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清正巧溜达过来,瞧见正旁观着穆宁戈练兵的孟佑。
“孟公子对练兵也有兴趣?”
虽然谢必清是突然出现也是突然出声,但背对着他的孟佑并没有被吓到,听到声音后从容地转过身冲着谢必清自然地拱手一礼,宽袖在半空中划过:
“谢公子。”
谢必清摆了摆手:“嗨,何必如此客气?”
孟佑微笑:“的确,何必如此客气。”
谢必清微微一顿,随即弯了眉眼:“哈,孟佑说的是。那你这……”
孟佑微侧过身,也顺着谢必清的目光重新看向远处的穆宁戈:“只是见穆将军的练兵之法有些不同,才多瞧了一会儿。”
谢必清也看着场上:“那你觉得如何?”
这些日子李珉帐下众多武将都在练兵,新升为武卫将军的穆宁戈也被分了兵卒。但他的练兵方法的确与其他人都有些不同。寻常的拼杀砍刺自不必说,听令列阵也并没有扔下,可在这之外他还要求这些士兵分组,练习三人,五人这样的配合搏击。
孟佑:“还未见过其效,不敢断言,但……看起来不错。”
谢必清:“呦!真难得……要知道,前些天庄茗还去主公那儿告过一状,说宁戈这是胡闹,其他几位将军……哦,除了老闫外,虽未像庄茗那样反对,也大都并不看好。你倒是与他们看法不同?”
孟佑轻笑:“必清不也这么觉得?”
谢必清笑:“先前没什么人知道,可眼下大家都晓得的,宁戈是我的好友,我自然是要为他壮口气的。”
孟佑:“这样的说法是说服不了主公的。”
是的,在帐下大多数人都并不太看好的情况下,身为主公的李珉并没有斥责或是叫停穆宁戈的举动,默许了下来。
“说服主公的,可不是我。”
两人正说着,一个眼熟的小将跑了过来,见到两人在此微微一愣,却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先来到两人面前:“两位大人,主公急召。”
谢必清脸色一正:“发生什么事了?”
“潼州传来消息,大将军打了败仗。”
谢必清和孟佑两人不约而同露出惊讶神色,对视了一眼都沉下脸色。
谢必清:“我们即刻过去,你去叫武卫将军吧。”
尽管穆宁戈也就在不远处,但对视之后的两人都没有停留,不发一言地一同往李珉那里赶去。
对那位朝廷的大将军陈灵锋,李珉帐下的众多文武判断一致。尽管他不是个有将才的能人,甚至刚愎自用任人唯亲,但他毕竟不是一个人领兵作战,王朝就算已经衰落底蕴仍在,他身边多的是朝廷中真正有能者辅佐,而对手又是灾荒之后流民成匪后纠结在一处的乱军。朝廷一方有人有才,正规的朝廷军地方军汇合而成的讨匪大军声势浩大,后备军需也远在这些只靠到一处抢一处的乱军之上。
这是一场完全没有理由打败的仗。
自然,朝廷军,军中情势复杂难免受朝堂派系林立争权对峙的影响,人心并不齐,主帅也不是个有能力压服的人,在这场最终朝廷定能打赢的仗里,有那么几个小规模的失误败笔也在众多谋士意料之中。
可此刻,谢必清和孟佑心中无比清楚,如果只是在谋士们早就预料到的范围内的小规模失利,李珉不会这样匆忙而突然地召他们前去议事。
只能是,大将军陈灵锋大败!
……
穆宁戈虽比谢必清和孟佑晚了一步,却是跟他们几乎一同踏进李珉府邸的。
进了正堂,谢必清当先一步单膝触地低首请罪:
“潼州交战出了变故,属下却未能察觉,请主公降罪。”
上首的李珉当即站起身来,绕过面前的桌案几步来到谢必清面前,扶着谢必清的手生生把人拉了起来:“这如何能怪你?”
谢必清没有抬头:“属下掌管燕州斥候,本该为主公最灵敏的耳目,此事……”
李珉摇头叹息:“潼州被陶延之把持得那般严密,本就难插入耳目,更不用说朝廷那边……必清先前本已小有成效,却是我下令让你将人手召回,全力关注北边边境代州的动静的。”
大将军陈灵锋带领的朝廷大军,并非在国都所在的雍州与乱军主力交锋,而是在潼州州牧陶延之的地盘上。
谢必清:“主公……”
“归根结底是我这主公无能,可用人手太少,让必清这斥候的布置不得兼顾,非要拆了这一边才能顾得上另一边……”李珉拍了拍谢必清的手叹气,在他继续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先一步开口:“如今多说这些已然无益,必清也莫要再挂怀,往后的安排布置我还要仰赖必清啊!”
