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往生醒来时,太阳已经出来了。
明媚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窗外的鸟叫声清脆悦耳。
大大的窗台上,少年身体半隐在白窗纱里,迎着阳光探身去摘长到窗口的凌霄花。
细白的手指和馥郁红色的花瓣形成明艳的对比,手指指骨凸起,牵着纹路清晰的紫色血管,有油画的色泽,又有水墨画的美感。
苏往生一时恍惚,忘了自己是在一个随时可能失去性命的恐怖副本,而是在一个美好的度假村。
他从床上起来,看到宁宿已经把自己的被子板板正正叠好,“我竟然睡得这么香,看来昨晚很安静,别墅里没发生什么事。”
他听到宁宿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
苏往生走到窗前,看到宁宿正向嘴巴里塞凌霄花。
这个别墅的凌霄花都是血一样的颜色,宁宿垂着又长又黑的睫毛吃花,浓红的花汁染红了他浅色的唇,映衬得他皮肤雪一样的白。
这一幕旖丽又诡异,苏往生心里一跳,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他稳了稳心神,问:“喜欢这套房子是因为这些凌霄花?”
宁宿“唔”了一声,用手擦了下嘴,雪白的手背上一抹血红的花汁,他说:“我喜欢凌霄花。”
“为什么?”
“我变……我长大的地方好多凌霄花,人生关键的时候都有凌霄花。”
苏往生点头,视线瞥到宁宿睡衣口袋里有一个圆形凸起。
热情又贴心的村民不仅给他们打扫了房间,还给他们准备了换洗的睡衣。
睡衣几乎和宁宿白天换穿的白t一模一样,上面有个兜。
苏往生笑道:“睡觉都不忘在兜里放一颗糖啊。”
宁宿眨了下眼。
苏往生贴到窗口,伸手要给宁宿摘凌霄花,看到自己的手猛地顿住。
宁宿跟着看过去。
在灵车上,苏往生拍过他的肩膀,他对苏往生的长指甲印象很深刻。
而此时他的长指甲全被啃掉了。
是的,啃掉了,啃得歪歪扭扭,贴近指肉。
宁宿立即:“不是我啃的!”
“我吃爪子喜欢无骨去甲的。”
苏往生:“?”
一般人不会这么说吧?他一点也没向宁宿身上想。
苏往生脸色凝重,“当然不是你,指甲和头发积聚人的阳气,是某些阴物最喜欢的。”
他一夜好眠,还以为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一想到昨晚有个鬼蹲在自己床边,啃食自己指甲,他就后怕得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啊”宁宿放心了,他拍了拍自己的兜,“你放心,我替你报仇了。”
苏往生:“?”
他终于察觉有什么不对劲,问他:“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问了宁宿就认真回答,把小鬼的事跟他说了,“他被我踩住后就消失了,他吃你指甲我抢他眼珠。”
宁宿从兜里把眼珠拿出来,“这个鬼是个笨蛋胆小鬼,慌张逃跑还能把自己的眼珠跑掉。”
苏往生:“???”
槽多无口,苏往生一时竟不知从哪儿说起。
祝双双和陈晴一起从三楼下来,女生的友情来得很快,一起睡了一觉后,两人亲近了很多,手挽手一起下楼。
她看上去心情不错,可能是有什么发现。
在阵阵狗叫声中,宁宿正坐在餐桌中间吃得香,而苏往生有点恍惚,祝双双坐到他身边,问他:“怎么了?”
苏往生捏了捏鼻梁,“一言难尽。”
他转而问她们:“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祝双双看了陈晴一眼,等陈天他们到了,就由祝双双开口:“我们在房间里发现了一张合照,并知道了这里的女主人的名字是殷岱君。”
祝双双和陈晴是这个副本里唯二的女玩家,就连黑袍也让出最好的房间给她们,就是主卧。
“可惜,没有其他线索。”
陈天喝了一杯水,说:“村民专门告诉我们这座别墅死过人,又在别墅发现了女主人叫殷岱君,她有没有可能是这个副本的界主?”
