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宿越想可能性越高。
“缘分真神奇,原本这个副本是我和你一起,想解开他们的误会把他们一起拉进来的,原来就算没有我们,他们依然会一起进这个副本?”
凌霄:“缘分?系统规则掌控下你说缘分?就算有也是解不开的宿命。”
宁宿:“就是缘分,系统有规则,但它规定不了玩家进哪个副本,有一些神奇浪漫东西的诞生是它无法阻止的。”
凌霄对此不置可否,他转而说:“后悔你冲在前面暴力通关了吗,如果你没有消灭黑树怪,他们现在的误会早就解开了,可能不止是解开误会那么简单。”
黑暗记忆凝成的凌霄,更知道把记忆共享给别人有多难。
每个人多少都有黑暗的、卑劣的、微末的、难堪的、悲伤的记忆,把这些分享给一个人,和把一生分享给一个人没什么区别。
如果能果断把所有记忆共享给之前敌对的人,很大程度也说明宁长风一生磊落,没做过什么大的见不得人的事。
这样的人,连凌霄都觉得,对困在无限游戏里的人很有吸引力。
宁宿直接:“那我就发现不了你了呀。”
凌霄愣了一下。
宁宿说:“所以说,缘分很奇妙,你永远不知道在哪里,在某一个时间点会有什么在等你。”
确实是他消灭了黑树怪暴力通关,没有走后面的剧情。
如果没有撕碎黑树怪,而是走后面的剧情,师天姝和宁长风的误会一定会解开,宁长风给师天姝共享现在的记忆,师天姝还会知道他就是她的儿子,所有的事都清晰明了了。
但是,他也发现不了禁锢在黑树怪中的眼前的凌霄了。
他会一直被禁锢在里面,一点点变更大,不知到什么时候。
外面的凌霄越活记忆越少,不知最后变成什么样。
他当时想消灭黑树怪,除了通关副本,就是想试试它能不能把凌霄的部分记忆吐出来,没想到会找到他缺失的所有记忆。
他这只蝴蝶掀起了变化,但他不觉得是坏的变化。
不在副本中,闲来无事,宁宿不想那么快离开,他想知道副本完整剧情。
他一直对副本世界的人物挺好奇的,像是《鬼畜》里的殷岱君、雪球,《曼曼》里的几个鬼朋友,《花奴》里的杨太和花风,《装鬼》里的高中生和老爷爷。
在《合忆》副本里,就是他同桌。
宁宿问:“学校领导找唐伊尘共享记忆,唐伊尘会答应吗?”
凌霄:“一开始他一定纠结,后来在知道他的记忆也可以共享给王智秋后,他挣扎再三答应了。”
宁宿点头,这很合理。
唐伊尘对王智秋其实一直怀有一份愧疚在的。
他和王智秋同为班里那个豪门学生的备选,他在考场上故意考砸,王智秋就被选中抽走了记忆。
他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和“战友”,懂彼此的努力和梦想,他不会忍心看到王智秋记错失高考。
凌霄看着他脸上隐隐露出的满意和愉悦,恶劣地说:“好几个人共享了唐伊尘的记忆,发现了唐伊尘对王智秋不可言说的感情,王智秋无法接受,远离了他,其他同学在背后议论他,唐伊尘因此高考没发挥好。”
“其他人都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只有他是错失梦想学府失败了。”
宁宿愣了一下。
凌霄难以克制地,想要用人性的恶和黑玷污他,他轻轻摩挲着宁宿的脖颈,手指在他咽喉处用力,“这就是人性,你以为都是你爸妈那样美好吗?”
“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笑了一声,像是听到笑话而笑。
“一个玩家无法做到在死亡面前袖手旁观,共享记忆给三个人。”
“这三个人一开始一定非常感激他,可谁能保证这种感激会持续一辈子,知道了那个玩家最隐秘的记忆,就没有一个人在某些时刻会说出去,或者借此做什么吗?”
凌霄随便一想,就有无数种毁掉或控制那个玩家的办法。
所以,他才会说,宁长风把记忆共享给师天姝,不只是能解开误会。
他从才会觉得宁长风是个难得的人。
宁宿认真想了想,竟然更愉悦了的样子,“我消灭黑树怪更正确了,他们都各凭本事公平地高考了,我喜欢我改变的结局。”
凌霄:“……”
宁宿抬头对凌霄说:“我经历过末世,知道人性是怎样的,我就是暗黑系异能的丧尸,知道有多少黑暗的东西。”
他都知道。
“我能接受,但不喜欢考验。”
凌霄紧紧盯着他:“你能接受你的花神,其实是个黑暗恶劣,没有一点神明圣光的人?”
