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德拉心中兴奋激动,发财了,要发大财了。发了财,回欧洲当阔佬去。
郭大靖很慷慨,给了谢德拉四面镜子,两面锡镜,两面银镜。既是样品,又是商品。
谢德拉可以选择在澳门出手,也可以卖到海外,甚至是欧洲。
但他必须把所欠的武器款结清,并把藤野正和一千枝火枪、十门火炮运到广鹿岛。
第一次合作成功,郭大靖将给谢德拉十面镀银镜,或继续订购火枪火炮,或收镜子的钱款。
谢德拉个人是没有那么大的财力,但完全可以找合伙的葡商,一起做镜子生意。
镀银镜子与锡镜一比,品质上的差距甚是明显,谢德拉相信会毫无疑问地打败威尼斯人,并逐渐占据欧洲市场。
数量不是问题,郭大靖已经向谢德拉作了保证。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郭将军以后是不是要放弃这种镜子?”谢德拉指了指镀锡镜,看似随意地问道:“制造方法如果也弃之不用,有些可惜了。”
郭大靖眨巴着眼睛,微笑道:“一百万银子。”
本以为狮子大开口会把谢德拉吓退,但这家伙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并没有马上作出表示。
真要买?!郭大靖也来了精神,反正以后主要生产镀银镜,镀锡镜简单是简单,可浪费来之不易的透明玻璃呀!
“五十万两呢?”谢德拉抬起头,有些期盼地望着郭大靖。
你个洋鬼子,还要跟我砍价是不,来呀,谁怕谁?
郭大靖摇了摇头,说道:“一百万两银子,你能偷走威尼斯严加看管的工匠?这样,谁让咱们是合作的伙伴关系呢,我让十万,九十万,不能再少了。”
“六十万!”谢德拉苦着脸,“有银镜,这种镜子造出来也不好卖。买到秘方,有亏本的风险哪!”
郭大靖摇头,说道:“你这么说不对。有了秘方便能自己生产制造,相比银镜的昂贵价格,销售面更广。数量上去了,一样赚大钱。”
道理是没错的,比如电视,最高端的肯定贵得大多数人难以承受,而中端产品往往最受欢迎。
薄利多销,也是一种营销模式,也一样的赚钱。
“七十万,我争取找到买家。”谢德拉咬了咬牙,却有做作的痕迹。
郭大靖垂下眼帘,思考了半晌,在谢德拉急迫又期待的目光下抬起头,说道:“好吧,就七十万。”
谢德拉长出了一口气,向郭大靖拱了拱手,露出感激的表情,“多谢郭将军。”
这是个被造枪造炮耽误的奸商,或者是演员。虽然还略显生疏,但已经上道了。继续努力,小金人在向你招手呢!
郭大靖和谢德拉都不知道,再过几十年,法国人就能偷走威尼斯人造镜的秘密,在诺曼底建起第一个镜子工厂。
不管知不知道,几十年呢,买下秘方造镜子,也足够赚了。
这家伙是不是要当中间商,把秘方卖给别人,从中轻松赚上一笔?
念头在郭大靖脑中只是一闪而过,钱拿到最重要,管他怎么做呢?
谢德拉起身欲走,却又忍不住好奇,问道:“请问郭将军,银镜的制作秘法卖吗?”
“一千万!”郭大靖满怀期待地望着谢德拉。
谢德拉似乎哆嗦了一下,话也没说,转头就走了。
嘿,就这么走了,不商量商量啦?
郭大靖有些失望,轻轻摇着头,起身离去。
如果真能卖一千万两,看老子拿银子把建虏都砸死!郭大靖还真想卖,尽管这是个聚宝盆,但赚钱总没有平辽灭奴更令人激动振奋。
一千万,大明一年的财政收入大概是三百多万两;一千万,够东江镇花用十几年;一千万,能买上万门火炮,百万枝火枪……
可惜,大明前前后后投入了不下几千万,却依然不能平辽,更不能灭奴。原因很简单,路走错了。
给老子一千万,看我来五年平辽。不,四年,三年就差不多。
郭大靖每每有这样的想法,但也只是想想而已,还是得搅尽脑汁赚钱、买武器、练兵,甚至是冒着生命危险率军出战。
……………..
