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渔这边,不管是将领还是兵卒,在穆宁戈的话后都有些心慌。

    在穆宁戈带人再次来到这里,与他们明确说燕州的李珉已经答允他们归入燕州这件事后,燕州军从上到下,都似乎有意模糊了“燕州军”和“代州军”的差异,而作为主帅的穆宁戈,也时常用些显得亲近的词句来缩减彼此之间的距离。

    在那之后,穆宁戈一次也没有用过“代州军”这个词,来形容他们。

    今日,是第一次。

    前两日,在已习惯了燕州军,尤其是穆宁戈这样的亲近又包容的态度后,他们这些人甚至是林渔,都已经有些不再在意了。甚至像宗镇这样的,还会觉得提多了有点儿厌烦。

    可今日,当穆宁戈冷肃了神情再不见先前一直有的温和,再次用“代州军”来称呼他们的时候,包括林渔,宗镇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心中一慌。

    可是他们也并没有能有机会再多问什么。

    穆宁戈在说完这句话后,深深看了还站着的林渔三人一眼,又瞥了一眼地上躺着已经失去意识的裴原烨,转身大踏步进了燕州军营。

    张大力还涨红着脸,狠狠地瞪着他们,几乎所有将兵在他的目光下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张大力最后狠狠地瞪了一眼裴原烨,很有些不甘心的样子,手里的刀紧了又紧,最后仍是没动手,转身快步跟上了穆宁戈的脚步。

    而被留在原地的林渔等人,很清晰地听到了从燕州大营里传出来的各种命令声。

    全军戒备,加强巡逻,新增哨岗。

    燕州军已经在这儿呆了好几天了,这时候突然这样大的动作加强戒备,很明显是要防着他们了。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完全生不起尴尬和慌乱之外的别的心思。

    沉重的静默弥漫。

    好一会儿后,钱牧干涩的声音响起:

    “穆……穆将军说,要个交代,我们……我们……怎么办?”

    宗镇看向钱牧,直看得钱牧不安地收回目光低下头缩了回去,才叹了口气,指着地上还瘫在那里没醒过来的裴原烨,对林渔道:

    “穆将军他们把裴原烨和这些今夜偷袭的人……都给咱们留下了,就是要看我们的态度的。若是能处理好处理得他们满意便罢,若是不能……”

    宗镇话没说完,但在场几人心里都是明白的。

    林渔显得颇为无力地看着或被捆或被困在一旁的参与了这次偷袭的代州军,握了握拳头:“可是……咱们都是兄弟,咱们……”

    “林渔!”宗镇喝住了林渔的话,冷冷地说:“你可要想清楚,咱们还有更多兄弟。”

    林渔:“……”

    ……

    张大力跟着穆宁戈一路往大营深处走,仍有点儿不甘心:

    “将军,其他人就算了,领头的那个裴原烨,咱们还真还给他们?我是觉得就是咱们现在立马亲手把那混账玩意儿给剁了,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的,咱们在理!是他先想害咱们的!所以……”

    穆宁戈摇头:“我们毕竟还有后面的安排,留下些余地也好。左右……那位林副将的确容易感情用事,可那宗副将却很是清醒。”

    穆宁戈只提了林渔和宗镇,并没有说起钱牧的意思。

    这时他们正已走到了临时重新搭起的主帐前,穆宁戈手里双锤还没放下,此时便要抬起并未受伤的右手顺势用沉重的铁锤去掀开帐帘。张大力见状,惊了一下连忙抢在穆宁戈之前为他把帐帘掀开,看着穆宁戈右侧腰腹上的伤处皱紧眉头担忧万分,此时也暂时想不起那几个混账,全是对自家将军伤势的担忧:

    “将军,您也是,何必为了那么几个弄伤了自己呢?您可是能跟闫将军战个平手的,裴原烨和他带着的那两个瘪三,怎么也不可能是您的对手的。”

    以张大力对自己将军的“迷信”,他是觉得就算裴原烨带着他的两个亲兵亲自偷偷潜入,是真的在穆宁戈事先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进行的偷袭,以穆宁戈的本事,用的最顺手的一对双锤也被先前到来的五百步卒合着许多弓箭器械一道送到,也该是能做到毫发无伤地把他们三个尽数砸倒了的。

    更不用说,穆宁戈是早有准备,就等着他们来偷袭的。

    可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受了伤。

    穆宁戈听了这话,只是笑了笑,顺势在帐中坐下:“净瞎说,我哪有那个本事跟闫将军平手?”

