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风并没有见到当今女帝白玉宫,白玉宫对朝政本来就没什么兴趣,虽然登基为帝,可实际上还是太后萧自容在当家做主。
萧自容在勤政殿接见了李逸风,听李逸风将出使北野的事情说了一遍,其实萧自容对此行的情况早已一清二楚,她只不过要让李逸风亲口说,看看李逸风在自己的面前说不说实话。
李逸风并没有贪功,老老实实将出使的事情说个清楚,没有抢功,对秦浪、陈虎徒、何山阔三位年轻人大为褒奖,至于自己,他不贪功,当然也不会说自己的糗事。
萧自容听他说完,轻声道:“卿家劳苦功高,难得你不贪功,还如此提携后辈,有卿家这样的贤臣实在是大雍之福。”
李逸风暗自汗颜,北野出使的事情上,他的确未立寸功,恭敬道:“太后,臣此番出使最大的收获是发现了年轻一代已经成长起来,大雍若想重振昔日之辉煌,引万朝来拜,希望都在他们的身上。”
萧自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哪朝不是如此?大雍这些年的衰败和一帮老臣贪恋权力,固步自封,嫉贤妒能有着根本的关系。”
李逸风听得暗暗心惊,萧自容分明是在指责前相国吕步摇,吕步摇已经辞去相位,原本好端端在八部书院修撰八部通鉴,可萧自容仍然没有放过他,非得让老相国去皇陵通明殿守灵,想想老相国已经在那荒郊野岭熬了整整一个严冬,不知他到底是如何得罪了这位太后。
李逸风更清楚,吕步摇的今天或许就是自己的明天,此前自己被任命为大雍丞相,本来他还觉得是件好事,可当上丞相没几天就明白,萧自容根本不是看中了自己的能力,人家需要得只不过是一堵挡风之墙,等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自己,她才捧出真正想捧得桑竞天。
李逸风对萧自容的手段至今心有余悸,他一直怀疑让自己登上丞相之位,是桑竞天和萧自容早已拟订的阴谋,其目的就是用自己当挡箭牌,为桑竞天日后上台铺路,事到如今,一切都成为现实,李逸风也接受了这个现实,不敢有任何抱怨,能够保住性命,保住李氏满门平安已经心满意足。
身为四位顾命大臣之一,李逸风也是存在感最弱的一个,他本以为危险已经过去的时候,却因桑竞天的缘故被派往北野出使,李逸风原本也抱定必死之心,这次能够活着回来已经实属万幸,何山阔此前的那番话对他来说犹如醍醐灌顶,身在大雍,就算他选择与世无争也无法独善其身,洪水滔天之时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选择站在高处,烈日当空之时,想要获得荫凉就必须找到一棵足以遮蔽自己的大树。
李逸风来此之前已经拿定了主意,恭敬道:“太后觉得秦浪如何?”
萧自容道:“年青一代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李逸风道:“臣有几句话啊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
萧自容道:“心中有话就往外说,哀家恕你无罪就是。”
李逸风道:“过去臣对秦浪也是不了解的,可是通过这次北野之行,臣发现秦浪这个年轻人不但有勇有谋,智勇双全,而且他的身上拥有着一种常人无法企及的魅力。”
萧自容道:“魅力?何种魅力?你是指他吸引女人的能力吗?”
李逸风道:“陈虎徒乃刑部尚书陈穷年之子,性情高傲目空一切,但是他对秦浪就推心置腹,肝胆相照,还有一个人更是了不得,太尉的大公子何山阔,此人智慧出众,心思缜密,绝对有经邦纬国之才,如果不是双腿残疾,其成就不可限量,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多智近妖的人物也对秦浪忠心耿耿,太后说这不是魅力是什么?”
萧自容淡然笑道:“我还以为他哄女人的本事呢。”
李逸风道:“秦浪对女性的吸引力也非同小可,龙熙熙乃金枝玉叶对他也是一往情深,臣以为她宣布和秦浪断绝来往也是为了保护他。”
萧自容道:“卿家此番回来,对秦浪的看法似乎有所改变呢。”
李逸风道:“臣对秦浪一直非常欣赏,只是过去并不了解,此次出使方才真正看到他的本领,这样的年轻人若是为大雍鞠躬尽瘁,大雍中兴就在眼前。”
萧自容道:“你对秦浪真是说尽了好话,看来这次出使他帮了你不少。”
李逸风恭敬道:“不瞒太后,若是没有秦浪三人随行,臣这次出使北野只怕是有去无回了。”说到这里,他起身跪倒在萧自容面前。
萧自容眼角瞥了一下他道:“李卿家今日好生奇怪,哀家又没怪你,好端端地你跪下做什么?”
