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燕州高层一直提着心等待的雍州的消息,终于传来了。

    如谢必清等谋士们所料,朝廷那边这一回对于燕州,是真的出了个大动作。

    朝廷任命了一个新的燕州牧,在消息传来的时候已经在从雍州赶来赴任的路上了。

    自上一任燕州牧在动乱中身亡,朝廷又放任了燕州灾后乱局不理后,李珉挑起大梁几乎可以算是力挽狂澜地将燕州从与如今青州一般的惨状中拖了出来,好不容易重新安定了下来,内安民生外抗乱贼,几年下来尽心尽力其中辛苦燕州许多百姓也都看在眼里。即便李珉多年来从来没有得到过朝廷正名,但燕州上下甚至燕州周边许多地方早就已经把李珉当做真正的州牧看待。在燕州内,丹阳城的百姓知道的多些,晓得李珉从未得到朝廷承认也感受得到李珉本人和燕州高层的态度,多以“李公”“主公”称呼,但在燕州稍偏远些的城镇村落,百姓们早就已经用“李州牧”来称呼李珉了。

    可现在,在先前来潼州剿匪的大将军陈灵锋班师回朝后,朝廷突然封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燕州牧,要来接管燕州。

    议事厅里众人都在,气氛却有些低沉。

    穆宁戈抬头看了一眼对面,谢必清顶着她的目光“刷”地打开了折扇,在不远处李珞的瞪视下悠悠然然地一下一下扇着,脸上还挂着笑,看起来心情都算得上是不错,并没有受屋内气氛影响一样。

    如今已经站到谢必清旁边的孟佑这时也在朝穆宁戈看过来,对上她的目光微微勾了勾唇角。有点儿像谢必清现在的模样,孟佑也并没有皱眉,脸上没有一丝凝重沉郁之色,始终显得云淡风轻。只是在对上穆宁戈视线后,穆宁戈却觉似乎看出两分隐隐的担忧。

    对她的担忧。

    穆宁戈未及深想,她身旁就有人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闫涛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挠头问道:“吴凡?这是个什么人,我怎么觉着听都没听过的。”

    闫涛虽是武将,也向来大大咧咧除了领兵打仗外只有喝酒最是上心,可他也毕竟是燕州的核心之一,每次议事也都会在场,谢必清他们这些谋士来来回回地讲各州各家,尤其是雍州朝廷那边需要注意的人物,他也是听了不少的,虽然闫涛对大部分人名与事迹不太对得上号,可总是留了个印象的。

    可今日消息传来,“吴凡”这个名字闫涛略有笨拙地翻遍了所有他难得存下来的记忆,也没有找到半点儿痕迹。

    但此时的闫涛还没有多想,他问出这句话来的时候,这个屋内最高的壮汉声音却不大,透着心虚,只以为是自己过去走神了没听到或是干脆忘记了。

    这时候回答闫涛的是陆仁宇。

    前几日又不慎染了风寒才将将好起来些的陆仁宇身上还带着散不去的药味,脸色也有些苍白,倒是眼里已经恢复往日神采:

    “老闫放心,不是你忘了,确是我们过去没有把这么个人单独拎出来聊过。”

    “啊?”闫涛瞪大眼睛猜测:“这是最近才蹦跶出来的聪明人啊?”

    闫涛很“朴实”地用“聪明”这个词来形容。因为即便是对这些弯弯绕绕的谋略算计再不敏感的闫涛,也并不觉得朝廷在李珉已经牢牢把控燕州的情况下非要往燕州送人,会送个没什么用的无名小辈。

    “哼。”在陆仁宇再次开口回答闫涛之前,开口的却是脸色黑得难看得很的庄茗:“跳梁小丑而已。”

    穆宁戈没忍住多看了庄茗一眼。

    她跟闫涛一样,对于这个即将到来的燕州牧“吴凡”并不了解,也的确好奇,但今日在这议事厅里其实更令她,或者说首先令她惊讶的,是庄茗的态度。

    也不知这位“吴凡”到底是何方神圣,在今日主要议题是他的情况下,连庄茗都不再第一时间跟她针锋相对了,他们同时出现在议事厅里庄茗居然只是狠狠瞪了她两眼就罢了,都没开口冷嘲热讽……

    陆仁宇在庄茗脸色难看地说了那么一句之后,很是好脾气地重新把话头接了回来:“这吴凡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物,既无出身也无学识,他能入朝全凭家中妻子与大将军陈灵锋妻子的弟妹有那么点儿亲戚关系,加上……略擅言辞……”

    谢必清笑了一声停下了摇扇子的手:“仁宇你也太客气了,直说咱们即将迎来的那位州牧最会溜须拍马就好,这屋里还没来外人呢。”

    谢必清这话说完,议事厅内不少人的脸色都沉了沉,包括主位上的拧着眉头的李珉。

    倒不是因为谢必清对那吴凡的形容,而是谢必清说“屋里还没来外人”。

    只是此时还没有来,但很快……

    尤其是如今李珉正端坐的主位,再过不久就要拱手让给那个除了全靠裙带关系拍马上位的“燕州牧”了。

    一时沉默。

    闫涛反应得慢了那么一点儿,但却是在这略有点儿压抑的沉默环境中第一个出声的人:

    “他奶奶的!这么说朝廷往咱们燕州送了个草包?”

