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皇太极来得如此凑巧,  小玉儿呆在了原地。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半晌恍然大悟,  把大汗的话翻译过来本汗能,但本汗不想。

    “”她嗅到了空气中浓浓的醋味,意识到被排挤的事实,求助似的瞅了瞅表姐,然后火急火燎地告退,“男宾的事儿,怎好劳烦大汗小玉儿这就走。”

    明丽的背影转瞬消失,  海兰珠竟也来不及挽留。

    不断灌入耳中的“千依百顺”叫她听红了脸,  没想到大汗当着小玉儿的面说这些,要是传出去像什么话

    海兰珠抿起嘴唇,嗔他一眼“大汗过来也不叫人通报。不过是玩笑之语,同表妹计较什么”

    皇太极放下背负的手,  故意摆出的浅淡之色一瞬间消融,绝不承认自己在计较“本汗也在同小玉儿玩笑。”

    说罢微微一笑,  她与鳌拜的婚期临近,  哪还有闲心跑来关雎宫

    他上前几步,  眉目倾泻温柔“兰儿今日戴的玉簪分外清雅。”

    这是大汗送给她的首饰。知道他在转移话题,海兰珠听着好笑,  心头又有些发软,  终是没有拆穿,  双颊微热地点了点头。

    那厢,小玉儿出宫找到了鳌拜。

    如今没有婚前不能见面的规矩,  她更不是扭捏的性子,  未来夫君想什么时候见,  就什么时候见。朝鳌拜招了招手,  如愿见他红了耳朵,小玉儿压低声音,讲起方才关雎宫的事儿“大汗是不是不待见我们”

    鳌拜“”

    自从封了爵,皇太极去掉他的巡视之职,给他安排了新差事。除却统领镶黄旗兵丁外,名正言顺掌管宫中驻防,若是出征不在,另由副手顶上这个缺。

    鳌拜也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办公衙门,就在汗宫相隔的一道街上。如今成功把事务交接完毕,有了半日空闲,小玉儿前来找他,鳌拜强忍住惊喜。

    闻言霎那就明白了,小玉儿描述的场景,他实在深有体会,若不是嘴快一步,他绝不会如愿迎娶心上人,而是被罚去天寒地冻的长白山挖人参。

    每每想到此处,他都庆幸万分。

    原来这股醋意不分男女,还是无差别对待,鳌拜同样压低声音“大汗爱重海兰珠福晋,成婚后应会减弱一些。”

    小玉儿一想也是,表姐或许为了她的婚事忙碌,从而让姐夫看不过眼

    那这几天她得小心,寻求合适的时机入宫见面。只是看鳌拜一副我明白的模样,她有些惊讶“你也”

    鳌拜对她自然是知无不言,将恩和总管的劝告之言告诉了她。

    小玉儿吸了一口凉气,挖参

    她瞧瞧自己的胳膊和腿,养尊多年,实在经受不起折磨“那我还是婚后再去。”

    又说了些其余的话,她笑起来,挽住鳌拜的手“听说表姐派了博敦姑姑过来,我们的喜房布置好了”

    热烈的香气在鼻尖起舞,鳌拜耳廓更红,又舍不得不看她,轻声道“按你喜欢的,都布置好了。”

    英武脸庞渐渐凑近,他憋住紧张,想要像上回那样亲一亲她的额头,转眼间,脸颊印上了一个吻。

    小玉儿收回踮起的脚,朝他明媚地笑“你好好当差,我先回去了。”

    转瞬七天过去,明儿就是琪琪格进十四贝勒府的日子。

    “侧福晋,西院传来话,分拨的绸缎没有上回的好”

    “膳房说采买的人手不够,给爷做的清蔬叶子都有次品,派遣奴才请示侧福晋。”

    “侧福晋受爷的宠爱不假,我们福晋可是与阿巴垓部首领有亲,怎么能被克扣份例”

    多尔衮下衙得早,发现侧院一片吵嚷之声。他眉心皱起,就听前院管事在耳边汇报,侧福晋头一次掌家,大大小小的疏漏不少,更没有大福晋在时那般秩序井然。

    管事跟了他十几年,还是幼时额娘赐给他的人,即便话中偏向明显,多尔衮沉默一瞬,到底没有训斥。

    近来他日日歇在大玉儿的院子里,白日忙碌没有察觉,府中的种种变化,他竟是不知晓。

    只是疏漏情有可原,从前在清宁宫,宫务都是大福晋掌管,玉儿顶多出个主意,与自己做主天差地别。时间久了,自然有了经验,更不必如此苛责。

    “都出去,谁给你们的胆子,在侧福晋院里吵闹。”多尔衮冷声走进,霎时惊得鸦雀无声。

    将苏茉尔着急的情态映入眼底,他掰开大玉儿紧握的手,道“没什么好生气的,有爷在。”