“当你看到我时,知道你的花神有这么大的阴暗面,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干净,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神圣时,没有一点失望?”
他一直存在在这个空间里,在遇到宁宿前,没接触过任何人,能联想的只有系统和另一面自己。
系统不喜欢他的存在。
它想要的凌霄不应该有他,它要一个以为自己天生是为维持无限世界而存在的凌霄,不能被污染。
另一面自己,应该也不喜欢他的存在。
人如果有选择,大概率想成为一个光明干净的自己,不想有沉重阴暗的一面。
他努力地存在于这个封闭空间里,没有人知道,或许也没有人想要他存在。
他的努力存在,似乎没有意义。
宁宿摇头,“你更完整了。”
“以前你更像是一个只能看着的神明,现在更像是一个可以拥抱的人。”
不知道是和从小到大他们之间的特殊链接有关,还是受初见的副本世界观影响,凌霄在宁宿心里有一层神明滤镜。
而他,是一个暗黑小丧尸,他们身体里全是诸如丧尸病毒,人类贪恋等黑暗存在。
偶尔的时候,宁宿会有点不好意思亲近凌霄。
当知道有眼前凌霄的黑暗记忆时,其实宁宿是有点开心的,他们之间那一层距离一下就没有了,不是神明记和他污黑的小信徒,而是存在于同一平面的人。
宁宿想了想,“我真自私,竟然有点开心。”
凌霄:“?”
宁宿离开后,凌霄还是没明白。
他开心什么?开心有他的存在?
想到这个可能,他唯一以实体存在的神经跳了一下。
那根残缺的神经又出现在他手里,他盯着这根动了起来的神经看了很久。
在得知宁长风和师天姝原本的另一个故事后,宁宿对这次聚餐更期待。
之前他看师天姝和宁长风,总是愁得慌,打心底里觉得他们之前在一起可能是意外,现在这俩人不大可能在一起。
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他很有信心,师天姝和宁长风会因互相欣赏、互相喜欢而在一起。
他很快就可以叫妈妈了。
开心的宁宿一大早就睡不住了,早早起床准备下午的聚餐,把他的小院彻底收拾了一遍。
收拾完时间还早,宁宿想着昨天曼曼说的话,提前去银桦小学,悄悄看情况。
在不知明天是生是死的游戏世界里办学校,没有现实世界那么讲究,没有什么幼儿园、学前班,就叫小学,从最基础的开始教,教导整个小学所有有用的知识。
其他小朋友可以有课就来,鬼生和曼曼不一样,他们进副本耽误了些课程。
曼曼聪明,她的学习宁宿一点也不担心,他担心的是曼曼和人的相处。
鬼生的学习是他担心的问题,本来就反应慢,又耽误了几天的课。
宁宿悄悄出现在教室窗口外,像可怕的班主任探出脑袋。
教室里总共就十来个小孩,老师挨个教都不成问题。
今天是个温柔的女玩家来当老师,正上数学课。
她看了曼曼的作业后,非常满意,“非常棒,曼曼应该有小学三年级的水平了。”
曼曼一脸淡定地说:“谢谢老师,辛苦老师了。”
鬼生骄傲地抬起小脑袋,“姐姐最聪明!”
老师伸出手:“那我看看弟弟鬼生的作业。”
鬼生:“嗯?”
小脑袋又垂下了。
宁宿:“……”
温柔的女老师知道要保护小孩幼小的自尊和面子,“好,不看鬼生的作业,老师简单问几个问题,看看鬼生最近数学学习的情况。”
老师:“一加一等于几?”
鬼生:“等于二!”
老师满意地点头,“一加二等于几?”
鬼生:“等于三!”
老师:“二加三呢?”
鬼生有点卡。
老师慢慢引导,“如果一时想不起来,可以数数。”
“攥住小拳头,先伸出两根手指,再伸出剩下的三根手指,数一数一共有几个?”
鬼生垂头掰着小手指数了数,乖乖抬头对老师说:“四个!等于四!”
宁宿:“……”
老师好脾气地说:“鬼生再数数。”
鬼生又数了一遍,“是四!”
老师:“怎么会是四呢?你把手拿出来慢一点,一个个数。”
记鬼生举起自己灰白的小手,四个小手指和小芽儿一样,残次不齐地长在手掌上,另一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剩一个豁口。
老师:“……”
宁宿:“……”
鬼生伸直左手所有手指,用右手的食指挨个点着,认真地数给老师看,“一、二、三、四,老师是四!”
宁宿:“…………”
曼曼四处看,从地上捡起一个小手指按在他的手上,“五。”
鬼生又数了一遍,震惊地,“是五!”
