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惜和许津言结婚将近半年,平时不管怎么忙,周日那天是一定会空出来的。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要去看望许津言的奶奶。
许津言的奶奶不跟他们一起住,而是一个人住在南城区的中山庭院,那边是一派中式庭院建筑,水墨画风,恢弘大气,非常宜居。
许津言高二的时候,家里出了事,许父和许母飞机失事,尸骨全无,许奶奶一辈子就得了许津言他爸一个儿子,收到通知的时候,当场就撅了过去,在重症监护室里住了几天才抢救过来。
那段时间是许津言人生最黑暗的时刻,爸爸妈妈的后事,重症需要进行手术的奶奶,八竿子打不着却无时无刻不想打秋风的亲戚,生生将他逼得成长了好几岁,还因此休学半年。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时间会抹平伤痛。
两人结婚后,楼惜也提过要不要把许奶奶接过去和他们一起住,许奶奶却是拒绝了,她坚持住在中山庭院,周围有几个熟识的老姐妹儿,平常晒太阳唠嗑,说他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她这个老婆子就不跟着瞎掺和,如果楼惜他们能早点生个孙子给她带就再好不过了。
车子到了庭院车库停稳熄火,许津言从驾驶位上下来给楼惜开门。
两个人穿着打扮都很随意休闲,许津言把后备箱打开,里面都是给许奶奶买的东西,自己挑重的拿了,随手丢给楼惜一个半空不空的袋子。
许奶奶一大早就让帮佣的文阿姨准备吃食,文阿姨是许家的老人了,许津言父亲还在的时候她就在许家帮佣,这些年也从没换过雇主。
除了文秀,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保姆,姓罗,平常帮衬着居家照管许奶奶的生活。
“小罗,我好像听见车声了,你快出去看看是不是惜惜她们来了?”许奶奶坐在沙发上往外看,她头发花白,精神头看着却很好,眼睛上还戴着一副老花眼镜。
“许奶奶,就是先生他们。”小罗帮着把许津言他们手里的东西接过去,领着二人往里走,一张肉嘟嘟的圆脸上满是笑意。
“奶奶!”楼惜看见许奶奶就笑着小跑过去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快让我看看,您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又瘦了?”
许奶奶刚握住楼惜的手,话还没出口就被抢了台词,回眸看着安静在另一侧坐下的许津言,脸上一副半是疼爱半是嫌弃的表情,“这皮孩子!”
“她这样,不都是您惯的。”许津言早已习以为常。
楼惜亲热依偎在许奶奶的肩膀上,冲许津言得意地扬眉,“奶奶疼我,怎么,你嫉妒啊?”
许津言抱着手臂,靠在沙发背上,眼神刚露出危险的苗头,楼惜立马委屈地和许奶奶告状,“奶奶你看他,他又想欺负我!”
“他敢!明儿我就把他腿打断!”许奶奶笑呵呵地拍打着楼惜的手背,一点也不在意孙子的腿。
许津言摸着自己的腿,状若惋惜,“奶奶,你要是还想抱孙子的话,你可得留着我这腿。”
“瞎说什么呢?”楼惜被他的口不择言闹了个大红脸,也不作了,端正坐姿想努力装作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许奶奶瞧着两人这股儿劲儿,老花眼镜下的眼睛笑眯了缝,她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就这一个孙子,只要他们健康幸福她这心里头比干什么都舒心。
文阿姨刚从厨房忙过来,端着茶壶给几人倒茶,笑着夸楼惜,“还得是惜惜,每次来都能哄得老太太开心。”
楼惜谦虚地摇头,“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要不是文姨尽心尽力的照顾奶奶,奶奶哪有这精气神跟我这儿瞎闹呢!奶奶你说是不?”
许奶奶笑得连连附和,“是是是,让我看看你这小嘴是不是抹了蜜!”
楼惜亲密地抱着许奶奶的胳膊,“没呢!我可是空着肚子来的,就等着吃奶奶这里的好吃的,奶奶可别嫌弃我!”
