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夏其实没哭,她只是怕他,害怕的时候身体会有应激反应,比如眼圈泛红。
被人这么直愣愣盯着很不习惯,她别开视线,抬手搓了下眼睛,双眼皮被搓成三层,眼皮上还亮晶晶的,看着萌死了。
和她在舞台上拉大提琴大放异彩的模样有强烈的反差感。
裴炽喉结滑了滑。
或许看久了那双黑曜石般眸子,有些麻木,池夏也没刚才那么怕他了。
她开口和他商量:“那你让下可以吗?”
他们站的位置是廊道最逼仄的地方,他掌心抵栏杆上,挡在她前面,跟一堵墙似的,她都没办法走了。
见她嗓音依旧脆生生的,并没有带着哭腔,裴炽松了口气。这么一折腾,刚才胸口还郁结的闷气也都全部消失了个干净。
他重新站直身,咬着烟无声笑了下:“嗯。”
然后单手插兜,继续那么站着,一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
池夏抿唇无言望向他。
“问你个问题再走。”他拿掉烟说。
池夏心里不安:“什么”她现在特别怕他是故意刁难。
裴炽并没有马上开口,手臂搭在栏杆上,微风穿过楼道,额前碎发不时扫过眉梢,窗外斑驳树影在他脸上晃动。
撇开他身上那股痞气不谈,少年模样生得极好,皮肤很白却不显弱气,浅浅的内双,瞳仁漆黑如墨,眼尾微挑,天生轻傲的姿态。
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他缄默半晌,才认认真真问一句:“你大提琴学了多久。”
“”池夏还真没料想到他是问这个,像没话找话。
“两年。”她老实说。
“难学么那玩意?”他又问。
池夏这次没有回答,抱着礼服安静一瞬,而后好声好气提醒:“你刚没说问两个问题。”
闻言,裴炽轻嗤,就没见过像她这么较真的,说问个问题就只能问一个。他没法反驳,舌尖抵了下腮,顿了顿才稍稍侧身,慢悠悠让出条道。
少女沉默着抬起脚步,从旁边擦过。他鼻尖嗅到一缕香,夏日初荷般清浅。
“好学生。”
他蓦地又出声喊她,语气淡淡,“你那没什么用的男朋友呢。没来看你比赛么?”
这话一出,池夏脚步猛的一停,立马转身,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眼睛睁得圆圆的,一对好看的杏眸写满疑惑:“什么男朋友”
她感觉自己和他根本不是处在一个世界里。他搞错人了吧??
裴炽没想过她是这种反应,猜测:“不是男朋友?”
这句话不知道踩到她什么雷点,小姑娘腮帮子登时鼓起来。似是后知后觉生了气,她音量都不自觉提高。
“你才有男朋友呢!”
她脸红透了,鼓起来跟个苹果似的。
裴炽愣了愣,夹着烟的手指微动,很快反应过来,他点下头半开玩笑:“是,我有男朋友,你没有。行吧?”
“”
池夏唇瓣抿得紧紧的。
他以为谁都和他们这群人一样,高中就早恋吗?她才没有呢
她没再接话,扯着步子就跑走了。
裴炽没拦她,单手将烟摁灭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手臂搭上栏杆懒懒散散靠着,注视长廊尽头半晌,轻声笑了。
好乖啊她,听到男朋友三个字都会脸红。
池夏回去后台准备室,将礼服还给郑蓉蓉,郑蓉蓉拉住她一脸激动:“夏夏你要出名啦!”
“什么啊?”池夏莫名。
“你看嘛。”郑蓉蓉把手机递给她,指着屏幕,“有人把你刚才表演的视频发到学校论坛了,好多人留言夸你漂亮呢,都在评论里求八班池夏同学的联系方式。”
郑蓉蓉拿起一包零食在吃,继续说:“我估计你很快就是咱一中校花了。”
她就知道,像夏夏这种颜值的,迟早有天会被发掘。
池夏其实并不很在意这种名号,她只想好好学习,考一所好大学。
随便浏览了一下帖子,她便把手机还给了郑蓉蓉。
没过多久比赛终于结束,池夏毫无悬念获了奖,却只是第二名。
郑蓉蓉觉得可惜,她安慰说:“夏夏,其实我觉得蒋莘莘表演得也没比你好,应该你俩并列第一的。”
池夏自己感觉还挺满意的:“第二名奖金有一千五呢,是鼓励奖三百块的五倍,已经很多了。”
郑蓉蓉撇撇嘴。
池夏领了奖,和郑蓉蓉一起朝校门口走,路过保安室时,门卫大叔朝她招手。
“小姑娘过来一下,你就叫池夏吗?”
池夏走过去,本来还疑惑门卫大叔怎么知道她名字,接着瞟见大叔手机屏幕显示学校论坛的界面,正播放着她表演视频。
她点点头:“对的。”
门卫大叔将视频暂停,捧着茶杯打量她一会,狐疑地说:“你哥哥是叫裴炽吗?”一个这么乖另一个那么浑,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裴炽?哥哥?”什么跟什么啊。
池夏觉得不可思议。
郑蓉蓉下巴都要吓掉了。
话音刚落。
有人对着这边吹口哨:“呦同学,找裴炽哥哥啊?”
