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冲刷掉了罪恶的痕迹,  红色的肉块随着血水慢慢流进了地下沟渠里,雪白的皮肤碎成一片一片,落在地上,  几乎是夜间能看清的唯一颜色。

    付生玉背着箱子蹲在瓦房屋顶上,  无声地看着这场单方面的杀戮,  挥刀的男人似乎恨极了被杀的人,一下又一下。

    明明人已经停止呼吸,  却还是要把对方切成碎块才能安心。

    罪恶已经发生,  付生玉没来得及救人,只能看着这个男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或许,  这可以成为罪证之一。

    于是付生玉沉默着,等男人下一步动作。

    男人又继续砍了十来分钟,  地上的尸体面目全非,  从脸到脖子血肉模糊,只有一头长发黏在身上。

    大雨冲淡了空气里的血腥味,  男人找来厚厚的砧板,  开始处理尸体。

    白色的裙子脱下来,女人雪白的尸体在黑夜里微微发着灰,颜色不是很真实。

    男人剔下女人尸体上的肉,  骨头丢给院子里的狗,  肉全部切碎,分成一袋一袋的,  衣服放厨房里烤着,  准备烧掉。

    动作熟悉又直接,没有一丝犹豫,付生玉甚至开始想,  或许,这是个连环杀人魔?

    从付生玉听见动静出来到男人收拾好一切总共不超过五个小时,天还没亮,男人就提着装了人肉的袋子出门。

    甚至不用处理血迹,大雨会帮忙洗去痕迹跟多余的鲜血。

    曾经付生玉听说过一句话:杀人犯都喜欢在雨夜杀人,因为大雨可以掩盖痕迹跟气味。

    大部分悬案没能被破,技术不够以及环境毁灭证据是最重要的原因。

    付生玉跟着那个男人,想看看他会把肉扔哪里,有地址的话还可以带刘锦他们过去捡回来当线索。

    男人直接走到了附近的山上,摸黑找到一片悬崖,直接将袋子全部扔了下去。

    然后男人还背着箩筐准备上山找山货,完全不将自己杀了人的事情放在心上。

    等男人走远,付生玉跑到悬崖边往下看了看,环顾一周,找了处看起来比较结实的地方,用布条系在大树上,她准备下去把袋子捡回来,回头验一下dna,属实的话可以直接抓人。

    雨水打湿布条,会加强布条的韧性,不用担心爬到一半断裂。

    付生玉一手拉着布条一手用尺子当匕首慢慢往下爬,可奇怪的是,她一直爬到了布条尾端,都看不见那个袋子。

    箱子里总共就十米长的布条,付生玉本以为那样的袋子掉下来应该会卡在半山腰上,那十米长的布条应该够用,没想到吊在半山腰上也没看见袋子。

    确定周围也没有后付生玉就打算往上爬,她要绕路去悬崖底下看看,还得叫上邹觉,不然一个人找太慢了。

    没人发现她下去又上来,收了湿哒哒的布条,付生玉快速往回走。

    回到民宿时刚好早上七点,邹觉刚起来,两天了都找不到线索,他有些颓靡。

    付生玉一身水地走进民宿,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邹觉正端了两份早饭要往楼上走,看到付生玉从外面进来,直接愣在了楼梯口:“你怎么……从外面回来?”

    老板一家三口刚从后院走出来,发现人从外面回来,也一脸震惊的模样。

    付生玉拎着湿哒哒的布条,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往楼梯上走:“我早上出去的,去找邹米了。”

    这个理由一听就假,只是付生玉不愿意在楼下说,邹觉就没多问,跟她一块上楼。

    等进了付生玉房间,邹觉才问道:“怎么回事?”

    付生玉将布条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找了毛巾擦头,一边擦一边将晚上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我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我就没冲过去抓人,而且我也担心他可能只是凶手之一,不应该打草惊蛇。”付生玉解释了一下自己当时没直接喊人抓个现行的原因。

    邹觉没想到还有人在这种情况下杀人,他想了一会儿,问:“你是怕他并不是杀害我妹妹的凶手?”

    付生玉颔首:“对,从动作上看,他太熟练了,而且很利落,但是黄微跟你妹妹身上的伤口有一些看起来并不是老手造成的。”

    但凡留下伤口,一定有逻辑,这就是法医日常的工作,辨认伤口。

    有些伤口见得多了,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是什么东西、什么情景、什么样的人造成的。