许奶奶:“吃吃吃,由着你吃,刚好买了几斤大闸蟹,你不是爱吃这个,你文姨弄这个拿手,等会儿多吃点,不过也不能吃多了,这东西寒性,吃多了要受罪。”
文姨也笑着起身,“津言惜惜,你们再坐一会儿,我再去炒个菜,马上就好了啊!”
楼惜笑着点头,“文姨,不着急的,您慢慢弄。”
许津言随手从果盘里挑了个橘子,漫不经心的剥着,庭院大门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小罗去开了门,进来的一个有些秃顶发福的中年男人,皮肤微微黝黑,身边还带着一个穿着黑t休闲裤的,脸上表情有些不耐烦的高个子男生。
对方一进门看见他们就表现得十分热情,“姑妈,你身体怎么样啊?哎哟,津言和惜惜也在呢?”
许津言起身叫了声大表叔,楼惜也表现出见长辈的乖巧跟着喊了人。
来人是楼承德,许奶奶三弟的儿子。
许奶奶这一辈一共有四个孩子,老二,老四都是女孩,因着祖辈上的一些关系,早些年嫁到了国外,很少回国,连着后辈也不怎么亲近。
就只有楼老三,楼建安,一直跟许奶奶保持着联系。
当初许奶奶结婚,因为疼爱这个弟弟,几乎把所有家底都留给了他,自己什么也没带就嫁到了楼家。
也许是因为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楼建安从小被溺爱太过,性子一直没立起来,事业上东不成西不就,一辈子也没干出个名堂,生活全靠许奶奶接济,婚姻上也是离了再娶,娶了又离,如今独身一个,身边就大儿子楼承德一家。
楼承德跟他父亲的性子如出一辙,人没啥出息,但他比他父亲能造作。
自从知道许津言开了一家大公司后,楼承德整个人都神气了不少,走哪儿都说自己有个有钱亲戚,帮人办事全往嘴上揽,还说自己的儿子女儿以后直接就进家族企业,高低也得是个经理,总之就是各种牛皮使了劲儿往天上吹。
今天跟着楼承德一起来的就是他的大儿子楼明庆。
“傻小子愣着干啥,这是你姑姥,津言哥还有惜惜姐,还不快叫人。”
楼明庆今年二十一,因为不爱读书高中都没念完就没上学了,平日里也不工作,整日就跟着他社会上的一群朋友游手好闲,东吃一餐,西喝一顿,还要向他老子伸手要钱。
今天他本来跟几个好久没见的兄弟组了局,他爸偏偏要带他来走亲戚,他开始还不耐烦,直到进了院子看见屋子里的装潢摆设才正色起来,开始相信他爸说的富亲戚的事,眼睛在许津言还有楼惜身上转了几圈,立马精神抖擞的叫了人。
看见来人,许奶奶脸上的表情明显淡了点,但也客气的招呼他们,“既然来了就坐吧,等下一起吃饭。”
楼承德坐了下来,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许奶奶聊着他爸的事儿。
楼惜坐到了许津言身边,安静的吃着他剥的橘子。
楼明庆坐在许津言旁边,开口满是好奇,“听我爸说,你是大公司的总裁?什么公司,做什么的?能买这么大的房子你一定很有钱吧!”
许津言用纸巾擦了擦手,淡淡开口,“不是什么大公司,就做点投资,房子是老一辈留下来的。”
“这客厅比我家都大,肯定不便宜,还有外面那车,那迈巴赫,也是你的?”楼明庆翘着二郎腿伸长着脖子往院子外面看,刚进来他就看见外面停了两辆车,虽然不知道具体价格,但一看那车标和外形就知道不简单。
楼明庆觉得自己今天这趟是来对了,好像他爸说得那些都成真了,心里痒痒的很,还有点飘飘然,直接对着许津言说:“你能把车借我开开吗?你这么有钱车肯定不止这一辆吧?迈凯伦?保时捷?我都叫你哥了,要不你直接送我一辆吧?”
