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消息的时候付长宁正忙着招收门徒。
一夜之间,申请加入湖心小筑的修士激增。程爹忙到焦头烂额,付长宁去辅助,也是忙到脚不沾地。
屁股刚挨上凳子就听到梅映雪的话,一口茶差点儿呛死自己,“啥,仰慕我?!”
“对呀,点名道姓付长宁,不是你还会有谁。”
别说,还怪令人害羞的。
“仰慕者相貌如何?”
即使只是稍加思索,梅映雪依然会为记忆中那人的风姿而倾倒。
“我知道了,那、要不把人请进来?”付长宁裂开嘴笑,撑着扶手起身,“梅映雪,把人带到大堂。”
梅映雪瞧着付长宁的背影,“长宁,你往哪儿走?大堂在那边。”
“我蓬头垢面的哪里见得了人,当然是先去梳洗打扮一下。”
“长宁,你要爬墙。”梅映雪觉得自己看穿了一切。
“爬你个头啦,这是对仰慕者起码的尊重。你想一想,仰慕者要是看到我龅牙丑脸乱糟糟,那颗饱含爱意的心不得碎成渣渣掉一地。这样太伤人了。”
付长宁有孕之后就没怎么拾掇过自己,现在身上这件还是大肚子时候的衣服。
花兰青给她做过一些衣服,品味还算不错、好吧、是很好。当时搬家随手塞起来了,放哪里来着。
付长宁最后在仓库箱子底下翻到了衣服。
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反正梅映雪被狠狠地惊艳了一把。心中不住地赞叹花兰青,他真的是少有的全面发展的妖,在风花雪月方面竟然都一骑绝尘。
“好看,就是来得太晚了。”梅映雪凑上去跟付长宁咬耳朵。
“箱子上头堆了好些卖剩下的瓷器,不然我还能快一炷香处出来。”付长宁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看向蓝极,“公子要见我?”
果然风姿绰约。
蓝极起身恭敬行了一个礼,“原来湖心小筑宗主是这么年轻的一位姑娘,真令蓝极诧异。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名蓝极,是一个游山玩水的优雅闲人,人称茶盅仙子。对茶道颇有研究,平日也喜欢喝茶。”
“原来是茶盅仙子蓝极,久仰久仰。”
“宗主听过我的名号?原来我的名号传得那么广,真令人不好意思。”
“没听过。”付长宁摆了摆手。
“那你又说‘久仰久仰’。”
“给你一个面子,给我一个台阶,我们的谈话才能继续呀。”
蓝极愣了一下,唇角牵起,“宗主,我开始仰慕你了。”
“啊?我记得你进门的时候就说仰慕我了。”
“哈哈哈哈,现在开始也不迟呀。”
付长宁说,“是不迟,就是可惜了我这身衣服。”
“不可惜不可惜,好茶配有缘人,好茶亦配有缘衣。我请姑娘喝一杯茶可好?”蓝极从身后掏出一个方正的小桌子,上头堆满茶具。
一通繁复的操作后,得了一口茶水。
梅映雪绕着蓝极走了两圈,只差没把他的衣摆掀开。他究竟是从哪儿掏出这么多东西的?
蓝极抢回自己的衣摆,拍平整。娥眉轻蹙,不甚赞同,“这位姑娘,多谢你的垂青。但我不喜欢你,你这样算骚扰,给我带来不小的困扰。”
转而望向付长宁,“长宁,你觉得怎么样?”
“人挺抠搜的,我平日喝剩下的都比你那一口茶要多。”
蓝极上前两步握紧付长宁的手,“原来你这么喜欢我的茶,但是一次一茶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这样吧,下次我取三株茶秧为你烹煮。但你得等一等,前头已经排了一个了。”
前头的小断指表示:谁乐意喝谁喝。
付长宁抽回手,失败了。蓝极看着斯文俊秀,劲儿还挺大。
“蓝极,你找我有什么事?”付长宁说,“别装了,你又不是真的仰慕我。”
“听人说,湖心小筑有一套罕见的上等茶具。没见过,就想借来看一看。不知道蓝极有没有这个福气呢?”
