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坐以待毙,起码马上要跟一个流氓勒索犯坐在一起的程栩不能。小胖子义正词严的拒绝了程栩关于换座位的心虚要求,并立马溜之大吉,看不出他自己说的“并不是畏惧恶势力,而是我们是学生,要听老师的话。”
顶着逄鑫有些莫名其妙的眼神,程栩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盛行远再怎么无法无天也不可能在学校里对他怎么样,一走路立马犯怵。
李效平从外面进来,挂掉了电话,奇怪的看着还在站着的程栩:“快去坐着,啊?”
程栩冲他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同手同脚的走到靠窗最后一排的位置,嗓子眼发紧,快速的小小声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打人也是很厉害的,看你不说话也是同意了,你要是不满意自己去找老师哦。”
盛行远根本没睡着。教室里乱哄哄,课桌也是冰凉的,他趴着只是不想跟人说话。
他的同桌是今早上的那个小孩,他刚刚也看见了,除了有些意外之外也没有其他感觉——他的名声已经够坏的了,不怕这一件两件,况且那小孩的眼睛在他的脑海中晃过,是澄澈的棕色,无害得很。
只是没想到在十大好处之后,这小同桌又在嘴里细细念着什么,迟迟不见他坐下,盛行远干脆坐起身来。
程栩正进入一种无人之境,将各种情况对着“睡着”的盛行远娓娓道来,自觉有思想有见地,没想到盛行远根本没睡,那双眼睛清清醒醒,只有不耐没有睡意。
程栩脑子已经卡壳了,嘴上还在继续:“根据我们学校的规章制度,如果你”
“你坐不坐?”盛行远皱眉。
“坐。”
程栩抱着包在旁边坐下,屁股只沾了椅子的边边,对看着他的盛行远条件反射的露出一个微笑来。
笑的还挺乖的。
盛行远在转头睡去前漫无边际的想着,他的这个见义勇为小同桌长得还挺好看,是用水彩笔蘸了淡淡的粉色、明亮的棕色以及浅浅的杏色,轻轻地在纸上描摹,然后放在初夏灿烂的阳光下细细端详——这就是程栩站在他面前的样子。
“我要换座位!”
刚一放学离开学校,程栩立马向逄鑫宣布。他刚刚坐在盛行远旁边那叫一个坐立不安,李效平在台上讲的军训的规章制度他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逄鑫也有点担心,他刚从他的同桌——那个小胖子,名字叫刘帆——那里知道了盛行远的事情,跟着程栩一起发愁。他安慰道:“等军训结束,你就跟老班说你坐在最后看不清,让班主任给你换位子。”
程栩立马想东想西:“他不会觉得我嫌弃他,要来揍我吧?”
逄鑫无语:“如果他怎么样都要揍你的话,让你爸妈请个保镖呗。”
程栩的反应大的惊人:“不行!”
逄鑫吓了一跳,程栩讪讪的转开了话题。
虽然一路上没有再提到盛行远,程栩的心里却老是放不下,这导致他吃饭时也有些闷闷不乐,没有像平常一样叽叽喳喳。
沈明宜和程立东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对劲——要是往常遇到开学这种大事,程栩绝对要从进门开始说,一直说满三个小时才能罢休。
沈明宜试探着问:“栩栩,在学校里有认识新朋友吗?”
程栩心不在焉:“没有。”逄鑫不能算新朋友,小胖也不算——没义气的家伙!
沈明宜欲言又止,在沉默的氛围中吃完了晚饭。
晚上,程栩洗完澡躺在床上,脑海中又想起了盛行远,烦躁的翻了个身。
他的手机响了两声,程栩打开一看,是他初中好朋友的小群,里面正在讨论开学的事。李兆泽在群里艾特他,问他一中怎么样,程栩拿起来打了两行字,不由又叹了口气。
他的好朋友基本都从原先就读的国际初中升入了国际高中,只有他凄凄惨惨流落在外,空余一肚子苦水。
木习习:你们听说过盛行远吗?
lizz:没
lizz:好像又有些印象。
-何襄-:你傻啊,跟当时高二那个傻|逼打架的那个初三男生。
lizz:哦哦,是他啊。
lizz:你才傻|逼,爸爸怎么生出你这么个逆子。
你相信光吗:不要吵,一家人就要和和气气。
你相信光吗:爸爸我在外打拼也不容易。
lizz:你问他干嘛?