老师:“…………”
宁宿跟老师道歉,“鬼生从母胎里就营养不良,脆弱了点,又丢三落四了点,但他没有其他坏心思,您不要怀疑您短暂的教学生涯,面对这群在游戏基地长大的孩子,咱们都是摸着石头教育不是吗?”
老师:“……”
槽点太多,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吐起。
鬼生垂着小脑袋跟在宁宿身后。
曼曼安慰他:“鬼生弟弟这是眼见为实,注重实践。”
宁宿:“……”
鬼生开心了一点,“实践是什么?”
他都注重了他不知道的高端东西吗?
宁宿:“……”
宁宿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实践是非常伟大的东西,和从别人口中听来的相反,实践是自己去做去改变。”
鬼生开心地:“啊~”
师天姝从楼上下来时,看到鬼生非常开心的样子,问他:“鬼生这么开心,是今天在学校表现得非常好吗?”
鬼生:“嗯!”
宁宿:“。”
接了两个小孩和师天姝回去时,宁长风和凌霄已经到了。
宁长风有他给的钥匙,他开门先请凌霄进去,两人正一起在小院桌上摆菜。
凌霄今天穿的依然是衬衫,是他最常见的幽黑衬衫,幽深黑暗一看就让人想到地狱冥府空间。
摆菜时袖子卷在手肘处,冷白的肤色生生把黑暗割裂,就像他的内心一样,以黑暗为载体,装着纯白的记忆。
他第一时间察觉到宁宿,立即抬眼看过来。
宁宿感觉他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很快地移到了他的领口。
宁宿:“……”
没有领带。
难道他要当着爸妈的面系绣着他名字的领带吗?
那是不是有点刺激了?
等等,刺激什么?为什么刺激?
宁宿脑袋里忽然响起黑暗凌霄的话。
“恶劣的占有欲。”
“我们是情人关系吗?”
宁宿走到凌霄身边,张了张嘴又闭上,又张嘴说:“你今天有点奇怪。”
凌霄:“?”
宁宿:“你变了,衣服都不好好穿。”
凌霄:“……”
宁长风:“你在胡说什么东西,我看今天有点奇怪的是你!”
宁宿:“……”
宁宿撸起袖子,去一边做饭去了。
说好要亲自做饭给师天姝吃的,即便宁长风带来很多好吃的,宁宿还是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
师天姝是一点也不会做饭,凌霄也一样。
宁宿做饭,宁长风给他搭手,师天姝和记凌霄想帮忙被婉拒了,两人于是站在窗外说话。
他们一起进过副本,但在副本中没怎么有机会说话。
游戏基地目前排名第一的玩家,第一大社团银桦的社长,宁宿的妈妈,对凌霄说:“我小时候见过您,不知道您还有印象吗?”
凌霄:“……”
宁宿:“……”
宁长风切菜的刀一顿,琢磨出不对味,他小声跟宁宿说:“凌霄是我朋友,师天姝一副把他当长辈的姿态跟他说话不对吧?那不错辈了吗?”
宁宿:“……”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很肯定的是,“确实错辈了。”
凌霄沉默了会儿,说:“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凌霄就行。”
师天姝感叹,“你一点没变,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刚十岁吧,那时候我没想到会再次见到您。”
凌霄:“……”
宁宿:“……”
总觉得师天姝没想到的还有很多。
宁宿转头看了一眼凌霄,竟然在花神身上感觉到了一丝懵然和无措。
宁长风也看了过去,悄声跟宁宿说:“我在凌霄身上看到了别扭,他一定也觉得作为我的朋友,被师天姝当长辈很不对。”
宁宿:“……嗯。”
宁长风该死的较真,“不能这样,我得让师天姝知道凌霄的身份。”
宁宿默不作声,坐等宁长风行动。
如果宁长风能过去纠正师天姝的“您”,那是好事啊。
可惜,是他把宁长风想厉害了。
宁长风没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想。
他在四周扫了一圈,拎起正蹲在一边吃丸子的鬼生。
宁长风小声跟鬼生说:“鬼生,你认识凌霄吧,他是我的朋友,是宁宿的叔叔,也就是你爷爷,你到他面前喊一声凌爷爷。”
鬼生:“嗯?”
他的小脑袋有点转不过来,被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弄晕了。
不是,爸爸吗?
宁宿放下菜刀,深深呼了口气。
宁长风推了推鬼生,“鬼生乖,去喊一声就行。”
鬼生呆呆地咽下嘴里的丸子,迈着小短腿向外走,走到正不知说什么的凌霄面前,抬头脆生生地喊他:“爷爷。”
凌霄:“……”
正坐在餐桌上插花的曼曼:“……?”