这边谢必清和主公李珉说着的时候,穆宁戈已经走到自己的位置站好,抬眼瞧着对面,包括孟佑在内的李珉帐下几个谋士的脸色都不算太好,其中庄茗的脸色尤其难看,眯着眼睛先是看着被李珉扶起的谢必清,等注意到对面穆宁戈的注视后脸色更难看地冷哼了一声。
正如李珉说的,现在不是追究疏漏的时候,他召众人过来也是要好生分析一番燕州此后的行动的。
也是直到这时候,屋内的许多人才终于清楚今日方才传来的消息——
潼州,叠阳关外大将军陈灵锋率军强行出关对敌,被乱匪之军伏击于山涧,被带出关的三万大军最终只有八千余人拼死护卫受伤的陈灵锋返回。
听罢消息,谢必清和孟佑两个脸上同时一变,异口同声:“乱军有人相助!”
两重话音才落,两人对视了一眼。
谢必清余光瞥了一下庄茗等人那边,抿了抿嘴。
孟佑见状立刻明白过来,此刻也便不多客套耽误,直接说了下去:
“乱军以‘匡义’为号,但本质仍是大灾后聚集的流民盗匪,所仰仗的军资尽是所行各地劫掠而来。朝廷这边为大将军所配副将个个经验丰富颇有眼光,反观乱军没有一个能成气候的将领,也并无厉害的军师人物。故而先前我们都断定乱军难成气候,最终定能被大将军击溃。”
谢必清身后陆仁宇这时候也瞧了谢必清一眼,随后上前一步拱手继续补充:
“但现在朝廷一方大败一场,先不说大将军这边为何突然意气用事不守险关而出城冲锋的举动,只看乱军这边随后的埋伏安排……这断断不是先前我们所知的乱军将领能做的出来的安排!乱军,怕是……得了良才。”
乱军的颓势稍微有些眼光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是不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有本事做出几乎全歼朝廷军的安排的能人会看不透这点,在这样的时候为了什么前途一类去投乱军。
那么这人到底是谁又因何而去,到底背后目的是什么……就很难不令人在意。
李珉点点头,看向皱着眉头不发一言的谢必清:“必清……”
谢必清微微一顿,抬头看了一眼李珉,而后利落地行礼:“我即刻集结斥候人手,派一队往潼州打探。”
武将中的赵枫谭挑了挑眉:“人手既然不足,现在要去探潼州的话,代州不管了?”
孟佑拧眉摇头,看向上首的李珉:“往代州方向出兵,孟佑愿随军北上。”
闫涛疑惑地挠了挠脑袋:“这怎么就突然要出兵了?”
一旁的庄茗先看了一眼孟佑,又看了一眼谢必清,轻“哼”了一声后开口解释:“大将军这次一败,虽远离边境,但消息传过去仍会让那些外族觉得我大景内乱难平顾不上更多,必要趁乱南下侵扰。北边凉州代州,凉州常年抵挡匈奴南下,代州却是与蛮族,戎羌两族相接,更艰难一些。凉州薛州牧有家族族人在雍州京都,朝廷上还有人脉助力自然不同,可代州刘州牧不仅孤立无援,还与陛下生母陈氏一族交恶……”
董祈在庄茗停下后总结道:“陈灵锋大败,边境战事起,代州最需援军。”
站在最后面的穆宁戈目光从武将这一列的人身上一一滑过,目光越发坚定,此时两步上前单膝跪下:“主公,穆宁戈请战。”
李珉也正在琢磨着支援代州的安排,见穆宁戈出列微微一怔。
李珉还没说什么,谢必清叹了口气:“主公,宁戈确是合适人选。”
庄茗:“哦?就他,怎么个合适法?”
穆宁戈自己接口道:“我本是凉州人,少时与父亲曾辗转迁居代州,在这两州之内行过不少地方,对两州地形地势稍有了解。”
穆宁戈这话一出,屋内许多人的目光都变了一变。
若不是早有打算早有计较,寻常百姓是不会到处游走而不安定下来的,更不用说在这个过程中对山川地势这种事多有留意甚至刻意记录。穆宁戈虽说是“稍有了解”,但他既然敢在这个时候以这个理由请命出兵……
闫涛对穆宁戈说的对两州地形的了解意味着什么全无想法,唯一疑惑的是——
“对代州了解就罢,还要凉州么?”
闫涛身边的周文聪叹了口气:“咱们不跟代州相接,想要进入代州要么向东进入冀州再转道往北,要么直接向北入凉州后再向东入代州。冀州那位王州牧……所以燕州的军队想入代州,只能走凉州。”
而凉州,跟他们燕州关系还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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