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很大,按照女管事说的路线找过去也走了半小时之久,付生玉走到一半肚子就咕噜咕噜叫起来。

    付生玉摸摸肚皮:“屠亦,你带月饼了吗?咱们吃点垫肚子吧?”

    屠亦点点头,真掏出了一块芒果味的月饼出来,还说:“我还带了其他口味的,你要吗?”

    “……我就随口一说,为什么你还真带了?”付生玉一边说一边接过啃了口。

    “我们要出来近一个月,邹老师带走了一些去分给同事,剩下的我想着咱们在宅子里说不定会想吃,就都带上了。”屠亦解释道,然后也掏出一块昆布味的啃起来。

    不得不说,论节俭持家,还是得屠亦,要是付生玉自己,肯定浪着来浪着回去,管它食物会不会坏呢。

    有东西垫肚子,两人顺利找到了小厨房,都是大锅饭,想点菜也可以,不过要选厨房里现有食材能做的,没有的食材小厨房没有办法去大厨房调用,毕竟只是开给师傅跟工人们吃饭的厨房,不是给主人家的,待遇肯定有差别。

    付生玉拎着餐盘兴冲冲去找大师傅打菜,结果走近一看,十分失望——都是大学里的常见菜色,大学吃了四年,她是真不想见到某些土豆丝跟青椒了。

    打好饭两人在餐厅里找位置坐下,屠亦看付生玉兴致缺缺的模样,疑惑地问:“付老板,你不高兴吗?”

    “有点,怎么世界上的大锅饭师傅都只会做这几个菜色?”付生玉苦着脸把青椒挑出来,感觉自己在这一个月,大概脸都能吃绿了。

    屠亦沉思一会儿,掏出一块月饼:“要不……”

    付生玉看着那块月饼,对着屠亦长叹一口气:“算了,还是吃饭吧,月饼得留着,谁知道后面什么情况呢。”

    保存得当的话月饼可是相当好的干粮,好吃、糖分足够,可比干啃馒头强多了。

    晚饭随便吃点两人就回房休息了,出门第一晚总是最累的,恨不得天擦黑就躺到床上狠狠睡一觉。

    付生玉洗过澡,把自己随身带的木箱子背上,睡觉也不放下来,就这么抱着睡。

    一夜无话,付生玉照旧在五点多自然醒来,先刷了会儿手机,给朋友圈里的所有人一一点赞过去,表示朕已阅。

    差不多的时间,屠亦已经起床,洗漱后到院子里练功,多年道士养出来的作息,还有付生玉这个目标追赶,在修炼上屠亦从不松懈。

    等屠亦练完功付生玉才慢悠悠起床,换上身简约的连衣裙再去洗漱,随后去院子找到屠亦,他们今天要去看一下绣房的设备。

    “我这边可能就待在绣房里不出去了,你抽空给我送点月饼或者三餐就行,可能有时候我还得去量一下穿衣人现在的尺寸,你看顾好网店就行。”付生玉一一跟屠亦交代。

    做衣服就是手工活,入迷的时候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付生玉提前跟屠亦说好,免得他找不到自己担心。

    一个月做七套衣服还是蛮紧张的,付生玉不好浪费时间,早上随便挑选一块月饼就开始做准备工作。

    裁缝跟其他绣娘陆陆续续从外头回来,女管事没怎么为他们做介绍,知道有这么个人可以用就算认识了,付生玉也不在意,她做衣服自带很多珍贵材料,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有些材料用的都是真金白银,万一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她可亏大了。

    制作衣服的尺寸都是女管事提供的,她说先生太太跟孙少爷都忙,少奶奶呢,出于规矩,在婚礼举办前夜都是不能到宅子来的,不过少奶奶的尺寸肯定都是准确的,年轻女孩子的尺寸没那么快变化。

    七套衣服里有些材料是相同的,付生玉为了节省材料,就想先把每个人的尺寸摸准,尤其老太爷的。

    说句不好听的,健□□活规律的人身材在一个月内除非暴饮暴食或者吃了带激素的药,不然没那么容易出现非常大的变化,可老人不是,尤其主家老爷子这个年纪,他离死亡每进一步,都有可能浮肿或者迅速干瘦。

    女管事说过去年老爷子生过病,身体不是很好,提供的尺寸也是比较肿胀的体型,可以想象,老爷子已经离死期很近了,他的身体会被老年疾病拖垮,以他现在的尺寸来说,应该站起来都困难。

