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宁戈虽然并未能拦住要自己出去买肉买菜的穆坤,却是有人“拦”住了。

    确切地说,是有人把本来穆坤想要买的东西送了过来。

    穆宁戈在穆坤之后走出自家屋子之后,一眼就瞧见了倚在牛车前笑着看向他们的谢必清。牛车拉来的车板上除了一些鲜菜鲜肉和点心外,最显眼的就是三个不小的酒坛子。

    谢必清是穆家三人在来燕州之前沿路救下的,这几年来一直与他们家走得很近。即便穆坤其实并不是个擅长与人交往的,谢必清却算得上是个人精了,真心把穆坤当长辈后每次来都能把穆坤哄得很高兴。

    但以前相处得自然愉快,可现在穆坤突然见到谢必清时却有了些拘谨和尴尬,甚至带点儿愧疚。

    谢必清这些年来与他们交好,对穆坤来说已经是自家孩子一样的了,而谢必清也帮了他们许多的忙,尤其是在最早的那两三年间燕州还不太平的时候,从了军的穆宁戈和穆小鸿时常在外面打仗剿匪,那时候最常陪在也才来燕州不久一切都不算熟悉的穆坤身边的正是谢必清。可就是这样,穆坤也从来没有跟谢必清说过穆宁戈是女子的秘密。

    这其实绝不算是什么错处,可如今这个秘密骤然由别人揭开后,再猛地见到谢必清,穆坤是断然无法真的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而在这隐隐的愧疚之外,穆坤也多少有些担心谢必清的态度,即便心里再怎么确信他是个性子极好的好孩子,跟穆宁戈这几年的挚交之情也绝不作假,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再怎么安慰自己,心里仍是没底的,仍然是会担心谢必清怪穆宁戈的隐瞒甚至,与穆宁戈与他们一家决裂。

    穆宁戈却是比穆坤要平静得多:“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谢必清笑眯眯地:“来蹭饭啊!我猜着穆叔今日一定高兴得要亲自下厨庆祝的,特地跑来蹭上这一顿。穆叔您瞧,我这可不是空着手来的啊,这特地买了两条鱼过来,想吃穆叔做的炖鱼了。”

    穆坤怔了怔,见谢必清的表现一如往昔,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仍旧是带着随意的亲近,心头一松之后又觉得鼻间微酸,连忙用力点头:“好,好!穆叔给你做!”

    谢必清朝着穆坤拱了拱手道了谢,又斜了一眼穆坤身边站着的穆宁戈:“哎,你干嘛呢?还不过来搬东西?难道你还想让穆叔亲自动手?”

    穆坤连忙往牛车边上去就要自己伸手,却被谢必清一把拦了下来:“穆叔,您这干什么呀?让她搬!这东西我买来了,一会儿还要辛苦您亲自下厨做,就她什么都不做也不好啊!”

    穆宁戈这时候也已经走过来,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一手一个抱起了沉重的酒坛子,笑道:“爹,这里有我就好了,您看要不您先去灶房把火生上?”

    穆坤看了看穆宁戈又看了看谢必清,小声吸了下鼻子,而后分外欣慰地点着头:“行,行!也好,那我这就过去把锅烧上把必清想吃的鱼先炖上。”穆坤说完了就伸手去把牛车上篮子里的两条足有手臂长的鱼拎了起来,笑容满面地往灶房去,这一回穆宁戈和谢必清两人倒是都没有拦他。

    穆宁戈抱着沉重的酒坛,谢必清瞅了两眼牛车车板,随手拎了一盒子点心在手里跟上穆宁戈的脚步,先往厅堂方向把这些不必送去灶房的东西放下,一边走着,他一边上下打量着穆宁戈,在穆宁戈发间的发簪上停了一下,而后随意得开口道:“动作挺利落,力气也还挺大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穆宁戈在代州受伤不是秘密,她对这个问题也不觉得奇怪,只一边把酒坛子放在厅堂内的桌面上一边笑道:“是啊,已经算是大好了。”

    谢必清眉头一挑,轻车熟路地把点心盒子放在另一边的架子上:“孟佑给的伤药看来的确是好东西啊。”

    穆宁戈:“这你也知道?”

    谢必清转过身来咧嘴一笑:“猜的,看来猜中了,不愧是我。”

    “谢公子?”这时听到动静从房里出来的穆小鸿见到谢必清瞪大了眼睛。

    谢必清看向穆小鸿,自然也一眼就瞧见了她头上也插着的一支跟穆宁戈那个很有些相似的发簪:“呦!小鸿!”