“哈哈哈哈哈!”
门卫大叔望过去,三五成群的不良少年从校园里大摇大摆走出来,大叔肺都要气炸了:“你、你们几个!怎么进去的?!”
“两条腿走进去的呗!”少年们嬉笑。
“嘿这群小兔崽子们,有本事站住!别跑!”
池夏攥着书包带子,手心里冒出冷汗,抬眼快速扫了过去。
一群没穿一中校服的男生朝对面垭口疯跑。
幸好,没见到裴炽。她轻轻舒了口气。
一中校园内,不远处一棵古树下,裴炽望着校门口发生的一切,弯了弯唇。
“裴炽,你想去哪家餐厅?”一旁的蒋莘莘问。
刚刚从多功能厅出来时,蒋莘莘一眼看到靠在走廊栏杆上的裴炽,她根本没想到他今天会过来,而且裴炽似乎是在特地等她,蒋莘莘心里重新燃起复合的希望。
等了一会,裴炽没有回答,蒋莘莘试探又喊了一声:“裴炽?”
裴炽淡淡看过来。
蒋莘莘重复一遍:“谢谢你特地来看我比赛,我拿了一等奖,请你吃饭吧?想吃什么都行,餐厅你选一个。”
裴炽没回答,视线凝在她手里证书一会,下巴微抬忽然问:“你们这比赛,第一名和第二名差多少钱?”
蒋莘莘有些不解:“差了五百块,怎么了?”
“没怎么。”
裴炽手抄进裤袋,丢下这么一句,擦过蒋莘莘身侧径直离开。
蒋莘莘一头雾水。他这是什么意思?把她约过来就为了问这么一句话吗?
“裴炽!”她忙转过身喊他。
裴炽没回头。
手里证书捏紧,顺着裴炽刚才视线望过去,蒋莘莘瞧见一抹背影,身形纤长。少女微微侧首看向对面垭口,晚霞的光在她周身似乎都变得柔和起来。
是刚才才艺大赛上得了第二名的高一新生池夏。
早在高一开学那天,蒋莘莘就记住了这个女孩,高一新生里面最漂亮的一个。加上之前在ktv和小卖部外廊架下见过两次,蒋莘莘对她印象更深刻了。
只是蒋莘莘一直觉得她太乖了,虽好看但五官没冲击性,不够媚,肯定不会是裴炽喜欢的类型,也就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可现在,想想裴炽刚才那句话,蒋莘莘隐隐感觉不太对劲。
刚刚接到姑姑池雁兰电话,说今天下班早,会顺路接她和付浩回家。
池夏便在校门口的公交站等着。
“夏夏,你打算怎么花奖金?”郑蓉蓉在等公交,顺便闲聊。
池夏想了想:“我想买点学习资料,然后再买件衣服给外婆。”
郑蓉蓉惊讶:“不给自己花点嘛?”
“要不,咱们再一起看个电影?”毕竟郑蓉蓉也为了她忙前忙后,池夏提议。
郑蓉蓉很开心:“好呀!就约周末去吧,最近有一部电影很不——”
话没说完。
轮胎与地面产生的剧烈摩擦声骤然响起,吓得郑蓉蓉将嘴边的“错”重新咽了回去。
一辆纯黑色机车赫然停在两人面前,地面拖出条长长的痕迹。
裴炽掀开头盔镜片,露出双眼,锐利的眸光扫过来。
郑蓉蓉书包差点没拎稳,紧张道:“你要干嘛”打、打劫啊?
池夏也被吓一跳,唇瓣抿成一条线。
裴炽脚撑着地面,摩托车发动机依旧在轰鸣,一瞬不瞬盯着池夏:“好学生,伸只手出来。”
这话让她有些莫名其妙:“做什么?”
郑蓉蓉赶紧一把抱住池夏,生怕夏夏这一伸手就被拉上车。
裴炽分出点目光瞥了郑蓉蓉一眼:“怕什么,老子又不会吃了她。”
郑蓉蓉闭紧嘴,抓着池夏校服的手都在抖。
“伸手啊。”目光转回池夏身上,他重复一遍,听着像没耐心。
池夏才不会伸手,谁知道他要干嘛,她甚至后退了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裴炽气笑了,倒也没再要求她伸手,只是从兜里摸出什么东西塞进了池夏校服口袋。
动作很快,池夏根本没看清他拿的什么。
对面垭口出现一群骑着机车的男生,他们在朝这边喊“炽哥”。
裴炽没再说什么,抬手将头盔挡风镜拉下来,油门一踩瞬间没了影,破风声惊了一树的鸟雀。
池夏还是懵的,下一秒郑蓉蓉惊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夏夏,裴炽怎么好端端给你钱呀?”
“啊?”池夏微愣,手伸进口袋,果然摸出几张钞票
郑蓉蓉揉眼睛:“我去!五百块!!”
身后不远的地方,蒋莘莘脸色极其难看。
难怪刚才裴炽问她第一名第二名差多少钱,所以在他眼里,那个叫池夏的女孩子才应该是第一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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