茶具?花兰青烧烂的那一堆瓷胚子吗?想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
“你跟我来。”付长宁盯着他如玉指节,“可以松手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没看到罕见的上等茶具,我会忧心。牵着你就像握着封存茶具柜子的钥匙。”
“拉拉扯扯不好看。”
“我长得不算丑,据说还挺美的。好看的好看的。”
付长宁:“随意吧。”
一个淡漠的声音道,“嗯,都在呀。我来得真是巧。”
视线轻飘飘扫过来,停在两人交叠的双手上。
付长宁一个激灵,猛地把手抽出来。这感觉怎么说呢,像是被捉奸在床,心虚得很。
“这位公子未曾谋面,眼生得很。”花兰青缓步而来,取出帕子,拉过付长宁的手,慢条斯理地擦了起来。
“茶盅仙子蓝极。”
“花兰青。”
互相打完招呼,继续沉默。
蓝极催付长宁,“长宁,怎么停下来了?不是说好带我去看么。”
付长宁迟疑了一下,对花兰青说,“他说想看看你烧的茶具,要一去吗。”
“走吧,我现在很闲。”花兰青仔细擦完,收起帕子。
蓝极见到茶具时不住地赞叹,细细抚摸,“果然更胜‘珍爱’一筹,今日得见,此生无憾了。”
“这就此生无憾了?那你的人生要求也未免太低。”
“好生者,性命逾千金;好花者,花颜无价品;我唯有好茶一个兴致,眼中自然处处是茶。”
付长宁不明白那送人都拿不出手的茶具有什么可看的,“你喜欢,那送你好了。”
蓝极既惊且喜,“你说真的?!”
“区区几套茶具,送得起送得起。”付长宁边说边瞟花兰青,直觉告诉她花兰青不乐意看到蓝极。想想也是,谁会喜欢看见自己头上绿油油的。
蓝极端详很久,双手扶着膝盖慢慢起身。
付长宁敛神准备送客。拿到心心念念的茶具,该走了吧。
蓝极:“好香,厨艺到家、火候绝佳,除了材料上略显单薄,只有鸡鱼两味,没有毛病。长宁,前面带路。”
“你还要留下吃饭?”
“主人家盛情难却呀。长宁,该接受的时候就不要拒绝,否则是对主人的失礼。”
付长宁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觉得,主人从未邀请过你。”
“主人是姑娘家,脸皮薄。我是客人又是男人,自然有责任走出这第一步。”
付长宁乐了,真是一个有趣的人。“茶具就扔在哪里吗?不要了?”
蓝极转身,神情极为严肃,“长宁,注意你的措辞。‘扔’对‘珍品’来说是大不敬。”
珍、珍品?他上一套茶具好像叫什么‘珍爱’来着。
好难听。
蓝极一脸神往,“我要用千年积阴木造一套盒子,专门用来供奉‘珍品’。在我造盒期间,只有委屈‘珍品’暂时停留在湖心小筑。”
“那你也要留在湖心小筑?”
“为了‘珍品’,我甘愿牺牲我自己。”
付长宁:“”
梅映雪气到浑身发抖,“够了吧,侮辱人也要有一个限度。在我动手前,请你出去!”
蓝极啧叹道,“欲求不满的女人啊,最易失控。长宁,记住她的模样,时时刻刻提点自己不要沦为这样的人。”
“欲、欲什么?!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付长宁袖中右手虚握成爪,蓝极但凡对梅映雪有一点儿不当的举动,她立刻提着他的领子给扔出去。
“这位女子被我的风度翩翩姿容绝艳所吸引,一心投怀送抱。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立即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她现在是因爱生恨,纠缠不休。”蓝极叫上付长宁一起,“长宁,别让不相干的人打扰我们品珍馐的雅兴,走吧。”
梅映雪气到原地跺脚,“花兰青,你就这么默不作声看着他在湖心小筑胡来么。”
“梅映雪,收敛你的脾气吧。你不是他对手。”
梅映雪噎了一下,“他来历不明,不能留在湖心小筑。”
“他来历不明,更要留在湖心小筑。与其任他脱离掌控,不如将他置于眼皮子底下。”
蓝极一张脸皮比城墙还厚,一张嘴堪比毒蛇,跟他说话能把人气死。但湖心小筑里聚集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因此对蓝极而言,这里的人都是难得的好相处。
晚宴,大快朵颐。不醉不归。
付长宁:“小断指还没回来。”
程一观打了个醉嗝,“他好着呢,活蹦乱跳的。没准下一次见到他,他已经好了也说不定。”
“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哼,我就是知道。”
花兰青把醉成一滩泥的付长宁扶回房间。
付长宁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像踩在轻软的棉花上。走得东倒西歪。
头一转,就是花兰青的侧脸。
“嘿,三个花兰青,都重影了。”
“你醉了。”
“你喝的比我还多,为什么你不醉。”
原来他该醉了,“下一回,我保证醉。”
“你又来了。”
“什么又来了。”
“你说你喜欢我,可喜欢一个人的情绪就像是得了风寒打喷嚏,充满了随机性。而你的每一个反应,都像是提前设计好的。”
花兰青叹了口气,果然,她很聪慧。
过了一会儿。
“不完全是。拿手帕为你擦手,我没设计过。”花兰青虎口处扶着付长宁的下巴,直视她,尽管她的双眼醉意浓郁一片混乱,“我这一生,鲜少有事情能脱离我的控制。长宁,你是我的鲜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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