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城。

    这是接待贵客的地方,一处阁楼里,李长风站在窗台处望着接天连地的万顷狂沙,眉头微皱:“今日怕是过不去了。”

    他带着孙仲谋赶路,却被这死亡风暴给阻在了死亡沙漠外头,看这变了天的样子,只怕没有一日功夫是停不下来了。

    “二位不如在这小歇一晚。”被朝夕月赶来亡城的鲁惇冷淡地说。

    风越一死,风越一脉大半投靠朝夕月,鲁惇作为曾经风越一脉的主要人物,没有被清理也算是福运高照。

    “那就叨唠了。”苏伏淡淡道。

    “孙仲谋,你还敢回来!”鲁惇见他一副风清云淡,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怒火蹭地冒了起来。

    “我自然是不敢的。”苏伏还要扮演孙仲谋,无耻地发出冷笑,“只不过听说北邙正面临生死存亡,就回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你死了我也不会死!”鲁惇双目喷火。

    “哦,是吗。”苏伏悠悠然地说,“果然是祸害永流传啊。千年乌龟,万年王八,不知鲁长老到哪个境界了?”

    “师弟,不要诽谤长辈。”李长风皱眉道,“早点歇着,沙暴停了就赶路。”

    鲁惇阴冷地剜了一眼苏伏,却又露出莫名的冷笑:“是啊,早点‘歇’着罢!——来人,带我的两位师侄下去休息。”

    这时便有两个长得娇美的侍女进来,娇声软语说着:“请两位爷随奴家来。”

    出门后,一个稍显丰腴的侍女就引着李长风往左边甬道去。另一个身材苗条,唇边点了颗美人痣,轻轻拉住了苏伏的手,却往右边甬道走去。

    ……

    李长风到了卧房,直接打发走了侍女,自顾自盘膝打坐。

    房内一片寂然。

    过了些会,李长风映照在窗门上的影子晃了晃,他紧跟着睁开眼睛:“还不现身?”

    “师兄一去几日,倒教小弟甚是挂念。”烛火晃了晃,虚空兀然有黑沙呈现,愈聚愈多,逐渐形成了南宫雨的模样。

    他笑嘻嘻地拱了拱手:“不知可将孙师弟带回来了。”

    “不用你操心,你来干什么。”李长风冷冷道。

    “不操心不行呀,小弟正是为孙师弟而来。”南宫雨笑道。

    “说出你的来意,不然滚。”李长风冷冷道。随着风越一脉渐渐恢复元气,与长风一脉争锋相对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师兄真是冷淡啊,小弟只是想与师兄联络联络感情嘛。”

    南宫雨说着,脸色突然一沉,喝道:“李长风听令!”

    “听令?”李长风讥讽道,“你凭什么号令我?”

    南宫雨取出枚令牌,意气风发地呈在他眼前,道:“凭这个。”

    李长风的瞳孔骤然一缩,这是北邙宗的骷髅令,十六年前打造,作用与紫城令一模一样,可以用来号令除掌座以外的所有人。灵识在令牌上一遍遍扫过,他终于肯定这不是假冒。

    “听令……”他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南宫雨邪邪地一笑:“师尊有密令,教你即刻去杀了孙仲谋!”

    “你说什么?”李长风霍然站起,“师尊绝不会发出这种命令,一定是风越一脉盗取了令牌,你找死!”

    渡劫宗师的势气狂涌而至,南宫雨心里一慌:“你敢动我?”

    李长风嘴角微微牵扯:“我先杀了你,再回去向师尊求证,若是误杀,我愿自锢虫窟十年。”

    “令牌是真的,你敢不遵师尊号令?”南宫雨害怕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李长风如此谨慎,不由开始后悔篡改密令。

    见李长风只是冷笑着走过来,他步步后退,情急之中,蓦地脱口而出:“小心你的那些徒弟的性命!”

    “他们怎么了。”李长风脚步微顿,双目森寒,发出逼人杀机,“你敢动他们一根汗毛,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师尊下了命令,我风越一脉已暂时扣押长风一脉,你想要他们活命,就别动我一根汗毛!”南宫雨见有效,马上得意起来,小人嘴脸暴露无遗。

    李长风微微眯眼。

    “哼,李玉龙就在我手上,你动我试试。”南宫雨冷笑,“我知道他是你的嫡亲后裔,十六年前从青州带回来的,你要不想他出事,最好按我说的做。”

    “师尊真的下了这命令?”李长风冷静下来,淡淡说。

    “千真万确!”南宫雨严肃地点头。

    ……

    “怎么没有连在一起的客房么。”另一边厢,却说苏伏任侍女拉着,随口问了一句。

    “……爷,您喜欢玩刺激一些么。”侍女娇羞着回过螓首,“人家,人家都可以的……”

    苏伏翻了个白眼,却没有解释,道:“你们平日都伺候什么人?”