    大玉儿慢慢松开咬紧的嘴唇。

    听到这话她实在触动,压抑着的委屈一股脑上涌。

    她不信院里伺候的侍从,屋里只敢留苏茉尔一人。满府的奴才都不服她,后院女人接连给她使绊子,便是掌家不如小玉儿,她日日细心核对,又岂会犯那么多错,何况衣饰、份例、采买出现不公,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多尔衮是贝勒府的天,全府上下不敢违逆多尔衮,若要消除小玉儿的影响,唯有他可以办到。

    等叫屈的侍从接连退下,她眼眶泛红,福身道“爷,都是我不好。他们说的极有道理,是我位卑,不比原先的大福晋”

    多尔衮目光一黯,她从前绝不会这样与他说话。她是他爱慕多年的女子,在他心中又何止一个侧福晋

    代善的话语重现耳畔,还有亲卫方才的回禀,说他撞见了小玉儿格格与鳌拜统领。

    不,他不必担心。那么多天,玉儿没有进宫一回,想必是要放下过去。多尔衮扶起大玉儿,温声道“何必菲薄至此你在草原如何对我,如今都忘了么。小玉儿精于此道,宗室福晋都夸赞不已,你认真学,总有比过她的那天。”

    大玉儿低着头,微垂的眉眼骤然变了。

    这和她要的回答完全不一样,什么叫精于此道,什么叫总有比过小玉儿的那天她连指尖都颤抖起来,强压着恢复平静。

    多尔衮陪她用膳,替她夹菜,话语间满是安抚,还说起街巷遇见的趣事,意在逗她高兴。大玉儿终是笑了起来,知道他欲前往书房,想要起身相送,多尔衮按住了她“好好坐着,我自去便是。”

    帘子掀起又重归安静,大玉儿的笑容淡了下来。

    苏茉尔露出宽慰的神情,竟头一回觉得格格改嫁得值当“格格,十四爷对你真好。”

    她没有回答。

    方才忙得焦头烂额,苏茉尔提起没能说完的话题“大福晋的意思,如今格格招了大汗的眼,等琪琪格福晋嫁进来,再与您一道进宫谢恩。总有机会能见四格格”

    大玉儿轻轻点头,道“听姑姑的。”

    帘外,多尔衮闭上了眼。

    苏茉尔提起十四爷的时候,他的心怦然起来,迟疑着没有走。五指微微弯曲,到底没有握成拳头,他抬脚离开,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翌日,贝勒府再次响起鼓乐。

    这回的添妆热情起来,宾客也来得齐整,清清楚楚体现出福晋婚仪与侧福晋婚仪的区别,叫博礼一口气噎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得难受。

    可她又能如何琪琪格也是科尔沁的格格,她从前极为疼她

    婚礼同样由清宁宫大福晋操持,大汗喝了两杯酒,便携海兰珠福晋离去,临行前玩笑似的同管事道“告诉你们爷,若要守身如玉,伤了佳人的心,本汗可不允许。”

    前院管事心下一凛,恭恭敬敬地应是,终于寻到了敬酒的机会,附耳告诉了多尔衮。

    多尔衮一愣,随即苦笑起来。四哥的意思他明白,从前也就罢了,琪琪格如此大张旗鼓地联姻,新婚之夜总要去她的院里,日后要怎么样都随他,不然没法给科尔沁交代。

    一路经过冷清的正院,他的脚步微微停下。路过大玉儿所居的侧院,多尔衮紧握双手,只要玉儿遣人寻她,便是惹来大汗的怒火,他也歇在她的院里。

    直至站得僵硬,侧院依旧没有动静。多尔衮哂笑一声,再也没有犹豫,大步往琪琪格的院里走。

    第二天敬茶,霎时出现了一个难题琪琪格福晋位分高,可中馈掌握在布木布泰侧福晋的手里,且她们同出科尔沁,这要如何敬

    想起海兰珠敬茶那日,皇太极不容分说的维护,看着站在多尔衮身侧其貌不扬的琪琪格,大玉儿的心渐渐落到谷底。

    琪琪格竟然如此安分,没有半点的不情愿,她

    “爷,我是大汗赐婚的福晋,玉儿姐姐只是一个侧福晋,自然应该由我掌家。”琪琪格双目沉沉,率先开口,“要是玉儿姐姐不肯,我明儿就进宫一趟,求大福晋还有宗室福晋评评理”

    十四贝勒府上的热闹足以唱一场大戏。

    小玉儿实在没有料到,府中居然还有“身在曹营心在汉”,因感念她的仁德,悄悄出府寻她禀报的侍女。

    她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津津有味,却不能进宫与海兰珠分享,实在憋坏了。

    因为害怕挖参,她简直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还特意叫萨仁往宫中递话,让表姐不要过来找她。

    终于等到自己披上嫁衣的这天,天还未亮,关雎宫的轿辇停在府外,小玉儿热泪盈眶地迎来海兰珠“表姐”

    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听到动静扭过头,像见到自己的亲人一般,直把宫中派来的喜嬷嬷吓了一跳。

    海兰珠愣在原地,就听小玉儿激动道“琪琪格与大玉儿相争,琪琪格获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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