见凌霄神色不对,师天姝在鬼生手里塞了颗水晶球,跟他解释:“我和宁宿有缘,想让他做我弟弟,鬼生一直宁宿当爸爸,听到我跟您说的话,这么叫您也没错。”
宁宿:“……”
凌霄:“……”
宁长风:“……”
三个男人同时沉默。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餐桌上。
凌霄被请到主位上,气氛持续沉默。
两个小孩都跟着沉默了。
宁长风觉得这样不行,他给两个小孩各夹了一块鱼,主动打破沉默,“多吃鱼,鱼肉补脑。”
“你们看,这两个小孩长得多好啊。”他转向凌霄,“是不是?”
一直坐得板板正正的宁宿趁机看向凌霄。
凌霄脸上没什么表情,宁宿却惊讶地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明显的情绪起记伏。
他端起水杯慢慢喝了口白开水,放水杯时“嗯”了一声,“鬼生像宁宿,阿绯像我。”
宁宿心猛地一跳,忙转回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凌霄这么说,一下特别紧张,还有说不清的感觉。
这么说,会不会有点……
宁长风愣了一下,这话说的有点奇怪吧。
他看了一眼正看向凌霄的两个小孩,鬼生确实像宁宿,但是,说曼曼有点像他?
宁长风:“阿绯像师社长。”
宁宿:“……”
师天姝抬头看了一眼安静漂亮,淡定诡静气质自成一体的小女孩,“阿绯某些地方确实有些像我。”
她一语双关地说:“但是,这么说还是有点突兀了。”
宁宿:“……”
叫过来一起吃饭是要做什么来着?
宁宿一人把话题拉到正轨上,说:“菜要凉了,大家快吃吧,一边吃一边听我说件事。”
几人终于开始吃饭。
见他们都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宁宿说起他准备的半真半假的话:“从副本里出来后,我有了点奇怪的能力,或者说是感觉。”
几人都看向他。
宁宿说:“我睡觉时,总梦到我们那个《合忆》副本,那个副本是被暴力通关的,还有我们没走完的剧情。”
师天姝很感兴趣,“说说,我也觉得这个副本好像不够完整,或者说设计有问题。”
宁宿:“黑树怪是一种神奇的怪物,强大又敏感,只要玩家伤害它,不管是扯断它进小黑屋,还是砍断树干拿转移神经元,记忆都会归位,玩家无法用学校存储的记忆通关。”
宁长风说:“有这个可能,当时那些记忆确实是在消失,要不是有鬼生我们可能也无法用它们通关。”
师天姝:“那这个副本怎么通关?”
宁宿:“我要说的奇怪感知能力,或者说梦境,就是我看到了我们的另一种通关。”
他把黑暗凌霄跟他说的后续剧情说了一遍。
宁宿看了师天姝一眼,说:“最后,宁长风把记忆共享给社长了。”
听到这话,最该反驳的是师天姝。
敌人为了救自己,把记忆全部共享给自己,这话听起来过于荒谬。
但是,她没有。
三人都比宁宿下过的副本多,副本经验比他深很多,他们都听出这个走向才是更完整的。
何况,说这件事的是宁宿,就算宁宿说了可能是梦境,他们也非常认真地对待了。
宁长风思索了一会儿,说:“如果我们在副本中真走到那一步,我会把记忆共享给师社长的。”
师天姝摩挲了一下杯子,抬头看向他,“为什么?”
宁长风:“我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共享给你又何妨。”
师天姝继续问:“为什么?”
宁长风放下筷子,“如果非要说,这里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
“师社长,我们之间有误会,我知道你以为当初我故意变成蛇戏弄你。”
“我没有,你也知道那个副本是我刚得到血脉传承后下的第一个副本,那时血脉不够稳定,我无法控制变成了银蛇,当时就被你跟着了,那段时间我们……至少我很愉快,你生病时跟我说过很多你不为人知&a;3034记0;事。”
“我能说话时没告诉你,是有私心,也是怕你知道后尴尬,想彻底把你瞒过去。”
师天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并未言语,脸上也没表达出什么表情,只是听着。
他们两个之间,这样认真地听着对方说话,就已很难得,是从未有过的事。
宁长风也看向她的眼睛,“如果我们在《合忆》中走到那一步,我会把记忆共享给你。”
“共享给你,能救你的命,还能让你知道我没戏弄你。”
“还有,你跟我说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和心绪,就相当于跟我分享了一部分记忆,我把我的记忆共享给你也算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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