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下场的时候,  一片震耳欲聋的叫好声。吴克善眼尖地瞧见皇太极在妹妹耳旁说了什么,妹妹微微点头,还笑得很美,  起身更衣的动作都迟钝了一丝,心里头冒出酸意。

    他本来也想与海兰珠说,  要赢了彩头就送给她,  当下想想算了,还是努力踢球要紧。赢得风风光光,  比得过嘴上百倍!

    只听旁边那个老头开口,笑得极为开怀:“大汗与福晋琴瑟和鸣,  实乃大金幸事。微臣祝吴克善贝勒旗开得胜,  夺取老汗王的牛皮弓,  为您回科尔沁践行!”

    “……”吴克善憋出一个笑容,  “谢先生祝福。”

    冰上蹴鞠分成两队,  开场前先行抓阄。

    好巧不巧,多铎与吴克善分在了一队,皇太极与鳌拜分在了一队,多铎眉梢扬起,  战意沸腾的同时,不知怎的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知道吴克善是科尔沁的勇士,  可在蹴鞠这块,  他能行吗?

    特制的彩色蹴鞠吸引了所有宾客的目光。这样与大汗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十分难得,  同队勇士更卖力了起来,想在国主面前拼劲;另一队也不差,  都抱着不服输的心思,  让大汗得以赏识自己。

    他们使出百分百的实力,  一时间冰屑纷飞,  席间看得眼花缭乱。

    海兰珠眼眸闪烁着微光,看着她的丈夫,她的哥哥,矫健身姿如龙,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场景,叫人看着就目眩神迷。

    忽而侧了侧脸,问:“玉儿,你说谁会赢?”

    自从开宴,大玉儿沉静地垂头,没有朝姐姐,也没有朝皇太极看过一眼。

    如今比试激烈,她控制不住地向冰场投去视线,看了会儿英勇无匹的哥哥,眼中只剩那抹玄色的身影。

    大汗习武从不懈怠,不会输给年轻的勇士,那双凤目褪去温和,满是凌厉的锐意。大玉儿瞧了许久,眼底藏着很深的敬慕,片刻浮上苦意与自嘲,他的眼中从来没有她。

    听闻海兰珠的话一惊,想起那天清宁宫的威胁之言,连忙敛目:“姐姐,不论是大汗赢,还是哥哥赢,我都觉得欢喜。”

    “是吗?”海兰珠弯起笑容,柔声说,“我怎么见你一直望着大汗,视线拔不出来了呢。”

    大玉儿下意识地攥紧绣帕,心一阵阵地发冷。

    似有蛇身缠上脚踝,她艰涩开口:“我……”没有……

    哲哲余光瞥见,脸色不由微变。想要圆场,莽古济惊喜的嗓音传来:“进了!鳌拜踢进了!大福晋,布木布泰福晋您瞧,要不是多铎防着大汗,这个球指不定是谁踢的。”

    大玉儿心下一松,顺水推舟地望向冰面,海兰珠转过头,目光恰与莽古济对上。

    哈达公主,新婚第二天她曾见过。

    那是她第一次见宗室,想着对大汗的长辈尊敬,掌心紧张地出了汗。公主看不惯大汗对她好,为姑姑和玉儿解围,是有哪里厌恶她,憎恨她吗?

    厌恶憎恨都没关系,她除了皇太极,谁也不在乎。

    海兰珠的目光柔和,却有一瞬间泛上幽冷,莽古济怀疑自己看错了。正欲细看,那抹神色却再也不得见,一双丹凤眼划过厉色,她拧起眉,当即否定了这个猜测。

    许是冰面太冷,寒意吹到了这里。狐狸精柔柔弱弱如菟丝花一般,用不着费多少心思,就能看到她啼哭的模样!

    席间暗流涌动,骤然被排山倒海的欢呼打破。

    只见大汗连过三人,快得多铎抓不住衣角,将蹴鞠踢进洞中,又同鳌拜配合着晃过吴克善,凌厉脚法叫人防不胜防,冰刃骤然一停,彩球在半空划过肉眼看不见的弧度。

    你来我往、势均力敌的交锋被打破,皇太极再没有给对方追赶的机会,俊朗面庞越发锋锐,还在多铎身子歪斜的时候扶起他,微微一笑:“十五弟小心。”

    多铎一呆,咬牙切齿想要追赶。皇太极不是成天美人在怀,疏于锻炼,哪里还有这么好的身手!

    他泄愤似的连进两球,眼看着就要追上比分,礼官“砰”一下敲锣:“时间到——”

    血肉碰撞间,谁都没有留手,谁都没有碍于身份礼让,老汗王的牛皮弓,最后属于皇太极。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天佑大汗,天佑大金!”

    “天佑大汗,天佑大金!”

    冰上蹴鞠是最具观赏性的对抗,脱颖而出的胜者将会名传盛京。大汗是最英武的勇士,是最英明的国主,正在带领大金走向盛世!

    文臣们心中激荡,对视一眼诗兴大发,两黄旗的将士环住胸口,彰显对大汗的狂热与追随,豪格深吸一口气,面露向往与敬慕。

    父汗文治武功,他何时才能成为这样的人?