    赵枫谭侧过头瞥了闫涛一眼:“恐怕还是个不会有分寸的蠢货。”

    赵枫谭一贯话少,在众人聚在一起议事的时候极少开口,这一回也是让人略有点儿意外,可也显见他也被激起了不小的脾气。

    而且比起闫涛,赵枫谭虽也多以武艺而非兵法谋略著称,可他却的的确确是要比闫涛敏锐得多的。比如此时的闫涛就只是单纯地觉得朝廷连个像样的人都不派,弄个草包过来是看不起他们燕州的这些人,愤怒于要在一个完全没有本事的人手下憋屈听命,可赵枫谭想得显然更深一些。

    整个大景,哪怕是最偏远的荆州株州都晓得,燕州的大权在李珉手中捏得极为牢固安稳,朝廷起先是不够重视当时的燕州,后来是朝廷里的明白人都清楚来燕州等于与大权在握的李珉夺权,不只极其困难也很危险。

    朝廷对各州的约束力随着这些年的灾祸匪乱频发,早已大不如前,虽他们都清楚李珉不至于敢公然反起来,给朝廷和其他各州名正言顺讨伐他的理由,可那是对于身处局外的人的冷静判断,一旦深入其中真的跑到燕州的地界上,谁都不敢保证已收拢民心又有能力抗青州声势浩大的乱贼能力地军队在手的李珉,不会有那个“万一”。

    一州州牧不是个随手能赏的小官,想要坐上这个位置需得有一定的地位背景,大部分朝中的小鱼小虾甚至没有资格能到考虑其中风险困难的地步。而足够身份能够担当此任务的人,大部分的虽愿钻营获利,却也不愿冒这么大风险,更何况这其中的困难几乎不可能令人成功,所以燕州牧这个位置他们并不想争。

    至于势力盘根错节的世家,没有想要弄两颗弃子来试探这个位置,多半……有孟佑在此的缘故。江州孟家的嫡系在燕州,暂不清楚孟家到底想做什么往后又有什么安排的各个世家默契地按兵不动。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能被陈灵锋“委以重任”派来燕州的吴凡,要么是一个被逼无奈无法拒绝大将军之令的没本事的小人物,要么就是一个连这点儿情势都看不透只以为抢到高官之位的蠢货。

    而从陆仁宇和谢必清的话里听,吴凡是第二种。

    赵枫谭很快判断了出来,并干脆利落地表达了对那个即将到来的蠢货的鄙视。

    闫涛听了赵枫谭的话愣了一愣,也不知是想明白了还是压根没多想,下一刻就站在那里自己挥了挥拳头,像是凌空在打什么人一样,面露期待地朝着赵枫谭看过去:“那要不,趁着他人还没到燕州,咱们哥俩快马赶过去,路上把他给做了?”

    “……”

    穆宁戈在短暂的无语之后,略有点儿惊恐地发现——

    她才刚刚默默感慨了一番其比闫涛敏锐的赵枫谭,对着闫涛的话,板着的脸上竟然露出了那么两分意动。

    “胡闹!”还是董祈开口喝住了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打算跑去“做了”正赶来上任的吴凡的两人。

    陆仁宇叹了口气,对着被董祈斥了一声有点儿失望的两人解释:“陈灵锋说白了只是咽不下一口气,非要给燕州找麻烦出了这口气罢了,其实未必能有多上心,毕竟回朝之后他得操心的可就不是咱们了。这次他派吴凡来,要是人连燕州都进不来,一口气出不顺畅,那位大将军还能再做点儿什么可不好说了,如今看来我们先把那草……呃,先把那吴凡迎进来稳住,至少让他们觉着对燕州动的这次手已经成了,也省得这一口气没出得来老是惦记找咱们燕州麻烦。”

    至于稳住情况以后……

    他们这屋里的人,从上到下,自然是没有一个愿意对那么一个人低头的。

    不过这事暂且急不得,毕竟他们不能公然抗旨。

    谢必清的扇子又摇了起来,只是脸上却露出点儿无奈来:“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说来还真想让老闫和赵将军走这一趟的……”

    作为掌握整个燕州斥候,消息最为灵通丰富的人,谢必清可太清楚吴凡是个什么货色的。一想到要在不短的时间里安抚迷惑,跟这么个人共事……

    他就忍不住想装病回家躺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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