    这样的尺寸付生玉听吴福春说过,要把放量稍稍放大,而且后衣摆要做宽大些,以防穿衣服的人必须时刻躺着导致表面看起来衣服变形。

    付生玉做好了最初的设计后联系女管事,说希望自己再为老爷子做一次尺寸测量,这样才好做出更舒适的衣服。

    女管事却说:“最近几天老爷子又生病了,已经送去了医院,就先做得大一些吧,我看老爷子,似乎要比之前更浮肿一点。”

    人不在,也没张照片,付生玉只能相信女管事的话,在原先的尺寸上再加了两寸。

    年事已高的人都讲究个喜庆,衣服肯定没那么合身的,付生玉在制作时多加了一些暗扣,到时候如果尺寸真大了,也能通过暗扣来调整。

    除去老爷子的衣服,其他衣服就方便多了,礼服跟婚服这两种大类,付生玉从小就在做,不管客户要什么风格,她都能完美做出来。

    一晃半个月过去,付生玉做好了三套衣服,分别是老爷子、先生和太太的,他们三个的衣服比较好做,只差调整最后尺寸,现在上身是没问题的。

    剩下四套婚服,考虑到穿衣服的人是年轻人,付生玉有问过女管事,是否要先把设计图给新郎新娘看过,免得做好了他们不满意到时候重新做怕是就赶不上婚礼了。

    女管事觉得挺有道理,说再过五天,主人家都会回来为婚礼做准备,问付生玉到时候再看有没有问题。

    算算时间,再过五天离婚礼还剩十天,付生玉想了下自己手头的材料,迟疑着说:“可能会差一点,不能提前送去给客人看吗?”

    “孙少爷跟少奶奶都是大忙人,我可以送过去,但是不知道有没有空,只能说看着办。”女管事为难地说。

    一般说到这个程度,就是一定不看的意思了,付生玉无声笑笑:“算了,随你们吧,那就等他们回来再说。”

    本意就是拒绝的女管事更是直接转身离开,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婚服能不能做完。

    付生玉在绣房里看着挂起的三套衣服跟四套刚打完型的婚服,没了继续做的心思,收拾完手里所有的东西都让屠亦打包放乾坤袋里,连画设计图的铅笔都没落下。

    收拾完之后整个绣房瞬间空了一半,好像付生玉从来没工作过一样。

    在宅子里制作衣服的这段时间付生玉都是这样的,除非自己在绣房,不然所有的东西都要带走,一样没留下。

    屠亦刚开始还觉得付生玉过分谨慎,后来有一次他突然在手机上收到了网店提醒想回房找到电脑看一下什么情况,结果就在自己的房间外看到了鬼鬼祟祟的裁缝跟绣娘。

    以屠亦的修为,不用走近就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他们的目的似乎是不想让付生玉完成单子,可是付生玉一直很谨慎,他们没找到机会,就想从屠亦这个助理下手。

    所幸,屠亦有个助理的名头却不是真助理,他们在他这注定找不到任何可以针对付生玉的东西。

    裁缝跟绣娘找不到有用的东西只能灰溜溜离开,屠亦等他们走远了才回到房间拿电脑。

    付生玉对他去了这么久并不意外,宅子里的人手脚不太干净是正常的,自己作为一个外聘人员,薪酬高到离谱,住家的裁缝跟绣娘自然忿忿不平。

    本来付生玉也就当是同行嫉妒,结果在拿着设计图询问女管事是否能提前交给主人家看看被拒绝时她才回过味来。

    会不会……想让她无法完成单子的,不是那些裁缝跟绣娘,而是找她下单的女管事呢?

    女管事又为什么这么做?总不能是吴福春跟她有仇?报复不了吴福春,就来报复吴福春的孙女?

    前后一想,付生玉又觉得不太对,如果女管事一开始就是为了报复她而出现,下单时她的态度就不会那么平淡,应该更激动些才对。

    现在看来,女管事的态度很有意思,下单时她口口声声说主人家的要求严格,但是直到已经做完一半衣服的现在,付生玉都没听到任何一个算得上是苛刻的要求。

    甚至设计图送出去了先生跟太太都说好,没给特殊的意见。

    要说唯一不顺利的地方,就是老爷子的尺寸没量到,还有今天被女管事拒绝呈送设计图给孙少爷跟少奶奶。

    付生玉感觉有些奇怪,回房间的路上跟屠亦说了自己的感觉:“那个女管事奇奇怪怪的,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我是她去下单请的,难道我没完成工作,她就能讨到好了?”