    “大多是掌座亲传弟子,还有些外来的贵客。”侍女说。

    “最近有来什么人吗。”苏伏若无其事地问。

    “有几个,好像是玲珑阁的人,出手特别阔绰。”侍女羡慕地说,“我有个姐妹被选中了,有个客人临走前赏了件祭炼十五层的法器。”

    “哦?”苏伏惊讶地挑眉,祭炼十五层的法器,已然相当凝窍巅峰的层次。由于祭炼法器非常艰难,愈是往上,价格愈是惊人。

    随手赏赐法器,还是十五层,大门阀的内门弟子都做不到。

    “那人叫什么。”苏伏又问。

    侍女回忆了一番,道:“好像叫张敬青。”

    这个名字苏伏可不陌生,手拿万丈浮屠,玲珑阁最大的氏族张氏,继承人张敬青。在庐州可是有名的权贵,他来北邙宗做什么?

    “他怎么会在这里落脚。”

    这时拐过了甬道,是一条抄手游廊,中间黑漆漆的,栽种了些仙人球,看起来如同长满了触手的妖魔,令人莫名的心寒。

    侍女不由抱住了苏伏的手臂,抱在自己丰满的胸部上蹭着,娇滴滴地说:“人家也不知道哩。不过,听我姐妹说,好像是去找掌座商议一些事,谈完出来,才在这里落脚。”

    “几天前的事。”苏伏心里一动。

    “人家,人家口渴了。”侍女脸红红的。

    苏伏会意一笑,便从储物袋取了一袋子蓝玉出来:“这些足够你买个十五层的法器了,现在可以说了罢。”

    侍女惊喜地接过来,忍不住在苏伏脸上“吧唧”一口,才美滋滋地说:“五天前。谢孙爷厚赏。”

    拐过抄手游廊,来到一间华美的卧房,灯火亮着,竟还自带了洗浴隔间。

    苏伏叫了一桶水,赶路的话,还是习惯沐浴,除尘咒可洗不去疲惫。

    水很快打来,侍女很自然地替他宽衣。

    苏伏想了想,任由她动作,又道:“你知道玲珑阁的人来做什么吗?”

    “不知道哦。”侍女替苏伏除去所有衣裳,又将自己剥干净,两人便都入水里去。

    “我猜呀,定是些生意上的事。”苏伏的慷慨让侍女极有好感,一面替他擦着背,一面娇声说道,“孙爷您可不知,掌座近来用‘彩幻迷烟’上瘾了,连带着门内上下都流行起来,这玲珑阁当然要抢先一步来与掌座商谈进货的事。”

    “而且肯定谈成拉,不然那人怎会如此阔绰。”侍女笑嘻嘻道,“当然没有孙爷阔绰,您又英俊,又潇洒,人家喜欢死你了。”

    她索性从背后抱住了苏伏蹭啊蹭。

    苏伏这身体虽然没有欲念,可若是太过,也会影响本体的。他轻咳一声,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停下来,道:“彩幻迷烟是怎么一回事?”

    他知道香料一直都存在极大利润,云氏就是做香料起家的。究竟有多大的货量,值得张敬青亲身来此抢买卖?

    侍女见自己这般诱惑对方都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心想他该不会不行罢?想着不由悄悄打量了一眼他的胯下,脸马上就羞红一片:好……好大……

    孙仲谋的身体非常健康,当然会有反应。

    她只好遗憾地叹了口气,对方想是诚心修道,不近女色,便又轻轻地替他擦背:“掌座很多年前就开始用了,三五月就要派人出去进购,现在需要的量越来越大了。”

    苏伏忍不住挑了挑眉:“彩幻迷烟虽对她无害,却又怎能沉迷其中,宗门内日常事务由谁处理?”

    “据说大部分是雨凌菲师姐处置,她可了不起了,入门才十几年,就得传了阴冥白骨道。”侍女说。

    “长风师兄没有劝诫吗?”苏伏沉声道。

    “李爷开了长风一脉,单单亲传弟子就有十几个,哪里有空管到掌座头上呀。”侍女感受到了他的怒意,有些害怕,“爷,您不在的十几年,北邙宗变化很大,像我们这般的外门弟子,在门内哪有发言权,还有,您可要小心一些,风越一脉对您可是怀恨在心……”

    侍女说到这里,就不再开口了,再说下去,性命都难保。如果不是看在苏伏那一袋子蓝玉的份上,她是绝不会开口的。

    苏伏不由沉吟起来,不问还好,问了之后,疑问反倒越来越多。朝夕月为了什么才召回他?又怎会沉迷入幻彩迷烟里?张敬青来北邙宗干什么?而且就是这几天的事,与朝夕月找自己回来有没有关联?鲁惇最后的笑容透着诡异,难道风越一脉打算在亡城对我不利?

    种种疑问,都是侍女无法解答的。

    “师弟,在么。”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李长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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