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晋遇刺——布木布泰福晋遇刺——”

    声声哭叫划破夜空,  汗宫上下一片哗然。

    大金门到清宁宫的宫道上乱成一片,侍女们张皇不已,阿娜日捂好哲哲的伤,  又看了一眼半边脸遮着帕子的大玉儿,心下一阵阵地发寒。

    她们不是将士,  谁会随身携带金疮药?

    没时间了,  阿娜日忍着慌乱喊道:“叫太医!”

    对,对,  叫太医。还得请来医术最高明的那两位,一个姓秋一个姓沈,分别是大汗认命的院判和副院判,  福晋的脸不能有事,  还有大福晋的腿,  要是落下什么病根,  她们就是陪葬都不够!

    苏茉尔嘴里不断唤着“格格”,  流着泪催促:“还不快去?”

    侍从们轰然散开,清宁宫终于到了。安置好两位福晋,  太医们来了个齐全,  不敢有丝毫耽误地进屋止血,  却是没有秋太医与沈太医的身影。

    没等阿娜日斥责,  小宫女跪在地上磕头:“两位院判正在关雎宫,给、给海兰珠福晋请平安脉,还有例行一日的煎药。这是大汗的吩咐,阿娜日姐姐,奴才实在不敢请!”

    阿娜日脸色一白,  苏茉尔脸色比她更白几分。

    片刻,  苏茉尔颤着嘴唇:“我这就去求……”

    话音未落,  殿外传来一声通报:“海兰珠福晋到——”

    海兰珠身着极为雅致的旗装,红唇微抿,被人簇拥着进殿。她往里间望了一眼,随即低声开口,看向跟在身后的两位太医:“劳烦院判了。”

    “不劳烦,不劳烦。”秋太医连忙拱手,与沈太医拎起药箱,匆匆往里走。

    迎着满屋子寂静,海兰珠转过身,蹙着眉道:“光是太医还不够,我已通知了各位旗主。姑姑和玉儿出宫进香,一路也是轻车简行,为何会遇刺?”

    侍从深深地垂下头,又听博敦冷声训斥:“你们是怎么办差的,护主不力,叫大福晋和布木布泰福晋受惊,活剐都不为过!”

    她是在崇政殿伺候的老人,在宫中威望甚高,此话一出,不止一人发起了抖。

    “是奴才的错,是奴才的错!”

    阿娜日又急又怕又是心虚,连两位院判的到来都顾不得感激了,关雎宫这位怎么会亲自前来?

    大福晋躺在榻上没法做主的时候,海兰珠福晋就是最大的那一个。大汗宠爱她,若真要吩咐什么,自己只能捏着鼻子听从,替宫人解围都不能。

    她生怕像上回那样,一群人被拖下去打板子,连求饶也不能求饶,加上担忧主子的伤势,一时间竟绝望起来。

    哪知海兰珠福晋没再说些什么,只道:“我去瞧瞧姑姑和玉儿。博敦,你看着点她们,不要让流言传出去,也不要让清宁宫乱了。”

    博敦沉声应是,阿娜日和苏茉尔心漏跳了一拍。

    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有谁比她们更清楚了。

    刺杀如此巧合,会不会是海兰珠福晋下的手?苏茉尔艰涩地张嘴,从来没有那么怕过:“福晋,里边血腥气重,怕、怕冲撞了您……”

    “都是至亲之人,怕什么冲撞?”海兰珠柔柔一笑,“她们好起来,才是我之所愿。”

    “回福晋的话,二位福晋伤不至筋骨,除了位置有些,”说到此处,秋院判杜顿了顿,“加上惊吓过度,故而至今未醒。”

    海兰珠坐在榻前,替哲哲拭去冷汗:“既如此,伤能养好吗?”

    “大福晋将养几月,或于行走无碍,只是布木布泰福晋的右脸。”太医们对视一眼,颇觉棘手,“伤口划得细,却深,又耽误了大半时辰,没有第一时间涂药……”

    便是药膏再好,也有淡淡的痕迹,而非无暇了。

    海兰珠绕过屏风,细细打量大玉儿的伤。

    鬓边颊旁,不是什么显眼的地方,若以碎发遮掩,根本瞧不出来。只是每逢重大宴席,定要把头发梳上去,否则便是不庄重。

    耳边是苏茉尔的哭声,那双紧闭的眼睛颤动着,幅度很小,却被海兰珠尽收眼底。

    她微微一笑:“金人蒙人都不在意这些,有劳太医尽力了。”

    “是。”

    大玉儿闭着眼,只觉五脏六腑灼烧得疼。

    冰冷目光缠上她的脸,像是要把她缠进湖底,连带着恨意与惊怒消失无踪。一波波恐惧攫取着心肺,叫她觉得刺客带来的痛楚都不算什么了,若不是太医还在,定忍不住落下泪来。

    是她做的,一定是海兰珠做的。

    姐姐怎么能,怎么能毁了她的脸,还在这里惺惺作态?她是她的亲妹妹啊。

    多尔衮知不知道,多尔衮来了没有?大汗不在,天底下还有什么是姐姐不敢干的,下一回,是不是要她的命了?