“界主?”苏往生疑惑开口。
“或者在这个副本,具体说是鬼主。”陈晴开口给他们普及游戏知识。
“求生游戏里有两大类游戏,其中一类能自成一个完整世界,尤其是村庄这种小而封闭的小世界,这种副本世界一般是由一个boss衍生或掌控的,世界规则和npc都围着他运转。”
“在不同背景的小世界里,衍生或掌控小世界的就是鬼主、妖主等,被玩家统称为界主。”
“这类游戏一般都比较难,因为很多鬼主都有些恶趣味,但在解密型副本里找到鬼主,就是找到了关键突破口。”
进入游戏听到系统介绍,玩家就推测出这是一个有鬼主的世界,因而脸色都不太好看。
苏往生说:“一个名叫《鬼畜》的副本,鬼主是一个女人?”
两队人同时叹气,第二天了,他们只找了到些零碎的线索,还是杂乱无章毫无头绪的。
苏往生他们原本把突破口放在那个屠宰场,现在又发现了凶宅里有名字的女主人,引向了另一条线。
线索根本联系不到一起。
他们说着话时,银桦那边的人从楼上下来了。
他们下来时,餐桌上的人都在讨论,只有一个少年正心无旁贷地吃饭。
黑袍旁的瘦猴嗤笑了一声。
黑袍盯着那个少年皱了皱眉,他问瘦猴:“有没有觉得那个叫宁宿的少年有点眼熟?”
“没有啊。”瘦猴又看了一眼,“他是个第一次进副本的新手,您是不是看错了?”
“我不会看错,昨天就有这个感觉了。”黑袍肯定地说,但他一时想不明白这眼熟感从何而来。
见到他们,陈晴又主动把她们在主卧的发现说了一遍,毕竟她们能住主卧是黑袍默许的,黑袍必然也知道主卧应该比其他房间多线索。
黑袍一边吃包子,一边听她说,视线偶尔落在宁宿身上,皱眉思索。
瘦猴见他一直看宁宿,有点吃味,听到外面的狗叫,烦躁地说:“这狗一直瞎叫什么!真想打死它!”
他们刚一吃完饭,昨晚带他们来别墅的村民大哥又来了,“都吃好了?那我带你们去参加今天的婚礼。”
其他人站起来,瘦猴儿才说:“有点不对,胖子呢?”
众人一看,确实没看到昨天和瘦猴一起围着黑袍的胖子。
黑袍问:“胖子不是和你睡一屋吗?你问我们?”
所有人玩家并不是同一时刻下楼吃饭,一个两个陆陆续续的,有人没下来大家也没在意,可能是没起床或在洗漱。
瘦猴脸色难看,“我醒的时候他就不在房间了,我以为他早就下来或出去了。”
吃完饭胖子还没出现他才觉得有问题。
村民大哥非常热情,“别急,村里有监控,我去给你们调监控。”
祝双双小声吐槽,“灵异副本里还有监控呢,不愧是灵异村里少有的富村。”
有了村民大哥的热情帮助,玩家安心了一些,黑袍跟着村民大哥去掉监控的时候,他们就在别墅里找人。
10个人一起,别墅很快就被翻遍了,没有人。
这时黑袍和村民大哥,以及其他热心的村民都回来了。
瘦猴积极跟黑袍说:“胖子没在别墅。”
“可是,”黑袍沉声说:“监控显示,昨晚没有人离开这座别墅。”
别墅瞬间变得异常安静,院子里的狗叫声显得更加响亮。
没人离开别墅,但别墅里各个角落都找遍了没有胖子,他在哪里?
一个200多斤的大男人,就在他们周围凭空消失了?在这个凶宅里。
一时众人心里都开始发毛。
黑袍皱眉说:“都想想胖子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不一样的,搞清楚消失规则。”
宁宿举手,“昨晚他说太平静了,怎么不死个人。”
“……”
见银桦那边四个人都看向宁宿,苏往生忙转移话题,“胖子在村口是不是踢了黑狗一脚?”
陈天好像想到什么,忽然拉开窗帘,看向院子里的那条黑狗,“黑狗嘴角有血,刚进入游戏时系统提示,槐杨村里众生平等,而胖子在村口无端就踹了黑狗一脚。”
众人看着对着他们狂吠的黑狗心里一寒。
狗嘴巴周围的黑毛上确实有粘腻的液体,尖锐的牙齿上血色很明显,带着森森的寒意。
这副本名字叫《鬼畜》,这黑狗会不会就是吃人的鬼畜生?