“臣之所以下跪是因为,臣要说的事情可能会触怒太后,臣一片赤胆忠心又不能不说,所以先跪下向太后请罪。”
萧自容道:“说吧,恕你无罪。”
李逸风道:“陛下登基不久,至今仍然是云英未嫁之身,是时候觅得一位情投意合的夫婿了。”
萧自容笑道:“我还当你说出什么大不敬的事情,却是为了陛下的婚事,好,你说,哀家倒要听听,你推荐的是哪家的公子。”心中暗自琢磨,李逸风有个儿子叫李玉亭,那小子虽然长相不错,可却是个游手好闲的无能之辈,若是李逸风胆敢为他儿子保媒,那倒还真是大不敬了。
萧自容不等李逸风说出他的想法,就已经想好了拒绝的利用。
李逸风道:“臣想为秦浪和陛下保媒。”
“什么?”萧自容没有听错,李逸风是为秦浪和白玉宫做媒,而不是她想象中的李玉亭,其实李逸风为官多年,身居高位也有不短的时间了。又在自己的胁迫下从丞相位置上退下来。李逸风想要重新进入权利核心就是成为皇亲国戚,如果他为儿子保媒,就证明这个人的确野心勃勃,对上次从丞相位子上下来一直心有不甘。
李逸风表情平静道:“太后,臣听说秦浪和陛下也早已相识,他们之间……”
“李逸风!”萧自容不怒自威。
李逸风跪伏在地:“臣触怒太后罪该万死,可臣还是要说,若是成就了秦浪和陛下的这桩亲事,可谓是大雍之福。”他也豁出去了,既然说就说清楚说明白,萧自容总不能因为自己为秦浪保媒而动了杀念。
萧自容霍然起身,冷冷道:“你不知道秦浪乃是庆郡王的郡马,龙熙熙的丈夫!”
李逸风道:“龙熙熙和秦浪已经解除了婚约,两人之间早已没有了瓜葛。”
萧自容道:“先帝乃龙熙熙所害,纵然秦浪和龙熙熙现在解除了婚约,可之前他们毕竟已经成亲,你也说过,陛下乃云英未嫁之身,他秦浪何德何能也敢向陛下提亲?”
李逸风道:“太后,臣提起的这件事并非秦浪授意,他对此事一无所知。”
萧自容呵呵冷笑道:“既然不是受了秦浪的委托,哀家还真不知道你图个什么?难道当真以为哀家不会治你的罪吗?”
李逸风道:“臣个人事小,大雍事大,臣对大雍忠心耿耿,只要对大雍有好处,臣就算肝脑涂地也死不足惜。”
萧自容道:“你起来吧。”
李逸风仍然跪在那里:“太后,秦浪虽然娶过龙熙熙,可是他和陛下相识在前,臣曾经跟他谈过,在秦浪心中其实最喜欢最牵挂的那个人始终都是陛下。”
“李逸风啊李逸风,你还真是用心良苦,起来吧,哀家不怪你就是。”
李逸风这才重新站起身来,谢过太后,又回到刚才的凳子上坐下。
萧自容道:“既然都开了头,有什么话不妨全都说出来。”
李逸风道:“太后为何不问问陛下的意思,若是她对秦浪也有这样的心思,岂不刚好是两情相悦。”
萧自容道:“两情相悦也不成,这桩亲事哀家若是应下来,岂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李逸风道:“成人之美,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有何不可?秦浪一表人才有勇有谋,他若是和陛下成亲,那么秦浪对陛下必然忠心耿耿,忠于陛下就是忠于大雍,太后想想,秦浪和他的那些朋友,这年轻一代的翘楚如果全都站在陛下身边,大雍未来可期,中兴有望。”
萧自容道:“你把秦浪他们想得太本事了。”话虽然这么说,可她也不得不承认,秦浪为首的这群人的确有本事。
李逸风道:“忠于大雍者,未必全都忠于太后,忠于太后者未必忠于陛下,大雍实在禁不起折腾了,表面上看只是陛下个人的亲事,可这桩亲事若是选对了人,或可让大雍的局势就此稳定。”
萧自容其实明白李逸风的意思,表面上看是秦浪娶了白玉宫,可实际上却是将几个利益集团团结在了白玉宫的身边,何山阔的父亲太尉何当重,陈虎徒的亲爹刑部尚书陈穷年,如果这些人都选择支持秦浪,那么白玉宫就在大雍真正立足了脚。
可桑竞天又会作何感想呢?他会接受这样的安排吗?白玉宫毕竟是他的女儿,他若是对此毫无意义,证明他心中念着女儿,想要玉成她和秦浪的美事,可如果他反对,就证明他还有其他的企图。
萧自容陷入沉默之中,她没有给出答案,可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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