楼惜默默咽着嘴里的橘子,有些无语,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人。
许津言倒是没什么反应,脸上甚至还有点笑容,顺着楼明庆的话说:“抱歉啊,车就一辆,公司租的,开坏了还得赔钱。”
楼明庆一脸不信,还想再说些什么,文姨过来让开饭了,许津言顺势起身与其拉开距离。
饭桌上,楼惜吃着香喷喷的大闸蟹,蟹膏肥的流油,一扒开那香味满屋都是,她一连吃了几个还想吃就被某人用眼神制止,只好把筷子移向其他菜。
楼承德一直在跟许奶奶絮叨,无外乎什么房价飞涨,物价高,女儿还要读书,儿子也没个好工作,家里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那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许奶奶心里门儿清,只装作不知道,一副笑呵呵的样子根本不接他的茬,许津言和楼惜也是自己吃自己的,一副恩爱小夫妻模样。
楼承德见状实在忍不住干脆直接说了出来,“是这样的姑妈,你看明庆也都这么大了,再过两年都该成家了,这工作却一直没着落,我爸他也一直操心,我是想着津言的公司做得那么大,随便给明庆个职位,一个月拿个几万块钱,两兄弟互相帮帮忙,这日子不就过下去了,平时来探望你,你见着几个孙子也更开心不是!”
楼明庆听他爸说他工作没着落,本来还觉得有些丢脸,后面又听见随便干个职位,一个月能拿几万块钱,那心思瞬间又活络起来。
一个月几万块,他到现在一共都没有挣到过这么多钱,要是真能一个月拿几万,那他不是想买啥就买啥,想玩啥就玩啥!
“哥!津言哥!你放心,我要是进了公司一定会帮着你好好管的!”楼明庆显然激动的不行,连手边的蟹壳都不小心给碰掉了。
许津言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看向楼承德父子,“帮我管?可以啊,就是不知道信托、风投、私募明庆擅长哪一方面呢?专业证书考了吗?公司涉外业务比较多,不说会两门外语,英语至少要流利!如果大表叔觉得明庆可以的话,我当然没有意见。”
楼承德哪见过这阵仗,什么信托、私募他听都没听过,他自己的儿子他就更清楚几斤几两了,中学都没念完就辍学在家,国语都说不利索还指望他说英语!
许津言的话乍一听上去像是没什么,但每一句都像打在楼明庆的脸上,让他脸色涨的通红,那股子暴脾气也上来了,就想摔碗筷走人,却被他爸按着肩膀。
楼承德还想说两句,一脸为难的看着许奶奶:“话是这样说,但是姑妈,你看咱们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姻亲,比起外人那当然还是自家兄弟更可靠不是?你说津言管着那么大的公司,用谁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我们……”
“楼承德。”许奶奶冷了脸色,直接打断了他。“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要不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你这声姑妈我原本是不想应的,我是老了,但不代表我健忘。”
许奶奶这番话也算是让楼承德找回了一点记忆,像是想起了什么亏心事,整个人突然哑火。
这事儿说起来还跟许津言的父母有关,那时候许爸许妈飞机失事,尸骨未寒,许奶奶又下了病危通知,许家能理事的人就剩下许津言。
偏偏他们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还要凑上门来,欺负许津言年纪小,想要以成为他监护人的由头侵占许家财产,只不过是许津言从小精明,一个人抗下所有没让他们得逞,要是得逞了,今天他们祖孙俩还不一定能坐在这里。
话都说到这份上,楼承德要是继续说下去那就是自找没趣,饭没吃完就带着楼明庆灰溜溜的离开了。
许奶奶叹了口气,转眼又像没事人一样拉着楼惜的手让她多吃点,“正好,烦人的人走了,咱们吃咱们自己的啊!”
楼惜默默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奶奶,我都吃撑了!”
许奶奶顿时笑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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