程栩深沉的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他们是这样子的幼稚而喧嚣。
木习习:没啥。
木习习:就是我把他给打了。
lizz:!!!
-何襄-:!!!!!
你相信光吗:!!!!!!!!!!!!!!
程栩突然得意洋洋,觉得他们太没见识。打了盛行远算啥,明天我还得跟他坐同桌呢!
这么想着,不顾群里翻了天的连环夺命call,程栩裹着小被子安然睡去。
端着牛奶进来的沈明宜看到的是大咧咧躺在床上睡的四仰八叉的儿子,不由笑了笑,轻轻地带上门,把刚刚打的腹稿又咽回心里。
第二天早上,很罕见的,他爸还坐在桌边吃早餐,程栩睡了一觉又吹了牛,心情飘飘然:“老爸,你怎么还在家?这难道是老妈做的早餐吗?那能吃吗?我妈上次说给我做创意料理,结果在苹果派里加了好多海鲜和老陈醋,她还说有营养!我当时在房间里就闻到不对,我就叫阿姨,叫了好几声阿姨也不应,我心想这还得了?我就立马从床上下来穿拖鞋,那双拖鞋是我安安表姐从日本带回来的,她说有什么什么黑科技,反正我没穿出来,但当时我是穿着跑的虎虎生风啊,我”
“咳咳,咳咳,咳咳咳!”程立东一直咳,程栩终于停下来好奇的看着他,这时他亲爱的老妈从厨房门后探出了头,冲程栩和蔼的一笑。
正在喝牛奶的程栩也被呛到了,父子俩一起咳得撕心裂肺。
程立东本来想送程栩去学校再顺便问问老师情况,没想到一通紧急电话打过来,他只能立马去公司,再加上程栩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他也只能暂且按下。
程栩坐在餐桌边慢条斯理的吃早餐,直到沈明宜从厨房出来疑惑的问他今天早上不用去上学吗,程栩才猛地抬起头来,跟沈明宜面面相觑。
金金金鑫:是八点半集合,然后开动员会,九点半出发,我说你怎么还没来。
金金金鑫:就差你和盛行远了,我还以为又出什么事了呢。
金金金鑫:还有一点时间,你收拾下行李。
程栩对这个不靠谱的世界——包括不靠谱的爸妈和自己——都感到了一丝绝望。
已经八点四十,而他还没有收拾行李。按理说,这个时间对正常人是够的,可是对程栩不行。
程栩没怎么单独离开过家,阿姨也没有什么给他收拾行李的经验,沈明宜从旁协助,程栩担当指挥,三个人忙成一团。
“不是,不是这个,这个上衣和裤子搭不起来,必须得那件才行!”
“防晒!这个防晒不行,万一晒伤了怎么办?”
“妈!我不穿这个!!!”
到最后行李终于磕磕绊绊收拾好了,没想到打不到车。本身出租车也不太往别墅区这边来,司机又送程立东去了公司,程栩一咬牙,背着包蹬着自行车往外跑。大行李箱可以寄过去,人却要到,程栩不想在开学第二天就与众不同。
在山地车出故障的那一瞬间,程栩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要不是他顾忌着形象,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程栩忍住眼泪花花和膝盖手肘传来的疼痛,战战巍巍拿起手机给老爸打电话,反正不管什么事情老爸都能解决的。
电话还没拨通,一声刹车声在耳边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另一道耳熟的声音:“程程栩?”
程栩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看见了一张模糊的帅脸。
是盛行远。
在那时,程栩不知怎么的完全忘记了顾虑和害怕,拖着哭腔开口:“怎么办啊——”
直到坐着盛行远的小电动车来到学校,程栩才擦干眼泪,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他,坐着被他打了的流氓的车,一路上迎风洒泪,呜呜咽咽,而盛行远一声不吭,风驰电掣来到了学校。
他让程栩先下来,面对程栩神志不清的“为什么,我不想下”,十分耐心的解释说学校不让电动车进,然后让程栩自己回学校。
现在,程栩就站在盛行远把他放下的校门口,体味着人生的尴尬与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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