    哲哲心弦一颤,少时爱慕如潮水般翻涌,唯独莽古济没有笑。她看着大贝勒代善郑重地捧来牛皮弓,亲自走上冰面,奉给皇太极。

    代善低声道:“如果父汗在天上看见,一定会为四弟感到骄傲。”

    皇太极深深地望向他,忽而朗声一笑:“二哥谬赞。”

    众目睽睽之下,他拍拍鳌拜的肩,拎起巨弓,一步步走向海兰珠。

    皇太极额间犹有汗珠,汗珠划过喉结,渗进领口,勾勒出紧实的肌肉。冰刃划出蒸腾热气,他离海兰珠越发近了,凛冽的眉眼化作温柔。

    “本汗替你讨来的彩头,你可喜欢?”

    海兰珠抬眸,潋滟的眼瞳渐渐湿漉。

    她笑了起来:“喜欢。”

    一时比天边的暖阳还要绚丽,海兰珠上前几步,丝毫不嫌大汗颈间的炙热与汗湿,伸出手,理了理他的衣领。

    白玉般的面容专注娴静,叫皇太极一刻也舍不得挪开。

    偌大的冰场鸦雀无声。有人愣在原地,有人呆若木鸡,他们望见大汗急不可耐地走向海兰珠福晋,把牛皮弓送给她;海兰珠福晋替他整理仪容,继而解下绣帕,擦拭大汗额间的汗水。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终于被十五贝勒打破。

    他按捺住牙酸,上前一步,大声道:“多铎祝愿海兰珠福晋福体安康,大汗福寿万年。”

    被人遗忘的吴克善动了动唇,恩和简直热泪盈眶,不容易啊,终于不止他一个体会这般感受了,十五爷还替大伙解围,真是一个好人。

    小玉儿暗嘶一声,从鳌拜身上挪开视线,心道我的傻弟弟,虽然你出声的时机刚刚好,但先提起表姐,是让姐夫给你穿小鞋呢,还是穿小鞋呢?

    回去她非好好教训不可!

    除夕冰宴过后,皇太极声望更上一层,海兰珠名扬大金。

    不仅仅因为她在盛大场合头一回露面,还因她碾压满蒙第一美人的容貌,因为大汗毫不掩饰自己的偏爱,时隔多年亲自下场,还把赢下的牛皮弓送给她。

    这是老汗王的遗物,意义非同凡响,几乎昭告天下海兰珠福晋的崇高地位,不许任何人对她不敬。

    听说大汗常常宿在关雎宫,崇政殿等同处理政务之所——当年乌兰福晋得宠的时候,程度不及海兰珠福晋万一,盛京的小官都争相巴结,现如今,可真是一滴沸水溅入油锅,人人躁动了起来。

    关雎宫的年礼猛然增多,自从海兰珠嫁进汗宫,向来没什么表示的大阿哥豪格也遣人送上厚礼,遑论其余贝勒爷、福晋。

    丈夫送了,豪格大福晋自然要跟着送。她让管事清点库房,看看还有什么珍贵之物的时候,前来做客的莽古济缓缓开口:“不许送。”

    “额涅。”豪格大福晋迎她入座,哭笑不得地道,“您这是闹什么脾气?不送才是递人话柄。”

    莽古济拍了拍她的手,想说什么又停下来,半晌问她:“豪格当年征战,是不是收过一方金印?”

    豪格大福晋一怔,点了点头。

    丈夫夺来的金印实在精美,她记忆犹新,那是元朝皇帝的御用金印,每每撰写圣旨都要用到,地位仅次于传国玉玺。

    想到此处,她压低声音:“爷托我管着,如今放在库房,只等大汗称帝的那日献上呢。”

    莽古济眼神闪烁,慢慢笑了起来。

    大汗是她的弟弟,没人比她更为了解皇太极的性子。表面温和,实则冷血心计,最是在乎手中权柄,若是谁当了他的敌人,他能叫人生不如死。

    昔日的四大贝勒圈的圈,疯的疯,毫发无损的唯有一个代善。可就算代善主动退让,交出辅政之权,手中的正红旗不也是七零八落,再没有从前的风光!

    亲兄弟尚且如此,换了野心甚大,觊觎汗位的福晋呢?

    大汗留着林丹汗,不就是为了传国玉玺?为了日后称帝,他尚且小心翼翼,不敢惊动他人,金印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海兰珠的来历,哲哲都同她说了。从前嫁过人,吃过苦,在乎权力也是应当,且她被困乌特多年,眼界狭窄,哪里会识得金印的用途?

    她握住长女的手:“叫人悄悄送去关雎宫,就说是送给未来小阿哥的贺礼,不必署上名字。有宫中的大福晋帮忙遮掩,谁也不会察觉来路。”

    豪格大福晋大吃一惊,眉间浮现为难:“额涅,这……”

    “豪格爱重于你,就算察觉,顶多斥责管事看守不利,还能怀疑到你身上?”莽古济凑到她耳旁道,“以你名义,再送隆重些的贺礼,这事就算过去了。”

    她们母女分离许久,好不容易在盛京团聚。额涅从没求过她什么,而今用期盼的眼神望着她……

    豪格大福晋最是孝顺,闻言一咬牙,答应下来:“我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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