    她实在心如痛绞,想要恸哭出声,忽闻有人低声回禀:“福晋,四格格闹着要见额涅,奴才拦不住。”

    紧接着是博敦的声音:“旗主们遣人来问,大福晋与布木布泰福晋是否安好?”

    大玉儿藏在锦被下的手猛然攥紧,又听一道脚步声匆匆而来,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惊与小心。

    “哈达公主遇刺,腹部血流不止,或有性命之危。豪格大福晋与岳托大福晋在宫外候着了,求两位院判去往公主府一趟!”

    大玉儿呼吸一停,彻底晕了过去。

    ……

    一连出了三件刺杀,还都是身份贵重的女眷,大汗回京难免震怒,旗主们齐聚十王亭,商议起追查一事。

    受海兰珠福晋的吩咐,太医查过伤势、开好方子,便来十王亭详细汇报,其中,数多尔衮、岳托的面色最为凝重。

    拔刀之时,莽古济挣扎着痛醒,却说刺客身形鬼魅,来去无踪,入眼唯有一件黑衣。没有留下活口,没有露出特征,如何拷问幕后之人?

    多铎看着亲哥这副模样,挪开脸,在心底嗤笑一声。

    岳托爱重自个的大福晋,丈母娘差些没命,在意也是应当。布木布泰不过一道脸伤,还没柳枝的形状粗,再拖几下都该痊愈了,他倒是紧张!

    多尔衮面色凝重,却不全是为了大玉儿。

    对海兰珠的刺杀未遂,第二天,涉事之人便受了轻重不一的伤。三姐想要毁她的容,哪知应验在了玉儿身上,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吗?

    大汗不在,两黄旗唯有旗下统领出席。他望向肃穆而立的鳌拜,这是四哥重用的心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身形高大,脸庞憨厚正气,几乎是瞬间,多尔衮面带赏识,心下怀疑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军将士光明磊落,不屑用鬼魅伎俩。何况鳌拜出身煊赫,只忠于大汗,便是受托保护关雎宫,怎会听一女子的命令,这说不通。

    既然不是海兰珠,那又是谁,为何三姐所受的伤势最重?比较起来,刺客下手竟有漫无目的,随心所欲之感。

    思虑片刻,却实在毫无头绪,多尔衮眉心紧锁:“此事需大张旗鼓的查,刺客胆敢如此,正是挑衅大金,挑衅八旗,断不可轻恕。”

    鳌拜拱了拱手,沉声附和:“十四爷说的不错,奴才赞同细查,决不能放过!”

    多尔衮瞥去赞赏的一眼,岳托也是连声附和,旁听的范文程却有不同看法。

    代善威望最高,见此客气地问:“先生有何高见?”

    “不敢。”范文程语调和缓,“大汗将政务交托诸位旗主,只因出征在即,盛京安定,人心稳当,才是重中之重。刺客能绕过公主府的守卫,必然抹去所有痕迹,岂是轻易能查出来的?”

    “依臣之见,还是不要打草惊蛇,惊扰百姓安宁。不如加守城门,细查身份路引,留意行踪鬼祟之人,等大汗回京再拿主意,也不会耽误多少时日。”

    范文程的意思,旗主们略微一想就明白了。

    先生说的不错,为了大局着想,出征在即,的确不宜掀乱。

    谁叫刺客半点痕迹都没留?刺客没有抓到,却闹得百姓惶惶不安,要是大汗怪罪,谁来承担,谁能承担。

    现在的大汗可不是从前的大汗了。

    多铎头都要点出花来,多尔衮只得颔首。便是岳托也没话说了,重重叹了口气,骂了句“可恨”。

    范文程捋了捋长须,眼底闪过精光:“大汗英明神武,刺客定能伏法。微臣听说海兰珠福晋亲自照料大福晋与布木布泰福晋,于清宁宫劳累了一天,公主府欲借太医,她便吩咐院判前往,没有半点推脱,可是真的?”

    除了心下复杂的多尔衮,旗主们对视一眼,皆是点头。

    这回海兰珠福晋功劳最大,既安稳宫中人心,又阻止流言纷乱,倒让他们刮目相看起来,加上那样一副好容貌,怪不得大汗宠爱。

    岳托肯定道:“是真的,我得好好谢过海兰珠福晋。太医来得很是时候,公主的性命算是保住了,明儿我便送上厚礼!”

    漠南草原一望无际,牧草褪去枯黄,抽出绿绿的嫩芽。

    吴克善慢慢悠悠地启程,一路骑马一路逛,见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便用妹妹给他的银子采购,终于在半月之后抵达科尔沁。

    此番归来大张旗鼓,族人早就翘首相迎,一边询问盛京的风土人情,一边高兴地接过花花绿绿的艳丽衣裳,口中连道:“谢过世子。”

    其他的却是不敢多问,比如无福的海兰珠格格是不是当了大汗的福晋,比大福晋和布木布泰福晋都受宠?

    唯独寨桑和博礼的笑容勉强,等周围再无旁人,寨桑蓦然沉下了脸。

    “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阿布?”

    吴克善神色不变,把最后两件花花绿绿的衣裳递给他。

    他用汉语诚恳地道:“阿布,额吉,我已非吴下阿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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