    倒是没有否认,他受伤是“自己”弄的这件事。

    张大力想不明白,穆宁戈也没打算告诉他,免得引他更加忧心不甘。

    为了不让无辜的燕州军有伤亡,穆宁戈已提前安排了燕州军的将士们在今夜悄悄向军营深处移动,外围只留下空帐和零星巡逻防守,便是留下的几个巡逻的人也是特地选出来身手不错的。至于那巡逻的位置,也是在他们刚刚再次来到这个营地,重新布置的时候就计划好了的,一旦出了状况在能够以最快速度通知其他岗哨之外,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能就近找到躲藏遮蔽之处,争取到反击或撤离的时间。

    有此安排,最大程度的降低了燕州军的兵卒,会因代州那边有异心的人的偷袭而可能造成的损失。

    可……

    如果燕州军毫无损伤,那反而没有足够的“底气”去做接下来的事了。

    所以,穆宁戈作为燕州军的主帅,才做了故意让裴原烨伤了自己两下的决定。

    燕州军主帅受伤,燕州军“有损”,一来更加体现出燕州军此前对代州大营那边众人不设防亲近的真实性,二来也是立住了“苦主”或者说“受害者”的角色,更方便在接下来的事里面占据主动地位。

    张大力扶着穆宁戈坐下,顺手接过了穆宁戈手中的双锤放到一旁,皱紧着眉头对穆宁戈道:“将军,您这伤口已耽误好一会儿了,我知道您已事先备了金疮药了,但是还是小心些得好。咱们随行的军医大都跟着军师去那边儿了,可留下的这俩处理外伤都是好手,要不我这就帮您把人叫来给您看看伤口什么的……”

    “不用了。”穆宁戈干脆拒绝:“伤势不严重,只是最初流血多了点儿看着吓人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军医过来了,我自己包一下就是了。”

    张大力一脸不赞同:“那怎么行?您这又伤了左手又伤了右腰的,用哪边儿都不方便啊,还是……”

    “不用,你也说了这伤是我……所以我有分寸,都不重,小口子罢了。”

    “将军……”

    “好了!”穆宁戈瞪了一眼张大力:“咱们以前上战场,我还不是武卫将军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受过伤。还记得那次剿匪叫那领头的砍在肩上血溅了一脸,都只是跟军医讨了草药便罢了。怎么?我当了这武卫将军了,还比以前娇柔了不成?”

    张大力挠了挠头:“那……那不一样,您……”毕竟已经是将军了。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穆宁戈道:“我做普通兵卒时能受的伤能吃的苦,当了将军之后一样可以。”

    张大力张了张嘴,叹了口气知道劝不下去了。

    只是在这种劝不动的无力感之后,还升起了一股子感动和骄傲。

    他张大力是个没读过书的粗人,并不懂说什么漂亮话,也不像军师那样懂得那么多,但是他却一直都相信自己的眼光,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跟错人。他的将军,从来没有变过,一直是那个值得他敬佩和追随的铁骨汉子。

    穆宁戈一边自己取出金疮药一边对张大力说:“按咱们先前说的,这两日内除了迎击外敌相关事宜,不与隔壁多交流,尤其是要见我的,一律挡了。给军师他们送信的人已经出发了吧?有消息随时来报。”

    “是,将军,我已经让三个动作麻利机灵的翻山去找军师,告诉他时机已到可以过来了。”

    “嗯,那就好,其他的事,你去再看着点儿吧。”

    “是,将军。”

    穆宁戈手里拿着金疮药瓶一抬眼:“怎么还不走?”

    张大力想了想:“要不,将军,我帮您上药包扎?”

    穆宁戈:“……”

    张大力嘿嘿一笑:“那什么,以前这种事您都是只让小鸿兄弟干,我知道我不如他心细手轻,但这不是……他不在嘛!”

    穆宁戈深吸一口气:“……不用。”

    张大力还想挣扎:“将军,我那处理伤口也是很熟练的,真的!不会比小鸿兄弟差多少的,您相信我!”

    穆宁戈:“……张大力。”

    张大力:“哎!”

    穆宁戈:“出去,还有,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包括你。”

    张大力有点儿委屈有点儿失望地“哦”了一声后,垂着头走了出去。

    穆宁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仔细听了听帐外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略略放松了一点儿,就着先前就被人准备好了送进来的清水水盆,轻轻地解开了上衣,露出了右侧腰腹的伤口。

    衣襟并未大敞,只是略略松散,隐约能瞧见——

    紧实的裹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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