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上,一群宾客见到来势汹汹的羌人骑兵,不禁开始了窃窃私语。
“马车里的那位便是王府四公子么?”
“是啊,和传闻中的一模一样,嗜睡如命,如此重要的日子都险些迟误!简直目无规矩!”
“可是……他不是及时赶到了么?”
“及时赶到有什么用?哼,其余几位公子小姐都骑马,便是一心专于音律、不怎么习武的五小姐都坚持策马,可他倒好,居然坐上了专属拒北王的奢华马车!”
“老秦,你是军中老卒了,见过有坐马车去打仗的么?”
“其实……”
被人叫到的秦姓老卒挠了挠头,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
“其实是有的,我记得前几年王爷便老是坐着这一辆马车北上,带兵击退了狄人的一次次入侵。”
“……”
众人被这一句话直接搞沉默了。
突然,一位羽扇纶巾的中年书生开口道:
“你们说,王爷把马车赐给四公子,会不会……”
没等他说完,立即有人打断道:
“别瞎说,王爷那是怕手无缚鸡之力的四公子丢了性命,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然而中年书生却道:
“可我听说,王爷把价值连城的名剑朔月都给了四公子呢!”
“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手持名剑去北狄草原上晃悠,也是为了保他性命?”
其余人面面相觑,无力反驳。
便是吵得最凶的几人也说不出话来。
书生接着道:
“你们说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这位四公子其实一直在王爷的示意下藏拙,藏了整整十九年,直到今日才准备崭露头角,一举拿下大比头名,坐稳世子之位?”
此言一出,其余人把眉头皱得更深了。
“不,不可能吧?”
一人摇头道:
“北境民风彪悍,百姓大多讨厌心机深沉之辈,再加上二公子在军中积威甚重,深得人心,所以……”
“四公子藏拙反而会适得其反,即便有王爷支持,怕是也难以服众啊!”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此时,一位江湖侠客不耐道:
“别猜了,王爷的心思又岂是你们可以猜透的!”
“至于四公子是否藏拙,一个月后自然见分晓。”
……
作为场上武学修为最高的人,拒北王自然听见了众人的议论,可无论旁人说什么,他都泰然自若,让人看不穿其内心的想法。
一旁,二夫人蒋菁脸上挂着浅笑,同样对他人的讨论不以为意。
轰,轰……
一轮擂鼓后,卯时已过,来到了辰时。
拒北王上前一步。
顷刻间,整座校场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停止了议论,把目光投向了这位北境三州的主人。
只听拒北王沉声道:
“宏兴二十八年,也就是去年,安北军和北狄共作战七百二十一次,其中万人以上级别的战役共四十二次!”
“杀敌斩首,共计五万一千六百五十二人!”
“安北军阵亡将士,共计两万三千四百六十七人!”
“无一人临阵脱逃,无一人害怕投降,北境铮铮风骨,天下叹服!”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
“今年,是宏兴二十九年。”
“也许北境会打更多的仗,也许会阵亡更多的将士,但本王可以保证,只要本王一日不死,北狄便永远不可能攻破边关,入侵中原!”
“本王的子女也将继承‘拒北’之志,和所有安北军将士一起,抛却生死,北上杀敌!”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热血沸腾,开始齐喝“拒北王”三字:
“拒北王!”
“拒北王!”
……
拒北王姜秋水又道:
“多年来,王府世子之位空悬,陛下多次提及了此事,本王也一直在纠结人选,不知何人可以服众!”
“北境三州常年被狄人侵扰,战乱不止,本王深思熟虑后,认为唯有担得起‘拒北’重任,才有资格继承王位!”
“所以这一次的冬猎,本王决定让五位子女各领一支部队北上,以一月之期为限,斩获军功最多者,便可成为王位继承人!”
“不知如此,可否令诸位服气?”
围观的百姓一个个都高声呼喊:
“服!”
“服气!”
“很公平!”
