体型的话,他一个眨眼就能把女孩子撩到手。
“……你是我的守护甜心?”
祈本琉夏忍不住喃喃反问。
新的守护甜心用鼻音懒懒应了一声,就算是应答了。
比起夜卜来说,似乎对自己的身份了解的更加明白且深入。
也正是这个时候,祈本琉夏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说起来,你们守护甜心,有性别之分吗?”
新守护甜心言简意赅:“有,我,男的,如假包换。”
夜卜也乖乖回答:“我也是。”
即使一开始刻意忽视,但祈本琉夏现在不得不问了:“那你们,真的是从我内心中诞生的,理想中的自己,或者是什么自己的潜在可能性!?”
夜卜的刘海动了动,不太确定:“大概是?虽然我觉得我应该是神明才对。”
倒是新守护甜心没什么犹豫:“你这么解释也行。”
然后就一副我很懒不愿多说的样子了。
“……”
“你的意识是,我潜意识想变成男性?而且还是夜卜这种,或者你,……”
新守护甜心补充:“甚尔。”
琉夏:“你不是神明,是什么?”
甚尔不确定道:“雇佣杀手?家庭煮夫?”
“……”
比起这些,祈本琉夏觉得他更像骗女孩子感情的花花渣男。
但对着自己的守护甜心,她也不好说这话,只能婉转道:“所以你们觉得,我的潜意识真的是想成为你们这样的男性吗?”
夜卜茫然睁圆眼睛:“我不好吗?”
甚尔敷衍打哈欠:“这不是挺好吗?”
祈本琉夏沉默了。
夜卜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甚尔倒是懂了,嘴角的疤像是月亮一样弯起来,深绿的眼瞳中含着些许的笑意,戏谑道:“怎么,理想型是我,不满意?”
“不满意的话,可以讨厌我的。”
伏黑甚尔想起进入这场“游戏”之前神明的叮嘱和奖励,笑意更深。
“我没必要讨厌……”
祈本琉夏下意识接话,却只见到甚尔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皮忽然眨了眨。
她敏锐地试探:“讨厌你们,会有什么结果?”
伏黑甚尔坦坦荡荡告诉她结果:“被主人讨厌的话,守护甜心会得到解脱哦——被喜欢的女孩子讨厌了,消失应该算个不错的结果吧?况且我们突然出现,会给你带来不少麻烦吧。”
“……”
祈本琉夏的反应还没出来,夜卜就露出了被抛弃还不知道原因的狗狗一样的表情。
他拉着琉夏的衣服,丝毫不顾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的“只要被讨厌就可以拥有梦想中的大神社”仿佛定理一样交换准则,委屈巴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一个劲看着她。
祈本琉夏紧绷着唇,刻意不去看夜卜。
——甚尔说的,其实有道理。
夜卜的手从她的袖子上一点点滑落,原本明亮又安静的眼神也一点点暗下来。
琉夏依旧没看他。
但她握住了那只手。
她看向甚尔:“你刚刚说了喜欢?”
甚尔愣了愣,随即笑道:“我对小姑娘基本上都是这么说的。”
琉夏也笑了——
“巧了,我工作的时候也是。”
“你跟我一起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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