    邹米的尸体照片因为穿着长裙,付生玉没见过,可她看到了黄微露出衣服外的伤口,其中一部分很轻、伤口角度也不像是身高太高的人造成的。

    因为黄微伤口特殊,所以付生玉早上观察那个凶手时想,应该不会是昨晚那个男人动的手。

    他身高有一米八左右,黄微作为一个身高一米八五的男性,一米八的凶手不会在他腿上造成一种轻微的伤害。

    凶手应该更矮一些。

    付生玉不想抓错人,如果将罪名定在随便一个杀人犯身上,那就是让原本的凶手逍遥法外。

    这个理由她明白,邹觉也明白,所以他们保持了沉默,打算在找到尸体肉块之后再做决定。

    两人匆匆吃过早饭,谁都没打招呼就出了村,绕过村子去找那片悬崖。

    山路并不好走,加上又下着雨,不到中午,两人体力消耗很大,只能找地方休息。

    之前买的饼干派上了用场,吃过东西,好歹恢复了点体力,两人继续上路。

    付生玉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山顶,雨水影响了视力,只能看山的方位辨认那片悬崖到底在哪儿。

    大雨持续下,山坳里有一定的积水,而且可能有蛇,付生玉警惕着周围,同时观察周围山坡上的树,她记得男人丢尸块的地方有一棵挺大的树。

    一直向上看着,付生玉没注意到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勒住脚被绊了一下,差点摔泥水里。

    “啊——什么东西?”付生玉好不容易站稳,用尺子扒拉了一下绑在自己脚踝上的带子。

    邹觉听见声音,急忙从前方跑回来:“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付生玉从泥水里拎了个背包出来,挺沉的。

    背包上还有个玩偶吊坠,玩偶在泥水里泡太久,已经看不清颜色,从形状上看应该是皮卡丘。

    “这是黄微的包。”邹觉忽然说。

    付生玉猛地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邹觉走过来,翻过皮卡丘玩偶的另一面,上面绣着两个字:邹米。

    “我妹妹喜欢皮卡丘,谈恋爱的时候特地买了两个,亲手绣的名字,她那个上面是黄微。”邹觉握着玩偶的手发着抖。

    本该一对的玩偶,其中一个泡在泥水,另一个,不知所踪。

    付生玉沉默了一会儿,说:“咱们打开看看?”

    邹觉点点头,帮忙拎着包到路边的树底下,在树底下雨小了点,刚好可以查看包里有什么。

    里面只有一些摄影用的装备,镜头、反光板之类的,还有水杯毛巾和一些急救用品,可见黄微收拾东西到这边拍摄的时候并没有出意外,而且打算拍完了就回民宿。

    一个包检查完也看不出什么来,明显这应该是黄微不小心掉在这的,并不是在逃命途中遗失。

    将包收拾好,邹觉背在背上,走到远处抬头看了一下山峰,问付生玉:“付生玉,你说相机会不会挂在山上啊?”

    付生玉也走出来,在雨水下眯着眼看山顶:“相机没找到吗?”

    邹觉摇头:“没有,米米跟黄微好像完全是突然出现在家里的,随身带的东西一个都不在。”

    加上警方得出了虐杀的结论,他们更倾向于邹米跟黄微的东西大部分遗失在了逃命途中。

    这两天询问一柳村的村民,邹觉除了那支笔之外还看到了几件眼熟的东西,只是其他东西不像毛笔那样可以一眼认出来,邹觉也不是很确定到底是不是邹米的东西。

    就比如说邹米应该带着的皮卡丘玩偶,这几天就没找到过。

    付生玉估算了一下山的高度,叹气:“这山太高了,不是专业人员根本没法在半山腰找东西,找到这个背包,确认了一个地点,已经很幸运了。”

    背包在这个地方,那证明黄微死前上过这座山,说不定大雨还没让所有痕迹消失。

    邹觉沉默了一会儿,说:“付生玉,我想先去找刘队长商量一下,如果黄微真的在山上出现过,总会留下点信息吧?”

    越等,雨水冲走的线索就会越多。

    付生玉点点头:“你去吧,看着距离也不远了,我继续过去看看,不过今晚我可能赶不回村子,你让刘队长他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等等,你一个人,万一——”邹觉拉住付生玉的雨衣,这山里一直不怎么亮堂,他一个大男人都有些发怵,根本无法想象付生玉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在山里跑。

    “没事,我小时候跑过的地方可比这可怕多了。”付生玉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抽出自己的雨衣一角,继续往前走。

    邹觉欲言又止,又想到了她奶奶吴福春,到底没再说什么,快速往村子里赶。

    等邹觉走远了一些,付生玉取出布条跟凤凰扣,甩到山腰的树上,直接踩着山体荡过去,速度比走路快了三四倍。

    很快付生玉就到了自己上午爬下来的悬崖,付生玉直接踩进泥水里找那个黑色的袋子。

    天阴沉沉的,付生玉举着防水的手电照着黑漆漆的泥水,其实也看不清什么,几乎到膝盖的泥水只能用脚踩、用手摸。

    付生玉一次次调整位置,终于在一个比较空旷的位置抬头看到了卡在石壁上的黑色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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