    对于人情世故,屠亦不是很懂,却也明白人不可能做出完全对自己有害的事情,除非是真疯子。

    接下来五天两人无所事事,就在院子里乱逛,顺便研究一下能不能到厨房里做自己爱吃的东西,可惜,厨房被大师傅把控,坚决不让闲杂人等进入后厨。

    女管事说主人家五天后才会回来,这五天之内竟然真的就一个主家回来的人都没有,那些做好的衣服没能试穿,根本无法做最后的处理。

    付生玉每天都点着手指头过,之前半个月她已经把需要用到的配件都做好了,就等最后的款式确定下来组合所有配件,其实最后十天她也能赶制出来,只是免不了要通宵做了。

    没人喜欢熬夜赶工,尤其是这种细致活,能提前做完回家就不想在诡异的大户人家里玩人心游戏。

    主人家回宅子动静非常盛大,基本上所有的管事都去欢迎主人回家,大厨房那边热闹了一整天,就连绣房这边也很闹腾——给主人家准备各种换洗衣物。

    付生玉感觉自己像在看古老家族的纪录电影,真真一模一样的,忙活到飞起的人,似乎只要得到主人一句不是面对自己的夸奖都能高兴大半年。

    两个从小接受现代教育的人无法体会宅子里佣人的喜悦,付生玉跟屠亦只觉得他们聒噪,影响了睡眠。

    被吵醒后付生玉走到院子里,发现除了她跟屠亦之外,其他的裁缝跟绣娘都没回来睡觉。

    过了一会儿,屠亦也出来了:“付老板,你也醒了?”

    “对啊,他们怎么这么兴奋?像……”付生玉思索了一会儿才想到比较贴切的形容,“像是皇帝回宫,满皇宫都要出来做准备一样。”

    屠亦一愣,随后觉得付生玉的形容很形象,就是这个感觉。

    一个死气沉沉的宅子,因为主人家归来,被重新注入生气,所有人仿佛在刹那间活了过来。

    不管怎么吐槽,其他人的行为不会改变,宅子整晚灯火通明,时刻为主人们准备着一切,无论是吃饭、洗澡、换衣、休息……任何一个要求都能在十分钟之内满足。

    天气还好,付生玉跟屠亦去找来长凳在院子里拼了两张简易床,条件简陋,没有在锦衣裁缝铺的舒服躺椅,将就躺,反正从小也这么练过功,就怀念童年了。

    月饼的保质期挺长的,两人现在还能继续吃到新鲜口味的月饼,不过晚上没有微波炉加热,只能手动捏火诀烤一下。

    付生玉选了个白莲蓉的,烤一会儿啃一口:“明天我就去会会主人家,看看到底是人是鬼,弄这么大排场出来,我就不信他们一点问题都没有。”

    主要是这主人家的行为很诡异,给人一种精怪隐藏在人群中的违和之感,若是真有问题,她得带着自己的珍贵材料撤。

    什么都可以随便,珍贵材料不能随便,对方只给了定金,尾款有没有都不一定呢,坚决不能把主动权交到别人手里。

    屠亦表示同意,这几天他不忙,到处走了走还真发现不少问题:“其实我一直想说,付老板,你觉不觉得……这个宅子给人的感觉,有点像英姨那个宅子啊?”

    一样的阴郁诡异,明明有那么多活人走动,却像是英姨那个宅子似的,晃荡了一群鬼的感觉。

    付生玉点点头,刚要说什么,院子外头忽然一阵慌乱,以两人的听力自然能听到外头的人在说什么。

    哭丧。

    老太爷走了。

    主人家出了白事,底下人不管如何,都要为白事做准备,去吊唁默哀一下是应该的。

    从外头人细说的话语里可以知道,老爷子本来身体就不好了,最近都在医院,基本上很少有醒来的时间,医生早让家属做好准备。

    于是老爷子的儿子儿媳想着至少让老爷子回来过个寿辰,还有看看孙子结婚,谁成想,晚上刚到家,老爷子说想吃碗鸡蛋羹,刚吃两口人就走了。

    事情发生得突然,宅子里的人本都准备着婚礼后再办葬礼,大家默认老爷子能坚持到看孙子成婚那天。

    人算不如天算,老爷子到底还是走在了婚礼前。

    如今宅子内发生变故,不好再说别的,付生玉回房找出可以参加葬礼的黑色裙子,屠亦则是回房完整穿上自己的道袍,以示对死者的尊重。

    很快,女管事找了过来,问付生玉:“付老板,老爷子的衣服您改改吧,做身喜庆点的寿衣。”

    付生玉算了下日子,不巧,今天是九月初七,距离能接寿衣单子的日期还差两天。

    “不好意思啊管事,锦衣裁缝铺的规矩是寿衣接单只能在初九、十九、二十九三个日子,今天才初七,我们是不接单的。”付生玉有些不好意思。

    女管事一听,脸色阴沉下来:“付老板,都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家老爷走得突然,你变通一下不行吗?今天是初七,离初九那么近,你假装是初九又怎么了?”