“你是说,胖子被黑狗吃了?”祝双双惊道:“踹一脚就要被吃掉,这真的是平等吗?”
陈晴也不愿相信,声音有点发颤,“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喜宴上都吃了牛羊猪肉,不更严重?那怎么算?”
苏往生和祝双双同时看向吃肉最多的宁宿。
宁宿:“嗯?”
瘦猴儿:“不、不对……”
“什么!”村民大哥大吼一声,“你们说这恶狗吃人?”
“别生气,我们这就把这畜生拉去屠宰场宰了,正好晚上喜宴给你们做狗肉吃。”
“不是,大哥,我们现在哪里还敢吃肉啊。”玩家们现在心里已经慌了,恨不得把吃的肉都吐出来,也没管村民要做什么。
由村民大哥带头,几个村民把那黑狗围了起来。
一个村民在院子里找到一个铁锹朝黑狗头上狠狠砸,黑狗吃痛狂躁地叫,叫声尖锐刺耳。
村民大哥找来一捆粗糙结实的麻绳,打结一个圆套,熟练地扔向黑狗狗头,套住黑狗脖子,把要冲向村民的黑狗向后拽倒。
另一个村民手里尖锐的铁叉插进狗肚子,黑狗发出凄厉的惨叫。
见它还在挣扎,一个村民搬起一块大石头砸向狗头,黑狗呜咽一声倒地,头上血流如注,再也没法动弹。
他们动作非常快速凌厉,玩家们刚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彻底把黑狗制服。
黑狗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倒在地上看着他们,眼里光芒微弱,只能发出极小声的呜咽。
“我把这畜生拉去屠宰场!”村民大哥气冲冲地拽着绳子,把奄奄一息的黑狗拖走。
地上留下一条深红的血迹,黑狗的呜咽声越来越远,慢慢听不到。
“不,哪里不对。”瘦猴儿焦虑地抓住头发,“胖子踹的那只黑狗已经死了啊,是狗老公来复仇吗?”
众人立即看向他。
黑袍厉声道:“黑狗怎么死了?说清楚!”
瘦猴和胖子是同一辆灵车进入游戏的,他们在第一个副本卑微伏小充当孙子,靠着一个大佬通关。
后来知道那个大佬是银桦社团的,银桦社团会帮社员探路副本,教玩家怎么通关,还会给玩家发道具武器。
对于他们这种能力不突出的玩家来说,银桦社团简直是天堂。
可是作为游戏基地数一数二的大社团,银桦社团不是那么好进的,对玩家数据要求很高。
他们听说社团领导有推荐名额,见黑袍这个社团高层来这个游戏,就想着巴结他,试试能不能让他带进社团。
昨天胖子在村口踹了黑狗反被黑狗咬,腿受伤行动不便要人搀扶着,在寻找线索时,不仅没贡献,还耽误了别人。
黑袍不止一次地骂过胖子。
胖子也一肚子气,但他不敢说,一直讨好黑袍。
等在一个树林前发现那只黑狗,胖子就把气都撒在了黑狗身上,搬起一块石头就向黑狗砸去。
这段时间里在游戏里受到的气,和长时间的恐惧压抑,随时会死的压力,一股脑全泄出来了,他恶劣地笑着,拿着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
等他停下,地上黑狗的脑袋已经烂了。
听了瘦猴儿的话,众人神色凝重。
他们转动僵硬的大脑,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等下。”想像力丰富的编剧祝双双说:“监控显示没人离开别墅,胖子却消失了,而别墅里多了一只黑狗。”
“系统提示槐杨村里终生平等,会不会是胖子仗着人类体力伤害了黑狗,他就在槐杨村规则下变成了黑狗?”
这听起来更平等。
现场一片死寂。
他们看着地上那条长长的血迹,想到黑狗被村民套着脖子拖拽出去时,看着他们的湿漉漉的狗眼,和无助的呜咽,众人头皮顿时发麻。
陈天:“快去屠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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