已经能感觉到秋季的凉气,北方则更加明显。
即便林天生常跑辽东,也穿上了夹袄,正站在郭大靖身旁,笑眯眯地看着,听着。
田地里,有百姓,有士兵,正在小心翼翼地收获土豆,唯恐一锹下去,铲坏了这宝贵的海外异种。
秋收是大事,黑麦也在同时收割,同样要作为明年的种子,被珍而重之地储存入库。
万石米粮运抵岛上,安定了人心。都知道不会挨饿,土豆和黑麦的收获留作种子,也没有人反对了。
“马铃薯的产量很高。”谢德拉决定不辛苦地作技师了,也不在工坊,跑来凑热闹,“美洲传来的,欧洲也不过种了几十年,没想到郭将军已经推广种植了。”
说到推广种植,郭大靖确实可以骄傲。
从资料上看,土豆是万历年间传入的,但却只在宫廷上林苑有所种植,乃是宫廷美食之一。
所谓“辽东之松子,蓟北之黄花、金针,都中之山药、土豆”。土豆作为珍味之一,只是偶尔现身于富贵人家的餐桌,普通老百姓哪有此等口福。
林天生微微颌首,对于郭大靖做事的神奇之处,他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
郭大靖穿着粗布衣服,望着逐渐堆起的土豆,自豪感油然而生。不说别的,只这活民无数的土豆,就能算得上极了不起的功德。
王老憨前后奔忙着,指挥人们把土豆装进麻袋,上秤计算产量。陈有善老爷子打着算盘,噼啪作响,嗓音洪亮地报数记录。
“已经上两千斤了。”林天生在郭大靖身旁,笑着说道:“如此高的产量,某都想拿到家乡去种。”
郭大靖微微一笑,说道:“只怕水土未必适合,南方种番薯不是更好。”
“番薯啊,南方种得不多。”林天生说道:“江南能种两季水稻,产量也还不错。”
郭大靖沉吟了一下,建议道:“林兄家若是有田地,可以种番薯,收获后运来岛上。”
林天生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郭大人说种番薯,某回去就种。”
谷</span> 番薯的产量也很高,价钱还能便宜些。只要是吃的,郭大靖是越多越好,不挑剔。
但听林天生的话,郭大靖知道别说是土豆,就是番薯也没在大明推广种植。还有玉米,耐旱耐寒。
能够渡过或是降低大灾害影响的农作物,竟然没有一样得到朝廷的重视,真是令人唏嘘感叹。
陈有善拿着账本走过来,后面跟着脸上都笑开花的王老憨,“大人,产量算出来了,共是三千四百二十三斤。”
郭大靖握紧了拳头,吐出了一口长气,展颜道:“好,好啊!”说完,他终于不加掩饰,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的笑声也响了起来,这真是令人振奋激动的数字。再也没有什么比吃饱肚子更重要,比大丰收更令人喜悦的了。
消息传得飞快,百姓们只看到产量惊人。在得知准确数字后,同样是震惊之后的无比高兴,脸上洋溢着压抑不住的笑容。
“每家分三斤土豆,都尝个鲜儿。”郭大靖的笑声停了,笑容却还在脸上,对着陈有善和王老憨吩咐道:“吃法都告诉清楚,土豆皮有毒,坚决不能吃。”
“大人放心。”王老憨抢着躬身领命,大声道:“告诉他们,煮熟了剥皮吃。”
陈有善凑前一步,低声提醒道:“大人,要提防消息走漏,建虏派人来偷。”
偷土豆嘛?!那得偷多少,才能种个一亩两亩的?一亩两亩全留作种子,又需要几年才能大范围种植?
郭大靖不以为然,但还是痛快地接受建议,说道:“陈叔说得有理,仓库要派兵看守,老百姓也要他们把紧口风。”
陈有善满意地点头,孺子可教也!