    说实话,付生玉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女管事的态度:“规矩就是规矩,绣房里那么多裁缝,随便找一个出来都能做寿衣,我来到这里,是为了给你们做礼服的,除此之外的临时加单,我有权力拒绝。”

    闻言,女管事冷笑一声:“付老板,你这么做生意,是不想要锦衣裁缝铺的名声了!”

    “今天就算是我奶奶在这,她也不会答应,不是初九,就不能接单,除非……”付生玉眼神微妙地看着女管事。

    女管事盯着付生玉:“除非什么?”

    付生玉对着她笑起来:“除非你们根本不想老爷子走啊,你们不会是……希望他还活在这个宅子里吧?”

    听完,女管事怒斥一声:“胡说八道!要不是老爷子喜欢锦衣裁缝铺,你以为会请你们来?哼——”

    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女管事说完就匆忙离开了院子,进了隔壁的绣房。

    付生玉偏头跟屠亦说:“这家人确实很奇怪,但跟英姨他们又没那么像,英姨一家至少忠心,他们这又是什么情况呢?”

    “付老板,我记得你说过,错误的日子跟不从后门进的寿衣单子,锦衣裁缝铺会判断死者是否有怨念的,有的话就赋予报仇的能力,他们会不会是知道这个规则?”屠亦担忧地问。

    “知道也没用,我不动手写,就谁也别想拿到锦衣裁缝铺的能力。”付生玉无所谓地笑笑。

    太阳照常在早上升起,六点多的时候女管事又过来了一次询问付生玉是否愿意给老爷子制作寿衣,到了初九也行。

    付生玉回道:“那就请初九的时候到锦衣裁缝铺后门正经下单,当然,我也要回去才能接待,麻烦是麻烦了点,不过这些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不能随意改变。”

    说法过于离谱,女管事这回连哼都不哼,直接臭着脸走掉了。

    等人离开,付生玉对屠亦说:“现在我看明白了,他们就是对锦衣裁缝铺有所图呢,不然一件寿衣而已,干嘛求着我做?”

    屠亦沉吟一会儿,道:“我觉得有点像请君入瓮了,前头你刚送走了白婴,后脚就来下单,很巧啊。”

    “你要把这两放一块说的话,白婴的作用又是什么呢?”付生玉想不明白。

    白婴的一切都是被白家操控的,她对于自己能够知道的东西认知并不清晰,找到她的作用到底是什么,付生玉想不明白。

    总不能是白家试图勾起她查找身世的好奇心?

    若真是这个,那只能说吴福春预判了他们的预判,提前做好了防备,付生玉既没有好奇心,也没有相信白婴的想法。

    付生玉完全无所谓,她只在乎尾款能不能按时到账。

    来都来了,坚决不能空手而归!

    没在付生玉这做到寿衣,老爷子的寿衣不能不办,女管事最后还是让裁缝对着付生玉做好的衣服改了改,直接当成寿衣穿。

    女管事还提前给了老爷子那身衣服的尾款。

    付生玉本就猜测他们想要锦衣裁缝铺赋予的能力,现在他们宁可照着自己做的礼服改都不重新做一身寿衣就更确定了。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衣服改动过了就没用了,因为不是付生玉亲手完成的衣服了。

    半成品无法触发寿衣的机制,更别说还改动过。

    老爷子身体不行,初七人走的,初九就举办葬礼,宅子里对他的死亡早有准备,许多东西都是现成的,这才能赶在尸身更肿胀之前办完葬礼。

    请帖在初七白天送了出去,留出初八时间给宾客做行程安排。

    宅子里人人都戴上了白花,付生玉跟屠亦都被分到了,送花来的小女孩儿说:“先生太太说,不管对老爷子真心实意,住在宅子里的都得戴上,让老人家热热闹闹地走。”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戴都说不过去了。

    白花是胸针,可以别在胸口,看起来倒真像送丧的。

    初八,宾客陆陆续续到来一部分,他们过来提前做准备的,第二天就是直接送行,葬礼后尸身要送去火葬场火化,最后葬到墓园里去。

    要办丧礼,灯火不能歇,晚上十一点,不再有宾客到达,宅子落了锁,喧闹却不止,老爷子是喜丧,家里人不算太伤心,加上诸多客人,听起来的动静反而不比主人家回来那晚小。

    十二点,付生玉跟屠亦准备休息的时候,整座宅子的灯都灭了,胆小的佣人尖叫声打破夜里的寂静,惊慌,一下子笼罩了这座巨大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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