    “谢公子,你这是……”

    谢必清往外一指:“我特地买了肉买了菜来,这不,正要跟你家将军一块儿,给穆叔搬到灶房去的呢。”

    穆小鸿也注意到了,以前总是顺着她说着“你家公子”的谢必清,今日的用法是“你家将军”。在此之外,穆小鸿跟穆坤一样也感觉到了谢必清丝毫没有转变的态度,很快便笑了起来:“不用了,谢公子歇着吧,小姐也歇着吧,我去帮老爷搬就好了,你们聊!”

    等穆小鸿离开,谢必清也没多客气,往桌边一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家小鸿改口还真快。”

    穆宁戈微叹一声:“我过去不想她叫我‘公子’,如今其实也不想她叫我‘小姐’。”

    谢必清笑:“咱们打个赌?我赌你就算跟她说了她也不会改的。”

    穆宁戈对着谢必清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谢必清笑出声来。

    默了一默,穆宁戈看向谢必清:“你还真是……我这事儿刚刚揭开,是很容易把人牵扯进来的,你又与其他人不同,与我们交好了好些年了,这时候……好像,避嫌些看起来才显得更理智些,不至于被牵连到流言蜚语里面。”

    谢必清洒然一笑:“得了吧,我是在乎过那些的人么?有那个上心这些无用之事的时候,我还不如多喝两口酒。再说……”

    “再说?”

    “我又不是第一个凑上来的,孟佑不是已经找过你了?”

    穆宁戈失笑。的确孟佑也大概多多少少会受些影响,所以先前孟佑邀她同行的时候她也是迟疑担忧过的。而孟佑又与谢必清不同。孟佑的确是在这次往代州而去的任务中与她共事了许多日子,在燕州李珉麾下的谋士武将之中算得上与穆宁戈很熟悉的一个了,可谢必清可是与穆宁戈一家人一直走得很近的,他与穆宁戈相交数年的好友关系在穆宁戈终于成为武卫将军之后更是越发广为燕州人所知,比起孟佑比起其他人,他与穆宁戈之间的亲近是旁人不可比的。如此自然,他是最容易被卷入穆宁戈接下来会面对的旋涡里的人。

    不过穆宁戈此时听他提孟佑,却没有真的认真地与他分辨他与孟佑的不同,而是有意做出一副略显夸张的惊讶神情:“咦?必清你的消息也有错的时候?从主公那里出来后,第一个找上我的可不是孟佑,是老闫啊!”

    谢必清紧接着穆宁戈的“表演”,当即捧着心做出一副更夸张的受伤模样:“啊,原来我连个第二都未能排得上,却硬是被挤到第三了么?”

    穆宁戈“噗嗤”笑了出来。

    几息之后,谢必清却是正了正神色:“你啊……从代州带回来这么多人,正是燕州眼下急缺的,这些人不论是将士还是百姓对燕州的归属之心竟都还算不错,今日之前仁宇还与我夸过,你和孟佑这次立功立得漂亮得很。而且,原来那部分的代州军在今日之前也都很乐意追随你这位武卫将军,比起其他并未有接触不熟悉的燕州将领更愿意做你的手下,这是你的本钱,有他们你就有底气,可这都是今日之前,今日一过,这里面还会有多少人……你想过么?”

    穆宁戈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过这样也好。”谢必清看着穆宁戈:“代州军悍勇,咱们燕州比不过,你又带回来了这么多,若真都归在你手下,你可就是一瞬间成了燕州军权第一人了,对如今的你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起初没想这么多,我只是想立个最好是不可替代,其他人办不到或者办不好功劳。”

    谢必清叹:“也就是遇到咱们主公了,换个人……你立多大的功都没用,治不治罪暂且不说,可眼下绝对已经被踢回家呆着了,再把你的功劳往其他人身上分一分改一改,日后再不能上阵也再不能扬名的你早晚要被人遗忘,也许只能偶尔出现在经历过这些事的人留下的故事里了。”

    穆宁戈垂了下眼,却是没有跟着谈论谢必清说起的这些假设:“说起来,我先前还以为主公有可能会让我休息赋闲一段时间的。”但实际上,她和大部分经历过长途奔波的旧燕州军和从代州过来的新燕州军,都只有三日的休息安顿的时间,三日过后,他们又要开始操练起来了。

    这一回轮到谢必清朝着穆宁戈翻白眼了:“你想得美。”

    穆宁戈轻笑:“嗯,之前还在代州的时候,孟佑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燕州局势并不乐观,便是乱军退了怕也不能清闲下来。”只是那时候孟佑不知道她打算在回到燕州之后做什么罢了。

    谢必清眼光一闪,不自觉地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自己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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