在广鹿岛的军民沉浸在丰收的欢乐和喜悦时,天启帝已于六天前,即八月十一驾崩,给继位的朱由检留下“吾弟当为尧舜”的话。
高高在上的皇帝不知道老百姓只会为了衣食而奔波劳累,忧愁担心;老百姓也不会为了皇帝的死而伤心流泪。
这是天上地下的两个阶层,离得太远,隔得太深。
在郭大靖的住处,新盖起的厅堂中,桌上摆着酒菜,郭大靖正在款待林天生等人,也算是他们明天离岛的饯行宴。
辣椒炒土豆丝,糖拌西红柿,土豆块炖肉,鱼,虾,贝等,不算太过丰盛,新鲜菜式却是不少。
“这个叫西红柿?”林天生又吃了一口,连连点头称赞,“爽口,好吃。”
郭大靖笑着说道:“还有辣椒,都留了点籽,给林兄带上,回家种个菜园,尝个新鲜。”
“辣椒——”林天生有些吃不惯,尽管郭大靖也没多放。
林婉儿却发出欢叫,“好啊,辣椒很够味,我都吃第二碗饭了。”
这几天,林婉儿这个大户小姐可算是玩嗨了。又是骑马,又是赶海,在岛上逛了个遍,颇有些乐不思蜀。
如果不是耐不得北方寒冷,这姑娘就要磨着老哥,在岛上长住了。
林天生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道:“郭大人见谅,舍妹实在是家里娇惯坏了。”
郭大靖笑着摆了摆手,说道:“率性而为,只要是对的,比虚伪做作强多了。”
林婉儿笑得开心,又冲着老哥皱了皱鼻子。
郭大靖对林天生说道:“林家若有财力,就再添置两条海船。那种仿西夷的夹板船,日后这边的物资就全拜托林兄了。”
林天生点了点头,说道:“财力不是问题,主要是林家的生意没做那么大。现在有了郭大人这个大主顾,添置海船已在某的计划之中。”
吃的问题可能有所缓解,但穿的却无法解决。棉花、布匹都是不可或缺的物资,特别是寒冷的辽东。
还有闽粤的精铁,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也将是比较急缺。不管是打造火枪,还是其它兵器,都离不了。
郭大靖已经与林天生说好,卖镜子所得,他的那部分全都购买物资,主要就是粮食、棉花、布匹和精铁。
喝着酒、聊着天,事情已经在这几天都商议妥当,也不用再罗嗦。
郭大靖看着林天生几次看向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明白他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把酒杯放下,郭大靖笑着说道:“本想等刘大哥回来,可这家伙在外面撒欢儿,竟送了书信,要十天半月才能回岛。”
林天生眼睛一亮,期盼地望着郭大靖。
郭大靖同样投来目光,诚恳地说道:“郭某与林兄意气相投,只是不知之前说过的结拜一事,林兄改没改主意?”
林天生喜出望外,拱手道:“只怕郭大人不肯屈尊降贵,林某也怕高攀不起。”
“结拜只重义气,哪来的贵贱?”郭大靖站起身,笑道:“东西已经准备了,你我二人便先结拜,日后见到刘大哥,再补拜不迟。”
林天生很是激动,起身上前,与郭大靖一起在院内摆上桌案、香炉、酒等物。
不用斩鸡头,只烧黄纸,扎破手指滴血,跪倒磕头,诵念誓词,饮酒结拜。
众人肃立,在旁见证。蓉儿看得新鲜精采,刚结拜完便笑着拍掌叫好。
“二哥。”
“三弟。”
郭大靖和林天生相携站起,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原来是老二,现在成老三啦!这是结拜,还是给自己找哥呢?
郭大靖刚腹诽了一句,林婉儿已经上前拜了一礼,口称“见过三哥”。
还好,自己也能当个哥。郭大靖笑着伸手虚扶了一下,又招呼众人入座饮宴。
林天生了了心事,心中畅快,喝酒也豪爽起来。
郭大靖也觉得诸事顺遂,不管是买武器,还是卖镜子,再加上丰收,心情喜悦轻松,与林天生推杯换盏,真的是放开了量。
直到林天生喝得舌头短、眼发直,有些胡言乱语了,饮宴才算结束。
郭大靖还算清醒,就是脚步有些飘,还坚持着把林天生等人送走,才被李秀姐挽扶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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