可也有人小声嘀咕道:
“若论军功,怎么能只比一场呢?二公子和三小姐那么多年杀敌无数,岂不白杀了?”
一旁,有人解释道:
“所以二公子和三小姐才是此次大比夺魁的最大热门嘛!”
“其余几位公子小姐从未上过战场,论行军打仗怎么比得过他们俩?王爷如此安排,偏向还不够明显么?”
其余人这才恍然。
……
高台上。
发言完毕后,拒北王轻轻抬手,同时下令:
“擂鼓,上酒!”
轰,轰……
鼓声响起。
同时,校场后方走出了一位身型如小山般的肥胖男子。
此人穿了一身名贵锦衣,脖子上挂着七八条大金链子,手腕手指上戴满了金玉手镯戒指,俨然一副暴发户的打扮。
正是栖凤居的幕后老板,沈千斤。
沈千斤身后跟着数百位杂役,以及一辆辆装满陶碗和酒缸的马车。
在他有条不紊的安排下,杂役们很快便将碗和酒都分到了每位将士的手中。
与此同时。
沈千斤拖着臃肿的身体,在两位杂役的搀扶下捧着两碗酒来到了高台上,把酒交给了拒北王和二夫人蒋菁。
“辛苦沈先生了。”
拒北王微微颔首。
沈千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嘿嘿一笑:
“不辛苦,不辛苦。”
“为出征的将士们准备壮行酒,沈某也与荣有焉呢!”
蒋菁则是双眸闪过一抹诧异。
这胖子便是栖凤居的主人沈千斤么?
可是……
传闻此人那么多年来一直都躲在幕后,不肯以真实面目示人,今日怎的亲自跑来了?
自己买的五十年份的新丰酒固然价值不菲,但也不至于让他破例现身吧?
蒋菁微微眯眼,内心陡然有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然而,此时拒北王已经举碗,遥敬众人:
“祝诸位旗开得胜!”
众人赶忙回应:
“旗开得胜!”
“旗开得胜!”
……
下一刻,拒北王先行喝下了壮行酒,随后把碗摔在了地上。
砰,砰……
所有将士也都把酒一饮而尽,摔碗壮势。
喝完酒后,不少人意犹未尽:
“啧,这酒……”
“真烈啊!”
“老子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喝那么好的酒,一碗估计得大几百两银子吧?”
“听说这一次的壮行酒是二夫人准备的,五十年份的新丰酒。”
“五十年份的新丰酒?你在唬谁呢!欺负老子不懂酒是吧?”
“我敢肯定,这酒不是五十年份的!”
“赞同,没有谁比我老潘更懂酒了!”
……
高台上。
蒋菁喝完了酒,脸上更是惊疑不定。
她尝出来了,酒确实是新丰酒,但却明显不是五十年份的。
至少……
是八十年的!
她望向拒北王。
莫非是王爷悄悄加钱,提升了壮行酒的品阶?
然而,拒北王却也面色疑惑,看向了沈千斤:
“沈先生,本王这一碗酒,是不是和其他人有所不同?”
沈千斤低头道:
“回禀王爷,这一次的壮行酒全是一百年份的新丰酒,您和所有将士都是一样的,不分贵贱!”
二夫人蒋菁忍不住问道:
“可我明明预定的是五十年份的新丰酒啊?”
同样的酒,一百年份比五十年份的价值可多了数十倍不止!
她哪里舍得拿出那么多钱!
不料沈千斤却壮着胆子高声道:
“回禀王爷、夫人,这一次的壮行酒是四公子为将士们准备的!”
“四公子说了,将士们出生入死不容易,兴许此次北上便是最后一战,所以要让他们喝最好的酒!”
“北境的将士们也值得最好的酒!”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神情一滞,把目光投向了那个正在马车外捧着一碗酒迟迟不肯喝下的白袍公子。
“……”
马车外,姜青玉见那么多人都望着自己,顿时内心欲哭无泪:
“究竟是谁?”
“居然准备了那么烈的酒!”
“不知道本公子喜欢清淡一点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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