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舟穿行于茫茫云海之中,速度越来越快,两旁的峰峦迅速向后隐去,同时被骨舟远远甩开的还有西方渐坠的斜阳。
云海的下方就是万丈深渊,秦浪和白玉宫坐在骨舟中,生怕稍有不慎就会掉下这万劫不复的深渊,骨舟飞行的速度已经提升到极致。
华云楼仍然笔直站在骨舟的最前方,迎着云雾,身体纹丝不动,衣袂被疾风向后吹起,有若插在骨舟上的一面飘扬的旗帜。
骨舟冲出了云海,在离开云海的刹那,眼前忽然一暗,周遭一片寂静,风突然就停了,夜幕毫无征兆地降临,繁星满天,圆月当空,黑天鹅绒般的夜空中,不时有拖着红色慧尾的流星掠过,仿若突然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秦浪和白玉宫同时抬起头,望着这人间难得一见的美丽夜景,星月同辉,美不胜收。
低头望去,只见下方出现了亭台楼阁,一条掩映于古树奇石之间的白玉阶曲折向上,犹如一条白色长龙蜿蜒盘旋在山间。
已经到了九幽峰,骨舟开始下降,秦浪的目光却循着白玉阶向上望去,峰顶隐没在云雾中,他们现在的高度只是在半山腰,无论他们的目力如何强劲,也没可能看到峰顶。
一名身穿青色长衫相貌忠厚的黑脸男子早已静候在哪里,拱手行礼道:“七师叔!”目光低垂,表现的谦恭敬畏,他是九幽宗弟子潘玉奇,在三代弟子中位列第二十九,虽然在修为方面不算出众,可为人老成持重,心思缜密。深得宗主岳阳天的信任,让他负责众生院的管理。
众生院的名字取自众生平等,留在这里的多半都不是九幽宗的弟子,随着九幽宗的名气日隆,前来投门拜师者越来越多。
六十年前,九幽宗就改为每三年选拔一次弟子,虽然如此还是阻挡不住求师问道者的决心,仍然不断有人前来,其中有许多人宁愿羁留在山中不走,结庐筑巢长栖山中,试图以自己的诚信感动宗主,人越来越多,自然带来了纷繁复杂的事情,好好的一个仙家宝地被这些络绎不绝的求道者坏了清净。
九幽宗主岳阳天看到如此乱象,想了一个折中办法,在半山腰建起众生院,提供给那些能够通过初选的求道者,他们可以选择留在众生院自由修炼,如果道心不够坚定的人,也可以随时离开。
当然不是白住,入住众生院的人必须按日缴纳租金,在这里住一日就要恪守宗门的规矩,修炼之余,还可以帮助九幽宗做事换取报酬,如果违规犯错,就会被赶出众生院逐出九幽峰,永世不得入内。
还会从中抽出一些人专职维护九幽峰的清净,清理随便在山中结庐筑巢之人。
虽然这个举措有牟利之嫌,但是确确实实收到了良好的效果,九幽峰很快就恢复了昔日的清净,可前来问道者却并未减少,依然在逐年增多,只不过现在统一住在众生院,所以众生院的规模也是越来越大。
今年年底就是宗门重开,选拔弟子之时,所以选择在众生院租住的求道者也越来越多。
华云楼让潘玉奇带着秦浪去暂时安顿下来,九幽宗门规极严,没有正式进入九幽宗的弟子,是没有资格踏上白玉阶的。
白玉宫还想据理力争,华云楼脸色一沉道:“宗门不是你任性的地方,渡它来到这里已经是网开一面,你若是非要带他同往通天阁,只怕他到不了地方就会遭遇天雷轰顶,粉身碎骨,形神俱灭。”
还真不是威胁,华云楼向来不说谎话,对一个晚辈更没有必要危言耸听。
白玉宫望着秦浪,她亲口答应秦浪要帮助他找回二魂两魄,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应该做到,再说这一路如果没有秦浪,她根本到不了九幽宗,现在将秦浪抛下,岂不是有卸磨杀驴之嫌,而且内心深处确实不舍,连她自己都搞不清为何会对一具骷髅产生那么深的感情?
秦浪非常冷静,对他来说自从走入这个世界,命运就已经完全改写,一路走到这里,也算经历了大风大浪,悄悄摆脱了白玉宫的手,轻声道:“一路顺风,我在这里静候佳音。”他转身准备下船。
白玉宫抓住他的手臂道:“嗳!”
秦浪还以为她对自己依依不舍,想不到白玉宫居然感情这么丰富。
白玉宫附在他耳边道:“我留在你肚子里的东西要拿出来。”
秦浪哭笑不得,原来白玉宫是惦记这件事,白玉宫向华云楼道:“七师叔,我想单独跟他聊几句。”
华云楼转过身,向潘玉奇摆了摆手,示意潘玉奇去远处等着。
白玉宫拔下青玉簪,看到华云楼背身朝着他们,心中暗忖以他的身份应该不会偷看,秦浪解开衣服,她用青玉簪划开秦浪腹部的皮肤,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然后又用青玉簪帮他将皮肤缝合,做完这一切,她将短刀递给秦浪道:“你留着防身。”
秦浪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接过短刀,从白骨舟上一跃而下。
白骨舟缓缓升起,白玉宫双手扒住骨舟的船舷,看到秦浪已经随同潘玉奇朝着众生院的方向走去,高声道:“秦浪,我保证,一定回来找你的。”
秦浪没有回头,夜风很冷,可他却感到一丝温暖,白玉宫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记挂他的人。
潘玉奇亲自带着秦浪进入众生院,众生院房屋很多,排列整齐,鳞次栉比,一排排密密麻麻,其中有不少都亮着灯光,渴望进入九幽宗的求道者在不眠不休的修炼着。
根据潘玉奇掌握的状况,目前租住在众生院的有一千二百多人,根据目前的增长趋势,到年底宗门重开,选拔弟子的时候,这里居留的人数十有八九要超过两千。
因为是七师叔华云楼的安排,潘玉奇并没有怠慢秦浪,给他安排了一间甲字号房,位于甲子坊七号院,也没有做过多的交代,只是告诉秦浪安心住在这里等着,平时没事不可离开众生院,更不得踏足白玉阶,那里对宗门外的人来说是一处禁地。
众生院住的人虽然多,可大都集中在普通院舍,甲子坊因为租金昂贵,住在这里的人反倒不多,相对清净了许多。
潘玉奇走后,秦浪关上房门,虽然长途跋涉来到了九幽峰,可是他却没有任何的疲倦感,只是少了白玉宫在耳边絮叨,忽然感到有些孤独。
一个人坐在灯下取出白骨笔,发现白骨笔的笔尖又变成了灰白色,看来需要补充新鲜血液了。想起华云楼拒绝让他登船,应该是第一眼就识破了他的秘密。
按照白玉宫的脾气,她一定会为了自己的事请求岳阳天帮忙,可岳阳天会不会拒绝就很难说,高高在上的一派宗主怎会将一个小小的骷髅放在眼里?
如果拒绝了呢?缺了二魂两魄的自己将何去何从?
剧烈跳动的烛火让秦浪回到现实中,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就带着这骷髅之身,离开驮龙山,趁着没有魂飞魄散之前看遍这个世界,倒也不白来一回。
闲着也是闲着,反正不需要睡眠,不如画画打发时间,秦浪剪了烛花,然后取出随身带得画纸和木炭条,凭着记忆给自己画起了自画像,如果再不画恐怕自己都忘了过去是什么样子。
风从窗外吹来,烛火荡动起来,秦浪起身去将窗户关上,重新回到桌边接着作画。
“啊!”
隔壁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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